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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马甲被扒,羞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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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星降临、霉运开启的时候,云橙正在上房揭瓦。

    大明天启七年,月黑风高的晚上,她对未来命运的波诡云谲懵然无知,只是如往常一样,轻轻揭开琉璃瓦片,进入早几天已经准备好的洞。

    然后,顺着一根绳子,轻巧无声地落入房内,少女的娇俏身形恰如一只美丽的黑色狸猫。

    这是一个富贵人家的消闲小筑,坐落在后花园深处,布置得十分考究清雅。

    此时正是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看守的两个奴仆早已熟睡,整个花园都静寂无声。

    谁知片刻之后,小筑的大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声音在静夜中如此刺耳,仿佛整个花园都跟着抖了一抖。

    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立刻惊醒了看守,呼喊声中灯影闪动。

    微弱光线中,只见云橙半拖半搂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狼狈夺门而出,向着花园围墙的方向急奔。

    好容易到了花园墙边,云橙提口气使出轻功,拉扯着那人如同大鸟般凌空飞起,奈何那人身体太重,重重一声,跌倒在地面上。

    又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身后追赶的人呼喝起来:“在那边!”

    云橙爬起身,也大声喊起来,声音如黄莺儿一般清亮动听:“哥哥,你是死了吗?”

    墙头出现一个大高个子大长脸的青年男子,背起地上那人,三人翻到墙外,一起向远处急奔。

    到郊外官道三岔路口,确认追兵被甩的无影无踪,三人才缓下脚步,坐倒一棵大树下面,呼呼喘气。

    云橙看一眼那被救之人,双目半开半合,料想性命已经保住,于是放下心来,自顾自歇息擦汗,只觉得腔子生疼,喉咙冒烟。

    这逃命的本事虽然从小练就,滋味却是头一次尝,着实不太好受。

    长脸哥哥偏生火上浇油,问道:“让你偷东西,怎么偷了个人出来?”

    云橙被对方的话狠狠呛了一下,喉咙更疼,呛声说道:“江河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江河是她师哥,也是她搭档,在她面前说起话来,从来不知进退,时常越挫越勇,打量了一眼她手里身上,大惊失色。

    “你……什么也没拿?这是……要招灾啊!”

    “贼不走空”是他们盗行的祖训,从来无人敢犯,否则必遭横祸。

    云橙狠狠白了江河一眼:“他硬闯机关,中了剧毒,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江河听说那人中毒,倒十分关怀,一把扯下了那人遮脸的黑巾。

    那人恰好神智恢复,倏然睁开眼睛,目光如寒星,如冷电,吓得江河一个缩手。

    云橙小小得意:“早就喂过辟毒丸了,否则他能活到现在?哼,遇上我,算他命好。”

    那人身子一动,低声对云橙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此时天上乌云倏然散去,露出满天宝石一般的星子,那人的脸庞在淡淡星辉的照耀下,端的是眉目如画,俊美绝伦。

    世间竟然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莫不是从画里走下来的吧?

    云橙出身江湖,少有闺阁之态,加上男女之窍没开,一时只当看画一般,看呆了眼。

    那人身子一动,仿佛是想站起身来,结果哗啦一声,一件珠宝从他怀中滑出来,落到了地上。

    许是职业病,云橙见到宝物,立刻把美男抛之脑后,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瞬间睁大成了猫眼。

    一支大凤钗,上面镶嵌着一溜十颗猫眼宝石,十分罕见。

    这种宝石,偏要在黑夜之中,才会显露奇异诱人的魔力,如同真的猫眼一样,半黄半绿,发出熠熠光芒。

    云橙出身天下第一盗门,手中过了珍宝无数,却也根本没见过。

    心里实在馋得慌,开口便道:“哥哥,你把这钗给我如何?只要我不空手而归,就不算破规矩,我不至于招灾,你也当还了我救命之恩了。”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丝滑,云橙自觉入情入理。

    大家都是混盗行的,手里过的好东西何止千万,命可是只有一条,救命之恩岂非比什么都大?

