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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谁才是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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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贺在国公府长大,并非真是一块朽木,老国公能在无数磨砺中风雨不倒,心术自然十足。

    虎父无犬子——也许是犬女,郑贺的思想与智慧是男女兼备的,外表看着是个呆霸王,但是心里门清。

    看着陆鸣蝉那一番热情邀请,他感觉很疑惑。

    自己来者不善,打算以权势压人,让人把宅子卖出来,这小孩怎么仿佛不会看人眼色一样?

    难道这宅子的主人也知“怀璧其罪”,急着要将这烫手山芋脱手?

    陆鸣蝉看他站着不动,当即“哎呀”一声,十分灵活的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走啊,你不是要买宅子吗,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站在这里商量价钱?”

    连拖带拉,他把郑贺从角门拉了进去。

    郑贺带来的一大群小厮正要跟着过去,那角门里忽然就扔出来一大堆炮仗,噼里啪啦一通乱炸,将他们炸了个脚不沾地。

    等他们再反应过来,角门已经关上了。

    陆鸣蝉拉着郑贺,一路上天真而且活泼,话多的密密麻麻,说的都是他半大小子的好吃好玩,以及读书的苦恼。

    他是个天生的戏子,有一万张面孔藏在心中,可以随时调换,避人耳目。

    面对小六爷,他是个街面上的小赖子,面对郑贺,他是个没有智慧和头脑的小少爷,面对南彪吐出来的那些名字,他是个玲珑八面的小管事。

    唯独在解时雨和陆卿云面前,他才从无数张面目中翻出来那张真的,给他们看。

    将人拉到外书房花厅,他自作主张的请郑贺喝茶:“大哥,你是哪一家的啊,我在京城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抚国公世子郑贺,你家姑娘呢?”

    茶是龙井,可惜陈了。

    郑贺闻了闻,没敢喝,同时觉得这家里可能是真缺钱。

    他抬起头,四下张望,花厅里无花无草,只有一个小池子,里面游着几条胖头鱼。

    也没有炭盆,寒风一吹,茶就迅速变凉。

    目光再往书房移,就被陆鸣蝉上蹿下跳的挡住了。

    不过就这么几眼,他也看出了冷清和萧瑟。

    这价钱,应该可以再压一压。

    陆鸣蝉挑三拣四的拿点心,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是姑娘做主?还要卖宅子?我们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牙行,你就来了。”

    郑贺察觉到他是在套自己的话,抬头又看他一眼,就见陆鸣蝉嘴里已经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这吃相不堪入目。

    好像是常年吃不饱一样。

    郑贺不动声色的转移目光:“我们家一直想买这宅子,还专门去查过这宅子是谁的,这次你们一回来”

    陆鸣蝉使劲咽下糕点,然后毫无预兆的变了脸,瞪着他:“你还敢一直惦记着我们家的宅子!”

    他一扬手,就招来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护院,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将郑贺一顿狠揍,又抬着出了角门,扔到街上。

    陆鸣蝉恶狠狠的瞪着外面一片哗然的人:“敢强占我们的宅子,信不信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说完,还哼了一声,把角门给关上了。

    郑贺气的要命,想带着人冲进去,可是一抬头,就见围墙上蹲着个抱大刀的黑衣人,正冷冷瞪着他们。

    和陆鸣蝉的恐吓不同,这人身上真带着一股杀气,并且以他为界,擅闯者死。

    “世子!”一个小厮扶起郑贺,“这里面的人也太嚣张了!我们这就去府衙报官去!”

    郑贺甩开他:“蠢货,他们巴不得我们去报官!还嫌不够丢脸!”

    他是看出来了,这是杀鸡给猴看,再去府衙,丢的只是他自己的脸。

    “哼,”郑贺擦干净鼻血,“走着瞧。”

    他这只大公鸡,也不是吃素的。

    这个未曾露面的解大姑娘有人,他郑贺也有的是人,解大姑娘有钱,他也有的是钱,他有的还不止这两样,他还有权!

    在京城豪横了这么久,没有被一个小姑娘吓住的道理。

    不打到对方卖宅子,他这世子不如让给他二妹妹去做,他回去绣花!

    他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多的是闲汉来给他干活,不到半天,就把巨门巷堵了个水泄不通。

    砸门、砸瓦、砸墙,什么都砸,只是不闯到人家里去,闹的沸反盈天。

    马上就要过年了,人人都闲着,过来看热闹。

    然而郑贺所不知道的是,陆卿云这座宅院十足空荡,足够解时雨躲到任何一个安静的地方去。

    等他们砸完了,走了,陆鸣蝉让尤铜背着他,鬼鬼祟祟的跟上郑贺。

    郑贺满以为自己是大获全胜,砸的这一家子每一个敢吭声的,殊不知,他的噩梦才刚开始。

    陆鸣蝉贼精,只要他一落单,就让尤铜摁着郑贺一顿暴揍,这落单的时候都十分的难以启齿,不是如厕就是沐浴。

    还有一次,郑贺正在自己的外宅涂脂抹粉,穿裙子戴首饰,忽然就听到陆鸣蝉的笑声,这一回,不必揍,他自己先吓了个半死。

    打完不算,郑贺还收到解时雨一份赔礼。

    里面是上等的胭脂水粉。

    如此不过两天,郑贺就如临大敌,看根柱子都怀疑陆鸣蝉藏在里面,不得不和父亲抚国公禀报了此事,又挨了一顿胖揍。

    在大年二十九那天,郑贺请了庄景作陪,带了一车的礼物,前去赔礼道歉。

    在深山一般寂静的书房里,解时雨慢条斯理的画画。

    因为无需再躲躲藏藏,有所顾忌,她画画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每一笔,都力求落到最合适的地方去。

    屋子里炭火烧的很旺,她没穿棉袍,穿了一身淡绿色遍地金袄裙,随意插了两根翠玉簪,画的是一副颜色淡雅的山居图。

    陆鸣蝉乖乖垂着脑袋:“庄景陪着来的,说是要赔罪,带了一大车的东西。”

    解时雨搁下笔,露出一抹笑意。

    风吹草动,皆由她而起,而她连面都还没露。

    她知道在京城,坐拥如此巨大的财富,是不可能安安静静过日子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她的仇人解臣。

    郑贺的出现恰到好处,让她这颗小石头,悄无声息的落入京城权贵的池水之中,泛起一波波涟漪。

    涟漪会波动到每一个角落,等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留痕迹地在池底占据一席之位了。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画中山水,两只眼睛,黑成了古井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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