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花雕苦酒
常家大多数人都在京,因为常年山所做生意特殊的缘故,所以在沧州置办了这么一个庄园,一个是方便常年山到这边办事的个人饮食起居,另一个就是为了他款待亲朋挚友。我来过常家庄园数次,一般到的地方都是正厅和宴会厅,从没有进入过常年山的日常生活的后面。在常年山打开的门的时候,房间里边充满了浓郁的西域装修风格,四周挂着一条条的白色纱幔,又有一枚枚的小铃铛零星点缀,墙壁上全都是类似于东皇莫高窟壁画的彩色绘画,外加一些中式装修风格,恰到好处地融合到了一起。房间里边的家具崭新,还有一些淡淡的木头味,看来是刚装修没有多久,只不过人家用料用漆非常讲究,如果不是像我这种鼻子很尖的人,一般是很难察觉到的。常年山可能见我在发呆,便笑了笑说:“这些都是按照琉璃的喜好布置的,只要是她喜欢的,我会尽量去满足她的。”我点了一下头,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暗淡,整体充斥着一抹幽色,感觉在里边可以拍鬼片,完全不用怀疑,就算真的有鬼好像也正常。很快,我就察觉到其中的原因,这里边没有现代应有的灯光,而是有一颗足球大小的萤石,在其中辉耀发光,轮回不止,日夜不息。如果不是我见过诸多,必然会觉得这是一颗夜明珠,其实这是以现代工艺浇筑再进行切割后的伪夜明珠。常年山见我盯着看,便是无奈笑了笑说:“张兄慧眼识珠,果然是这方面的行家,瞒不过便全部交代了,希望不要让兄弟丢了薄面。”我说:“我也见识过金屋养娇,也听过很多这样的桥段,不过像常兄你这般的,我还是真的第一次见。”常年山说:“这也是琉璃希望看到的。”说着,他一边掀开白纱,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继续往里边走着。过了几道白纱之后,我便是见到了许久都没有见过的琉璃。琉璃身穿一袭白衣,简直犹如画中女仙,又像是月宫中的那位嫦娥仙子,冰清玉洁,冷艳高明,除了没有怀抱一只玉兔,其他真的无二。琉璃坐在一张根雕桌旁,上面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具,一杯淡绿色的茶水平平满杯,却已然没有了热乎气,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至少一盏茶以上的时间。两扇窗户开着,一缕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更加多了一抹闺中幽怨之气,如果不是我认识琉璃,必然会以为她是常年山的深藏的妾室,此时正是独守空房,等待着自己的郎君前来。但是,这个时间正是月亏之时,不应该会有如此好的月光,我很是在意地走上前,便看到在外面有一颗夜明珠,正被挂在了房檐之下。我苦笑着看了看常年山说:“常少爷真的很会玩。”常年山抱了抱拳说:“张兄缪赞,这些都是琉璃所求,她要上月,但月有阴晴圆缺,我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琉璃终于把深邃的目光收了回来,当看到我之后,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说:“你来了?!”我微微一怔,想不到她会主动和我打招呼,甚至连常年山都有些纳闷,想来他没有这样的待遇,也可能是我们一起下过几次斗,所以才会这般对我。回了回神,我生怕常年山这小子莫名其妙地吃闲醋,便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清楚。听完之后,琉璃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应诺,搞得我很是尴尬。常年山说:“琉璃,你说说自己的意见,如果不想去,我可以派人和张兄过去,这种小事完全不需要劳烦你亲自出马的。”沉默了许久之后,琉璃说:“知道了。”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她这种话典型的模棱两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去还是不去。于是乎,我忍不住追问道:“这次华子不能和我去,你给我个痛快话,去还是不去?”琉璃说:“我知道。”常年山捂着嘴偷笑了起来,想要再继续问清楚,他就直接把我拉出了屋子,说:“好了张兄,琉璃的意思非常清楚,她肯定是过去的。”我开始回忆琉璃之前所行的点滴,确实她的态度已经非常的明确,只不过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是自己心里没有底,所以才没有领悟到了她的意思,现在常年山如此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常年山拍了拍我的肩头说:“贵人到我这里来一趟,能不能一起喝上几杯?”我摆了摆手说:“还是算了吧,明天我要去见程宫,喝酒会误事的。”常年山拉着我道:“我们兄弟两个都没有好好喝一次,看你今天心中有事,我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这天色还尚早,喝上一些不妨事的。”我看了看时间,刚刚过晚上八点,但是要和常年山在常家喝闷酒,我是真的没有想过,又告诉他自己开着车不能喝酒。但是,常年山却好像一定要喝,说等一下让司机送我回去,看他如此诚恳,自己的心情确实不怎么样,便是应诺了下来。我们到常年山的客厅饭桌,他让底下的人准备了一些小菜下酒,又从他那琳琅满目的酒柜中拿出了一瓶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陈年花雕,给我们两个人倒了酒。我看着上面贴了“女儿红”三个字,问:“你这是偷了谁家姑娘的酒?”常年山把上面的表情一撕,说:“是我姐的,不过现在叫它花雕更贴切,来来来,喝一个再说话。”我看了看常年山,又看了看那坛女儿红,即便他不说什么,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花雕又被称作女儿红,其实说到底是一种酒,只不过花雕就是花雕,而女儿红却是在女儿满月埋入地下或者窖藏好酒,等到女儿出嫁时候拿出来宴请宾客的花雕,便称作为女儿红。假设女儿还没能等到出嫁便故去,那酒便不能称作女儿红,而是花雕,看来常年山常年山的姐姐应该是出了意外。这酒是越喝越多,清一色的全都是花雕,我越喝心里越是疑云重重,恨不得立即把常年山灌醉,希望他能把他姐姐的故事讲给我听。