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初露
在问霞各峰中，三叠峰最为特殊。落在问霞山中央，与其他各峰之间隔着一片瞭望海水，像是孤岛中的孤岛。此次论道会的场地便是在三叠峰上。
庄风刚一踏上三叠峰，就有人拦在他面前。他微一抬眼，见昨日那个嚣张修士仍旧嚣张着，好像还更猖狂了一些：“别以为你是青冥弟子就能颠倒黑白，现在这里聚集了整个修行界的人才，有你好看的。”
庄风蹙了下眉，这人的声音着实不太好听，加上他此时心情不佳，更没什么耐心，淡道：“约生死局？”
论道会中的比试一向是点到为止，却有一个叫做生死局的特殊规则。双方自愿定下，若有一方身死，不可追究。
嚣张修士气焰抖了一抖，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脸色隐有不耐的剑修，似乎终于想起要估摸对方的修为，抖了一会后又抖着嘴：“你别嚣张！”说完马不停蹄地跑了。
庄风连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懒得分给这种人。问霞山已经准了灵修入场，但凡脑子清醒点的都不会明着去找他们麻烦。此人却一而再再而三跳脚，不仅修为不行，脑子也不行。
青云梯的挑战在论道会第二日，报名却是从第一日就开始了。庄风找到报名处取了两个木牌，写上了晏知行和游笑的名字。那两人醉得太狠，喊他们起床喊了半天都没爬起来，还是游笑强撑着一点清明，托他把名字报了。
“哎？你自己怎么不报名？”明灿也在报名处，挂好自己的木牌后随意望了一眼旁边。
庄风道：“不想参加。”
明灿好奇道：“那你来这问霞山做什么？”
庄风挂木牌的手顿了一下。
明灿拿起一个木牌递到他面前：“别愣了，难得来一趟，总不会只当观众吧？昨天那个修士不还说等着你么？”
“……”
最后在明灿一番说教下，庄风还是写了自己的名字。明灿十分满意，又拉着他去已经开始的论道台前看热闹。庄风看着她毫不遮掩的兴奋神情，就像个不会藏着心事的单纯小孩，不由问道：“你这些年似乎过得不错？”
明灿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不甚在意道：“不止这些年，我一直都过得很好。”
“是么？”
明灿回头看他，面有不解：“怎么三年不见，总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那天你跟谢叔叔说了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庄风道：“在说你哥哥。”
“为什么会说到我哥哥？你又不认识他。”
庄风笑了一下：“说你哥哥聪明，竟然想出给灵修立派的法子，这才给了谢意启发。”
“灵修立派的事几乎没人知道，看来哥哥好像真的认识谢叔叔，他怎么没同我说过？”
庄风随口道：“兴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才不跟你提起。毕竟你一个小孩，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都已经是旧事，明灿也不多纠结，正巧论道台上一场比试结束，四周围观的修士们都欢呼了起来，把她纷乱的思绪彻底拉回。
论道台上一人身穿青冥校服。
庄风望着他的脸，回想点名时听到的名字，似乎是叫……秦觉？海夕长老亲传弟子，断出何洛是为轻红剑法所伤的就是他。听沈桥说过，秦觉的医道修行极为出色。此时与另一门派须发已白的前辈论道，竟也让对方败下阵来，直道“后生可畏”。
明灿在一边道：“是你们青冥的修士，真厉害，这么年轻就能赢下论道台的比试。”
与青云梯不同，论道台上几乎都是已入道多年的修士比拼道法，是以秦觉这样的年轻修士十分少见。
明灿眼珠一转，将庄风上下打量一遍，狡黠道：“要不，你也试试？”
说着就往四周望了望，看准了一个剑修的论道台，将庄风推过去，等一场结束后，马上举手道：“这里！有人要挑战！”
庄风：“……”
刚刚获胜留在台上的是一个问霞修士，寻声看见明灿指着的人时有些意外。毕竟一个入道短暂的修士要来挑战一个朝光上阶的资深剑修，让人不意外也难。但他很快敛了神色，礼数周到，微笑着向庄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四下的修士们此时也跟着起哄，让他上去。庄风侧目看了一眼满脸计谋得逞表情的明灿，隔着人群跃上了高台，拱手道：“青冥庄风，请赐教。”
明灿原以为庄风很快就会落败，结果越看越安静，越看越吃惊。台上剑光缭乱，以她的修为连剑招都很难分得清，只知远超她的想象。