    可是那人忽然就变了脸。

    一手收起凤钗,一手抽出一把随身短刀,刀光闪闪,寒气嗖嗖,朝云橙袭了过来。

    这刀也是怪,刀身虽短,刀上杀气却重,云橙全身被杀气一激,脑后的头发根根起了寒栗。

    她也不怠慢,一个反手,一把乌金软刀架住了那把刀,那是她缠在腰间防身的利器。

    二人兵刃相交,城里方向远远传来马蹄声响。

    那人凝眸一瞬,又将刀收起。

    江河见机,小声喊道:“还不快走?“

    云橙哼了一声,将刀收在腰间,一个凌空转身,跟江河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远方一个村庄的方向。

    回村路上,兄妹二人叽叽咕咕,云橙唉声叹气,抱怨个不休,怨自己命苦,救了个混蛋,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不,不止是混蛋,分明就是个灾星。

    灾星……

    云橙打一个冷战。

    违背祖宗遗训,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然报应不爽,天大的祸事没几天就来了。

    云橙她爹出活儿的时候失了手,陷进了杀人命案之中,被当场抓获,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要问为何是锦衣卫,不是六扇门,只因被杀的死者,是锦衣卫的二号高官,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的三品同知大人。

    至于她爹云雀,也不是无名之辈,乃是天下第一盗门金取门的掌门人。

    只不过,金取门的本事是家族嫡系单传,世代低调,隐于市井。不要说在六扇门从来没有挂过相,就是江湖道上,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十年前,云雀带着女儿和徒弟来到京城旁边的村子落脚,日常种菜卖菜,生活俭朴,旁人只当他是寻常菜农,哪里想到竟是江洋大盗隐居在此。

    云雀行事一向是如此的老成谨慎,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差错,这次又是失的哪门子手?

    都怪那个灾星,害她破了规矩招来横祸,连累了她爹。

    云橙靠在江河肩上,一边抽泣抹眼泪,一边把那个灾星骂了一万遍。

    江河给她擦泪,劝解道:“哭有啥用,想主意救人才是正经。”

    云橙想的主意简单粗暴。

    当晚月黑风高的时候,师兄妹二人便埋伏在了诏狱的屋顶。

    这是大明朝最黑暗、最恐怖的地方,但云橙制定营救计划的时候,却十分自信。

    她自觉艺高人胆大,同时还相信,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

    二人等到里里外外都安静下来,乍着胆子潜进了诏狱的大铁门。

    如云橙所愿,老虎真的打盹儿了,一直到了云雀的牢房门口,他们什么人也没有碰到。

    云橙拿出盗门的□□顺利开了锁,牢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缝。

    她朝着黑乎乎的牢房内低呼一声:“爹!”

    回答她的是一柄刀。

    刀从黑暗中伸出,闪电一般抵住她的喉咙。

    人从黑暗中一步走出,身形高大,如冰山玉树般矗立面前。

    是他!

    云橙本能要发出一声惊呼,被对方的眼神锁死在喉咙里。

    江河抽出随身短刀,想要救护云橙,可惜对方还有个帮手埋伏着,一招就点了江河的穴道。

    云橙和江河被捆绑起来,扔进了一个光线阴暗的房间。

    房间十分怪异,正面陈设着大大的书案,墙上又挂满刑具,琳琅满目,奇形怪状。

    那天晚上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等死的灾星,如今身上笔挺的锦绣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玉树临风,凛凛威仪,全然一副上官模样,坐到了书案后面的官椅上。

    那帮手恭敬地请示:“大人,属下先去刑房准备着?”

    云橙心中吃了一吓。

    这还不是刑房?

    灾星大人的面孔在烛火照耀下越发俊美如画,一摆手:“凌风先出去。”

    凌风会意地退下,带上房门。

    云橙见再无外人,赶紧露一个甜美的笑容,殷殷问候:“大人身体无恙,小女子便放心了。”

    大人面无寒冰,答非所问:“那老头儿是什么人?”

    云橙转为焦急:“他是我爹,现下他怎么样了?”

    大人现出不耐烦之色:“我问你,他姓甚名谁。”

    云橙低声答道:“我爹叫云雀,我叫云橙。”

    大人一怔,脸上神色变幻。

    云橙自幼随爹爹隐姓埋名,极少与人走动,这回才真的相信,她爹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名人。

    大人的神色变幻完毕,眼神带了一分讥诮之意:“难怪他什么也不肯说了。他若是实话实说,出了锦衣卫诏狱,就得送进六扇门的牢房。”

    云橙心中暗骂,这人果真忘恩负义,脸上笑容却保持不变,试探着问:“大人的意思是,杀人之事,其实与我爹并无直接干系?”

    大人的语气十分冰冷:“李大人在密室中被杀,身边只有你爹,死状又实在太惨,皇上震怒,限期十日之内结案,到时候便拿疑犯问斩,有没有干系,也顾不得。”

    密室中被杀?死状……很惨?