其实,我们两个人就是闲的,他扯一会儿琉璃,我扯一会儿程数,酒确实是好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没有任何的意外情况,一个小时后,我们两个人便喝的舌头大了。我很有想法地提到了这种酒,常年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大致说了一遍,完事之后把脑袋放在桌子上,整个人双肩微微颤抖。一个男人面对另一个男人哭,大部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解的。那些金粉世家的嬉笑因缘,不论是书籍中还是连续剧中,我见到的太多太多。只不过,没想到常年山的姐姐,竟然那般的充满了戏剧化,看来那些编造出来的话本也是从现实中提取的素材,再于一定夸张夺目的方式表现出来。常年山的姐姐大他八岁,在他十一岁那年,这位常家姐姐在大学中喜欢上一个寒门学子,两个人一见倾心,逐渐发展到了只差一纸婚约的地步。常家的家世显赫,儿女婚事一般很难个人说了算,所以常家的长辈自然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结果常家姐要死要活就是要下嫁。说到底,这样的事情对于常家并不算什么,那个男生便因意外车祸去世,肇事司机赔了很大一笔抚恤,而常家姐姐也就此跟着心死。常年山的母亲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生下常年山这个独苗便与世长辞,而他的父亲有公务繁忙,所以他懂事比一般人要早的多,一直都跟在这个姐姐的身后,看着姐姐的性情大变,便有些怕了。心爱的人入土之后,常家姐姐便是跟了去了,当常年山看到自己姐姐的尸体,以他当时那个年龄段,又加上长姐如母的感情,他哭的绝对是歇斯底里。常家的人没有太多的反应,对于大家族来说死个人,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常年山把她姐姐的满月酒全都刨了出来,他每当想到自己的姐姐,便和喝了几杯,时至今日剩下的余酒不到五十坛。我盘算了一下,常家姐姐的满月酒一定特别的多,要不是他也不可能喝到现在,因为喝多了,便忍不住问他:“常兄,假设我能让你见到你姐姐,你愿意吗?”常年山立即坐直了身体,用诧异地眼神看着我说:“张兄,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我也是喝上了头,便说:“你如果想,我倒是可以设法试试,你姐姐属于枉死,按照风水玄学来说,她这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会到地狱中的枉死地狱受刑,而且……”“而且什么?”常年山红着眼睛问我。我说:“下一世是不可能再为人的,照你的说法,她刚刚死了一个轮回,却没有到她当初死的那一天,所以是没有能重入轮回且投胎转世的。”常年山喝了很多,但他并没有完全喝糊涂,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我:“张兄,你不是做挖坟掘墓的事情,怎么还搞得真迷信呢?”我说:“迷信迷信,是迷住你就信,而在我们道陵派又一本奇书,名为《风水阴阳录》,里边记载着一些罕为人知的怪事,比如郝惊鸿的一些手段,还有就是招魂送鬼的办法,你想不想试一下?”常年山酒醒了大半,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求?”我哈哈笑道:“你怎么也要给个喜钱,再把我带到你姐姐的闺房和坟头前,那样应该就可以的,不过我实话告诉你,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成,全看天意。”“只要能让我再见我姐姐一面,钱不是问题。”常年山想都没有想,直接掏出了支票,在上面写了一个六位数,直接推给我。我苦笑道:“常兄,你见过谁给喜钱给这么多的?我并不是想要钱,只是做这种事情有这么个规矩,你给个三百五百不多,十块八块也不少。”常年山不听这些,便是将支票给我塞进了兜里,立即就说要拉着我先到她姐姐的闺房中,没想到竟然是在这常家庄园中。到了那个房间之后,我不由地傻了眼,没想到正是琉璃住的那间。我非常诧异地看着常年山,一般情况大家族死了家人,那住过的房间都会封死的,可这家伙为什么又给了琉璃居住,难道是琉璃主动要求的?琉璃看着我们两个醉醺醺地走了进来,眼神中也不由地流露出一抹诧异之色,不过正如她的性格,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题,刚才离开什么样,她现在还是什么样,我真的怀疑她能这样端坐一天不动。看出我的疑惑,常年山便从钱包里边拿出了一张老旧彩色照片。那是两个风华正茂的女学生和一个小男孩儿的合影,从相貌不难分辨男孩儿正是常年山,那么女学生也可想而知。我不得不承认常家姐姐非常漂亮,即便这张合照没有任何修过图的痕迹,但是她天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头乌黑如小瀑布般长发,再配上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那真是简直了。不得不承认,常家姐姐要比程数还漂亮一些,她就形同羊脂白玉,只可惜已经枉死,成了地府的游魂。看着看着,我的目光就不由地瞥向了琉璃,整个人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感觉有点像,照片里边的常家姐姐笑的很美,而眼前的琉璃也宛如一朵天山雪莲。我明白常年山为什么给我看这张他们姐弟的合影,立即就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追求琉璃,从某种意义来说,那不是真正的爱情,更多是对姐姐的想念。我看着常年山,他也看着我。“张兄,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常年山开口问我。常年山说的很多,我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瞬间便对他的印象改变了很多。其实,从斗里出来之后,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胆小懦弱,甚至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子哥,现如今他更是一个令人值得同情的普通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