其他围观修士也渐渐瞠目结舌。没有谁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修士能跟问霞的朝光上阶修士走上数百招。因为太过不可思议，等庄风差了一招收剑认输时，他们都没有觉得这次的胜者有多荣光，而是对着庄风露出又惊又羡的神情。
问霞修士也连连赞道：“小友的剑着实出人意料。”
庄风礼貌一笑，退出了论道台。明灿缓过神来，惊道：“你是吃了什么灵药了？你现在至少也是朝光境了吧？”
“没吃什么灵药，只是闭关三年，有不少领悟。”庄风淡淡道。
等晏知行和游笑终于清醒的时候，第一日论道会已经过半，两人赶到三叠峰上寻庄风。
游笑作为此次论道会的引路人，自然是见过明灿的，再见时也没有意外，只是颔首示意。而明灿一见有旁人来，脸上放松的表情下意识收了几分。
晏知行兴奋地对庄风道：“听说你在论道台上风光了一回？”
“落败有何可风光？”
“啧——”小晏不以为然道，“这一路好些人都在说有个青冥弟子惜败问霞前辈，虽然惜败，却全是夸你的，还不够风光？”
游笑也跟着道：“庄兄你可千万别谦虚，问霞山本就长于剑道，在有境界压制的情况下你可以只败一招，说明你的剑道已远超同境界修士。”
庄风道：“若我不是惜败，而是胜他呢？”
“……”游笑神情怔住，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晏知行道：“可你不是惜败了么？”
庄风没再回这个问题，说道：“看了半天了，我回去了。”
游笑回神问道：“你去看过仙君论道了？”
“没有。”
游笑立刻精神起来，招呼着：“这次论道会来了三位昆仑仙君，必须去看！”
三叠峰并非一座孤峰，而是有多个峰顶，若从半空俯瞰，峰顶之间云雾缭绕，与同仙境缥缈。昆仑仙君来论道会并非是下场与凡修论道，而是在三叠峰的一处峰顶之上给前来的修士指点道法。
说是指点，认真在做的就只有衡无仙君一人。藏净仙君薛枕河倚在一棵红枫上，见一个满面期待的修士就拒绝一个，指着端坐在一方平地上的韩凌：“找他去。”
清和仙君迟遇则站在崖边，远望着不知何处，对任何声音都恍若未闻。
韩凌应付了一堆凡修后脑子有点发蒙，对另外两个仿佛事不关己的人道：“你们来这究竟是做什么来了？”
薛枕河将手中一片枫叶弹出，理了理衣袖，一脸正经道：“我去下面看看，有劳衡无仙君对付了。”他下去时正和赶上来的几人擦肩而过。
晏知行回头看了一眼：“那是藏净仙君？”
游笑道：“不错。”
薛枕河曾经来过青冥讲学，实际称不上是讲学，他一来就不知去向，是以晏知行只远远见过他一次，此时记起他不过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与小时候救他的散修白楚同名的恶妖，那恶妖是被薛枕河擒下。
游笑又道：“藏净仙君自从登昆仑后就很少下来，也从没听说过他有再除妖的事迹。”
说话间已经行至峰顶，山风扑面而来。
游笑一眼就见着崖边的白色身影，神情顿时一亮，几步走过去道：“清和仙君。”
韩凌正与一凡修讲道，抬头一见庄风，神情有些讶异，连讲到一半的道法都几乎忘了，从软垫上起了身，向庄风走近两步：“你竟然，这么短时间就破了朝光中境？”他回头望了一眼迟遇，摇了摇头，“迟遇那种天资都花了四年，你……”
韩凌的声音并不小，迟遇自然是听见了。他侧头应了一声游笑，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并未看庄风，只是对韩凌道：“你不是说过他天资不错，有何可吃惊？”
韩凌道：“我是说过不错，可谁能想到不错到这个地步。原以为你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
这一天庄风已经听了许多直白的夸赞，却没有一刻真地开心过。此时也是向韩凌拱手，波澜不惊地谢道：“仙君过誉。”目光却是落在迟遇的脸上，迟遇却依旧没有看他。
韩凌忽然通透了一点迟遇今日情绪异常低落的原因，问道：“你们是怎么了？”
庄风道：“弟子昨夜微醺，言行无状，冒犯了清和仙君，仙君许是在生气。”
“生气？”韩凌讶道，望了一眼不语的迟遇，对庄风道：“你确定他生气了？”
庄风不答。
其实自打他刚刚那一句话，峰顶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晏知行和游笑相视一眼，纷纷怀疑起这山露究竟是不是酒。明灿一见迟遇就冷脸，听到庄风所言十分好奇，跃跃欲试想问问是怎么冒犯的。韩凌心下也不太淡定，他认识迟遇多年，还从没见过迟遇生气。剩下的来求道的修士则尬立一边，激动又不安地听着仙君聊天。
正在此时，峰下传来三声悠长的钟鸣。
游笑一凛：“有人定了生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