    如何惨法?云橙很想知道。

    那大人又闭紧了嘴,不肯说了。

    云橙马上鸣冤叫屈:“大人明察,我爹连鸡都不敢杀,杀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人冷笑一声:“要不你来告诉我,你爹是去做什么的?”

    云橙沉吟一下。

    盗门规矩,失手被捕之后,不得透露雇主信息,否则身败名裂。

    她爹是个死脑筋,怕是要守着规矩和秘密,被拷打至死。

    云橙想到此处,恳求道:“这件事我爹没让我插手,我什么也不知道。大人,让我见见我爹吧,我劝他把实情都告诉大人。”

    大人却摇头:“你当我是傻子?若是无名小贼,为了保命,也许能吐些东西,既是盗门魁首,怎么肯折了自己名头?”

    这大人,可真绝。

    云橙心中连连叫苦。

    见闻十分广博,很懂江湖规矩。

    同时,还非常看得起她爹,认定她爹是个宁死不屈、顶天立地的江湖好汉。

    轻轻一句话,云橙被将死在了当场。

    她自问,自己确实没那么大的本事,说服一个盗门魁首背叛江湖规矩,折损自己名誉。

    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爹等死。

    忽然灵光一闪,她冲口而出:“大人,我帮你破案吧,我会好些个本事,查案肯定能用得上。”

    大人脸皮动了动,嘴里吐出两个字:“走吧。”

    云橙心中一喜:“大人答应了?我们这就出发?”

    大人的脸皮又微微动了动,勉强多说了几个字:“我是说,让你走,快走,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云橙还要痴缠:“大人不答应,我就不走。”

    大人重重的沉下了脸:“走不走,随你的便。”

    说话语声平淡,一股森冷的杀气却如冬日的寒风,瞬间弥漫了这间屋子。

    云橙也不敢再出声,只觉得窒息无比。

    大人拍了两下掌,凌风进来,总算解冻了屋内的气氛。

    大人吩咐:“送二位出门。不得跟别人提起。”

    凌风挥刀割断二人身上绳索。

    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转身便走。

    刚要出门,后面一声“站住”。

    云橙怵然回头。

    只见大人挥了一下手,说道:“衣服留下。”

    云橙低头看一眼身上的飞鱼服,衣服确实是人家的。

    她把手放在领口,用眼神示意,意思是,不太方便,请大人回避一下。

    大人点一下头,吩咐凌风:“转过脸去。”

    凌风答应一声,听话照做。

    然后,大人云淡风轻地说:“你只管脱,我对人没有兴趣。”

    眼看那双墨色的眼眸如沉沉的深海,凝住在她身上,云橙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好背过身去脱下那件飞鱼服,用力朝大人扔了过去,黑暗的房内仿佛突然盛开了一朵诡异的花。

    挫败。

    羞愤。

    一溜烟离了诏狱,回到自己家,云橙仍然感觉芒刺在背,怒火中烧,连眼泪都没了,对着江河咬牙切齿。

    “灾星!没人性!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他!”

    江河的脑回路一向清奇,脸上忽然带了一点诡秘的好奇,吃吃说道:“原来他就是莫大人啊。可真奇怪,他这么大的权力,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抄家拿人,抢过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差点把命都送了。”

    云橙白了他一眼:“还能为什么?因为他贱,因为他脑子有病……”

    ……等等!

    莫大人?

    云橙打一个突。

    不能够吧?

    这么倒霉?

    云橙瞪着江河:“你怎么知道他姓莫?”

    江河脸上又带了点莫名的崇拜:“那个凌风叫他莫大人,你没听见?锦衣卫里这么年轻又位高权重的,还能有哪个?况且又那么凶神恶煞,跟传说中简直一模一样。”

    云橙一拍自己的脑门,这就对了。

    名满天下的活阎王,可不就是天生的灾星。

    自己坏了盗门规矩,果然招来天大的灾祸,居然救了这么个东西。

    懊悔得在心里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之后,云橙迅速振奋了精神,战斗欲从心中升起:“活阎王,太好了,姑娘收拾起来就更带劲了。”

    江河的眼光充满担忧:“人人躲他还来不及,你还是莫要去惹他吧。”

    云橙咬咬嘴唇,拿定了主意。

    她不信邪,灾星又如何,她小时候还被一个瞎子批为福星转世,说是娘娘命呢。

    ……娘娘命固然是不大靠谱,但压制住个把灾星还不成问题,她一定能把爹救出来。

    想到这里,云橙把一双大眼眯成了猫儿眼:“管他是活阎王还是死阎王,本姑娘都要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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