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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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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口中姐姐的一切,是现在的宁国公主,是之后的宁国女帝,是整个宁国,是那殿上高高宝座的无上荣耀。

    还有……厉宁白这个人。

    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有抉择。宁国是横于一方边陲的一个区区小国,但却物产丰富,繁荣富饶。周边有两国战事不断,宁国就夹在这两个强大国家之间。夹生于两个大国之间,犹如豺狼虎豹口中肥肉,两国自然虎视眈眈。虽然宁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长久以来两国却久攻不下,自然是有缘由的,关键都在于宁国每任的女帝。

    时过境迁,她的母亲从一国公主变成了一国女帝,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彼时战死沙场。身为女帝的母亲怀胎十月,竟生了双生子,此为不详征兆。宁国只能传承一人,需要留下一人,抛弃一人,于是姐姐是留下的人,她是被抛弃的人。

    理由也极其简单,姐姐是先到这世上的人,她后到,一前一后,先来后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到之人只能怪命不好。她们的母亲,也就是眼前这个人,快速做下抉择后,就遣人把她带出了宫外,从此听天由命,不问生死。

    如今姐姐死了,宁国需要后继女帝,便找回来了曾经抛弃在民间的华亦戈,仅此而已。

    厉宁白与父亲一样,都是被挑选中强迫成为皇夫的人。

    整个宁国上下,除了女帝少数的亲信知道宁华长公主意外香消玉损之外,其他人是不知晓的。此事关乎宁国安危,事态严重,一旦泄露传出,不知会引起多少惶恐不安与节外生枝。

    华亦戈与姐姐宁华虽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但却生来容貌却是不同的,远远的看隐隐约约可能是有相似之处,但在近处仔细端详二人面庞是截然不同的,一人如芳华白兰,一人如流水浮萍。

    华亦戈成为宁华后进出只能以面纱掩面,对外只能说是一场意外,公主宁华毁了容貌,只能以面纱掩面示人。即便如此,为防万一,华亦戈只能在自己的行宫深居简出。

    华亦戈成为姐姐宁华的第一步,便是要读书识字。昔日她不过一个贫苦的流浪儿,终日为那一时饱腹流离颠簸,那曾上过学堂,那会有机会读过书,识过字。

    教华亦戈读书识字之人自然是厉宁白。华亦戈端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执笔的手,摊在面前的是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她微微蹙眉,果然是未曾沾染过书香笔墨,就简简单单拿笔的姿势就让她陷入了苦恼。费了些许时间,反反复复后,终于让她掌握了些执笔的要领。

    “你想先学什么字?”厉宁白站在她身后,拿着一只笔。

    “就华亦戈这三个字吧,毕竟今后我便叫宁华了,先识得这第三个字,就当是个念想吧。”

    她自己的名字,华亦戈,是她在某次病重,倒在一个昏暗阴冷的小巷奄奄一息之时,正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夫,免费为她救治,还为她起了个这个名字。每每她再生病之时,她总会时不时想起那日的光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躺在这阴冷的小巷里?”

    “我的名字么……我不曾有名字。在我死时,给我起个名字吧。”

    “既然如此,如你不嫌弃,可随我姓,华,名字的话就叫亦戈吧,华亦戈,生如浮萍,坚亦刀戈,你不会轻易死去的。”

    最后她果真没死成,那位华姓大夫救了她,后来不过勘堪几年,反而是他先行死去。

    厉宁白抽出一张宣纸,轻沾幽香的黑墨在苍苍白纸上写上飘逸灵动的三个字“华亦戈”。

    华亦戈拿过这张纸端详,低低呢喃道:“原来‘华亦戈’这三个字竟长这样,是这般写法。”她把这张纸放在空白宣纸一旁,照猫画虎,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写得很慢,也写得很认真,但毕竟从未写过字,纸上只歪歪扭扭地出现些横七八拐的笔画,字不成字,画不成画。

    见此状,厉宁白欲想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华亦戈却不露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又抽了一张新的宣纸,“‘华亦戈’这三字我想今后自己慢慢练习,宁华二字又当怎么写?”

