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迅速爬起后, 九畹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仰头时师父正朝自己递过来一把剑。
夏岚道：“此剑名为三尺，是当年师父送我的。我不大用得上, 现在送给你，权当作师父给你的新年礼物。”
九畹并不懂剑, 只瞧见剑身上生了些斑斑点点的青色痕迹, 只道是时间久了剑身生锈了。她往前一步，郑重其事地把三尺剑接下。
夏岚却是看懂了小孩内心的想法, 解释道：“上面的青色痕迹并不是锈迹, 而是它原本的花纹。等你有了足够修为后, 这把剑会比寻常武器威力稍大。”夏岚瞧小孩已经把剑托在手上，于是拿着的手也松开了。
“嗯嗯。”
九畹正仰头认真听着师父说话，未料到这柄剑竟然这么重，一下子掉落在地, 九畹忙抓住剑柄, 费力地提着剑尖已然抵着松软土地的剑身, 不由得软了声音撒娇，“师父……好重……”
这样的剑, 别说上手使了，提起来都费劲。九畹苦恼道。
冷不丁听见一声嗤笑，九畹抬头望去时，夏岚已经往九畹身后秋千走去。夏岚坐上那微微摇晃的秋千, 双手捉住两侧麻绳，微微斜靠着看着小徒弟。
“你现在还没开始炼气, 觉得重是很正常的。”
双脚在地上借力，秋千拖着人往前晃去。
孤零零的两座矮山之间只有一座安予居，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打在秋千上, 也照在夏岚的半边脸上。夏岚唇角轻轻上扬，有点像是在笑。
九畹站在原地费力地提着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秋千被人抢坐了。
“从明天开始，你上学堂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训练，从炼气开始。”夏岚脚抵在地上，秋千顿时停住。
她偏头看向小徒弟，“我之后可能不常回这里，你练剑的时候记得用这把剑练习。”
九畹低下头，师父“不常回这里”的话还在耳边回旋，她看了看手里青黑的三尺，点了点头。
小女孩的睫毛长得出人意料，一垂眼时眼睫就把一双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失落明
晃晃地摆在夏岚面前。
夏岚想了一下，试探道：“虞山都是内门弟子住，倒不会有什么危险。要是觉得无聊，我去你钟师叔那儿捉两只兔子来陪你？”
这种被哄的感觉忽然让九畹受宠若惊。
她偷偷抬眼，却见师父极为认真地等着自己的回答，喉咙动了动，最后点了点头。
于是师徒两又无话可说了。
夏岚坐着秋千往后退，一脚蹬在桃树树根，借力让秋千往前荡。九畹仍站在原地提着那本笨重的剑。院内又回归平静，只有山风呼呼作响。
“师父，我能问你一下问题吗？”
“嗯，说吧。”夏岚侧目看去，小徒弟已经累的蹲在了地上，三尺被她抱在怀里。
“师父为什么收我为徒？”
夏岚有时候不太能揣摩小孩子的心里。明明平日里看着她都带着拘谨甚至是害怕，却在这时候问出这个会破坏师徒短暂和谐的问题。
小孩不会信夏岚那一套天资灵根一眼相中的说辞，夏岚也懒得编各种谎话来搪塞小孩。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这是她作为师父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九畹点了点头，风灌进她的领口，激起了一身寒毛，她缩了缩手臂抱住自己，继续问道：“师父，杀姐姐的妖怪是不是很难对付？我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打败她？”
夏岚朝小徒弟看去。
小徒弟像只小鹌鹑一样蹲在地上，状似无聊地伸手戳着青黑的三尺。
明明很在意，却要用一副无心提起的姿态来掩饰在意。夏岚有些想笑，不知道小徒弟这是跟谁学的。
“杀了顾南棠的妖怪不是寻常妖怪，那叫魂魅，百年现世一只，擅长蛊惑人心，杀人手法残忍奇特，很难对付。”
注意到小徒弟点了头，夏岚又道：“不用泄气，你灵根上乘，是个难得一见的剑修苗子。只要你勤加练习，再遇上它时未必不能对付。”
夏岚觉得自己作为师父，按理说还要说些语重心长的话。但她在脑中打了一番草稿后，实在想不出还要
和小徒弟说些什么，于是只好坐在秋千上望着院内枯萎的枝叶，静静地吹着山风。
胸口忽地疼了一下，夏岚垂眼看去，天青色的道服在胸口处依稀有了一片湿润。
钟宛的药汤一泡就得连续泡一天，间断的话伤口很容易出血。
夏岚仰头看了下不见一丝星光的黑漆漆的天，轻叹一声后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小徒弟抱着剑蹲在地上，浓厚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小孩安静地打着瞌睡，浅浅的呼吸声要凝神方能察觉。