    厉宁白心中了然她的闪避,面上未做任何表示,依她的话规规矩矩的在纸上写下“宁华”二字。

    华亦戈看着纸上的两个名字,缄默不语,久久之后才缓缓道:“想想这算是有些庆幸么,华亦戈,宁华,这两个不一样的名字,还留有个‘华’字相同,虽说同字不同音,一个是姓,一个是名。”

    “对于你与你姐姐之事,你是否有怨尤?”厉宁白突生的就说了这句话。

    华亦戈摇摇头,“不曾。”曾经未有过,现在也是。

    女帝虽让厉宁白全权承担教导华亦戈之事,但学习的结果总是要亲自查验,每月一日,认真严厉。华亦戈要学习的事物很多,除却饮食休息,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书海与学堂中度过。

    冬去春来,一春的清风,一夏的蝉鸣,一秋的黄叶,冬又返回,又恢复了白雪皑皑。短短一年多的光景,此时的华亦戈倒也算是端庄得体,知书达理了。

    夜凉如水,华亦戈抬头望了望天空上的那轮孤月,又低头缓缓行走起来。她只身一人就着明月照射下来冰冷的微光,走向通往某处行宫之路。

    走着走着,华亦戈停下了脚步,她自己的影子碰到了熟悉的长阶,影子被月光拉的有些长,孤寂地映在这长阶之上。

    华亦戈犹了犹豫,踏出的左脚又想收回,那影子也在蠢蠢欲动,最后终是走了上去,推开了那扇门。她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地方,自己的姐姐宁华躺着的地方。

    屋内亮着昏暗的灯,暖黄黄的浅浅映照着一处,冰冷的玉棺铺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亦戈走了过去,坐在地上,扶靠在玉棺边上,里面空空如也,宁华早已埋葬在黄陵中。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玉棺躺着的人,她的姐姐,宁华。她肤白如雪,双目紧闭却不失半分绝丽容色,端庄优雅,不负绝代佳人的名头。如若不是她没有任何的气息,真的就像只是沉沉睡了过去。

    今夜华亦戈做了个梦,梦见了厉宁白,梦中的他温暖又温柔。在冰天雪地里紧紧地抱着苍白如纸,浑身颤抖的她,呼唤她的名字。

    “我好冷。”梦里华亦戈双目呆然,明明置身于皑皑雪地,她却想起了那阴暗潮湿的小巷。

    “没事的,我在。”厉宁白的声音与怀抱都是如此的温暖。

    梦醒,华亦戈却想到了姐姐宁华。

    “你生前想必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死了,要是你一直活着那该多好,你还是那个宁华长公主,我还是流离民间的华亦戈。一母同胞,分隔两地,天差地别。这些日子以来,成为宁华公主,我知道的,这富贵荣华之下身上的担子想必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吧,想必你也同流离的我一般,十分辛苦,有说不清道不尽的酸楚。”

    “你死了,而我却代替了你活着,你见到我会是怎样想的?我们甚至都没能见到一面。”

    诺大的宫殿寂静无声,许久过后华亦戈又低声喃喃,“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是否喜欢他?他也……是否也喜欢你?”

    华亦戈从来没问过关于她姐姐与厉宁白的往事,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有什么的前缘往事,她不会嫉妒,只是有些心伤。

    仿若是在初见之时,又似乎是因为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内心深处就这么多了一个人,可是她却硬生生地把那情感扼制在某个角落,故意不看,不管。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可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皆是因为你死了。”

    “你死了,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华亦戈仰面看向顶上房梁,“你活过来好不好,我把一切都还给你好不好?”

    “我愿意,你活着,我死去,我把一切都还给你。留下的应该是温柔明媚,而不是麻木冰冷。”华亦戈似乎又看到了姐姐宁华温柔又明媚的笑容,还有自己冷若冰霜惨白的面庞。

    时间似乎又过了许久,有人站立在华亦戈身边,是厉宁白。

    “地上凉,你起来吧。”

    “你来了有多久了?”

    “有些时候了。”

    “若你累了,困了,我带你回房。”

    “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好,我陪你。”

    又是两年后。

    清晨,天将将亮,华亦戈面带轻纱,附首在书桌前,认真执笔书写,那是今日母皇需要查看的文章。自认字以来,她就日日艰苦练习,现在她的字已经可以写得很好看了,俊秀飘逸,有几分厉宁白字的影子但又兼含个人风格。

    寂静之中,有人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叮铃玉玦的声响。华亦戈不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这三年来,他们日日相伴,形影不离,但关系总是停留在一个恰好的度,不亲不疏,不远不近。

    厉宁白道:“方才女帝行宫有人传话过来,说女帝现在要见你。”

    华亦戈捏了捏笔杆,定了定神写下最后几个字才停笔道:“一直以来,不是入夜之后才会要我拿文章给她看,今日还未到午时,怎么早早就让我去见她了。”

    厉宁白道:“你知道的,她身体近来不是很好,或许是有急事,有些话要对你说。”

    “是么,我知道了。”华亦戈把文章放置一旁,轻声说道。

    厉宁白道:“你也莫要担心,我也会一如既往一同和你前去,我在门外等你。”

    厉宁白进门是带着风进来的,华亦戈脸上的面纱随风飘动,扰乱了面上的情绪,还卷起被墨台轻轻压的一叠纸张的一角,哗哗作响,风停,声止。华亦戈才低低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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