沾了柳乘风血的妖丹作用果然非同一般，最近小徒弟的个子长得很快，暗黄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白皙和红润。只是这妖丹压不了多久，只怕还得去钟宛那儿再找点药。
夏岚蹲下来，轻手轻脚地把小徒弟往怀里靠。
小孩的一双手还紧紧捏着剑身，夏岚废了好大功夫才把剑移开。夏岚挪出一只手在剑柄上划着什么，冷光随着手指移动。粗重的三尺剑顷刻后在夏岚掌中隐去，怀中小孩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一把大拇指长的缩小版的剑。
夏岚把小孩抱起来，往屋内走去。
次日九畹醒来时，院内早已空无一人。目光扫过手腕，发现右手手腕上多了条红绳，绳上还挂了把缩小版的三尺剑。
九畹皱起眉头，试探性地碰了下，无事发生。九畹松了口气，正要下床时忽有个沉重的东西砸在右手上，险些把手腕压断。
这熟悉的触感和重量，正是昨晚师父给的三尺剑。
九畹挠了挠头，忽地想起陆师兄昨日说的每日弟子晨练的事。
师父并没有教她怎么把三尺剑收回手链里去，于是在匆忙梳洗后，九畹抱着笨重的剑，气喘吁吁地朝晨练的地方未央殿前跑去。
众位师兄师姐都已经到了且已经开始晨练。虽然昨天见过了大部分人，九畹待在人群里还是有些窘迫，抱着重剑四处寻找稍微熟识的陆师兄。
“小师妹！”
九畹转过头，正见陆白师兄朝这边摆手朝这边
跑来，嘴里还咬着一个白面馒头。
“吃早饭了没？”陆白问道，瞧见小师妹支支吾吾地样子，陆白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递给九畹，“给你，以后先去吃早饭再来晨练。”
九畹看着散发着诱人味道的馒头道：“谢谢陆师兄。”她侧身把剑靠在石块上，转头接过馒头和陆白蹲在世界上啃。
陆白盯着石块上粗笨的青黑剑看了一会儿，问道：“小师妹，你这剑哪儿来的？”
九畹闻言抬头，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道：“师父给的。”
陆白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夏师叔给的？”他转头看了看像只小松鼠一样嚼着馒头、脸颊上鼓出一块的小女孩，依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师叔竟然把这把剑给了你……”
就算是一门心思放在吃东西上，九畹也发现了陆白的不对劲，“师父说这是送我的新年礼物，怎……怎么了？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
这回轮到陆白抑郁了，他往前蹲在石块旁边，用手被敲了敲剑身，“这把剑可是个好东西，是师祖留给，小师叔的。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到小师叔用，她居然就给你了！”
“嗯……”九畹不明白陆白师兄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只能老实答道，“师父说她用不着。”
“怎么可能用不着，这可是白玉——哎呦！谁？”一柄剑鞘越过九畹头顶，精准地打在陆白的头上，陆白站起来转身看去，见到来人后埋怨道：“过师妹！干嘛突然打我？”
“阻止你忽悠小师妹。”
过青云越过陆白，捡起剑鞘。目光掠过石块上靠着的青黑剑时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看蹲在石阶上啃馒头的九畹。
九畹忙站起来，十分乖巧地问好：“师姐早上好。”
面前女子看着像是十三十四岁，面容姣好，言语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傲气。
过青云扫了小女孩一眼，答道：“嗯。”而后便偏头朝着陆白道，“晨练迟到，罚跑两圈。”
过青云是前年入的虞山。
小姑娘天资聪颖
，悟性极好。只花了一年就进入了筑基期，修为增进速度在虞山属前茅。掌门便让过青云帮助大师兄管理着虞山众弟子，有意培养过青云。因此，过青云小小年纪，颇有家长风范。
过青云无视陆白佯装的痛哭流涕，弯腰朝九畹道：“每日辰时开始晨练，小师妹记住了，以后别迟到了。”
陆白早已飞奔过去，过青云正要转身，袖口忽然被扯了一下，脸上不耐的神情快要压不住。
只听小女孩怯生生地说：“师姐，你可以教我怎么把剑收起来吗？”
九畹松开女子的衣袖，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右手手腕上的小三尺，“就是把它收进里面去。”
过青云看着小女孩手腕上精巧的缩小版三尺剑，不悦的神色又加深了几分。
“好。我教你。”
话虽如此，过青云心中的不爽却愈发加倍。
竟然是一个连剑都不会收的小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