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围
崔琨带着两名士兵,从西门悄悄出了城,一路往西走了约三十里路,忽见远处星光夜色下黄沙滚滚,接着是如雷跑马声,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三人只当是铁忽骑兵,吓得魂不附体,四周望去,尽是沙漠,想要藏身都不能,只得调转马头预备往回奔去。
“将军,等等。”一名士兵喊住了他,崔琨回过头,只见他伸长了脖子望着如江涛般奔涌而来的骑兵们。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滚滚黄沙中不时飘出几面旗帜,夜色微暗,虽看不清旗帜图案,但却可以确定不是铁忽的五彩旗。
“将军,是裴将军的部队,他来救我们来了,他来救我们来了。”两名士兵都是老兵,立刻就认出裴仪的军旗,驾着马撒开蹄子他们奔去。
转眼,三人就奔到了那骑兵近前,为首的正是裴仪,他身旁还跟着一名书生模样的人,两名老兵都没见过,但崔琨却认识,来人正是赵安柏。
崔琨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但此时更为紧急的事情是带援兵回去解伊吾城的围。
众人匆匆见过面便加紧往伊吾城赶,暗夜行军,为了避免行踪泄露,整支队伍连火把都不点。
约一个时辰后,终于可以远远看见伊吾城墙。
裴仪命令队伍就地停下,派出几名哨兵前去打探情况。
约莫半盏茶功夫,哨兵回来报信说,北门战事刚刚停下,铁忽骑兵就在城外扎营,正准备架锅烧肉。
裴仪与手下几位将军商议一番,决定趁此机会立刻进行夜袭。
“崔将军,你马上回城去通知严将军,我们将从这里对铁忽骑兵发起进攻,”裴仪指着地图上铁忽扎营的西北面,“等我们发动进攻后,以三只烟火为号,你们出城从南面进攻,东面可以派一小支队伍出去,东面都是山,不利骑兵跑马,只要从这三面进攻即可,我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崔琨听裴仪一番谋划,心中臣服,点点头,双手一拱,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他那两名士兵朝伊吾城奔去。
不过片刻,三人便回到伊吾城西门,高声喊叫守卫士兵开门,但那守门的见他出去找援兵才几个时辰就回来了,身后又不见援兵,只以为他是擅自逃回来的,便不敢给他开门。
严立均在城中听人报说崔琨带着两人私自回城,便气骂他无能胆小,决定趁机将他关在门外磨上一磨。
“崔将军,大将军有令,形势紧张,除非看见援军,否则不得开城门放入任何人。”
崔琨在城门前气得恨不能立时便将严立均大卸八块,但此时再恼亦无用,得先入城去,否则裴仪围攻铁忽的计划就无法实现,无奈之下,他将裴仪所谋大概告知,然而这些守城士兵却不信。
“将军,这种话,我现编十个八个都不难,我劝将军赶紧将裴将军找来解围才是正事。”
说罢,无论他如何喊话都不再予以理会。
三人无计可施,只得在城门下徘徊,崔琨心中十分懊悔,如此重要的事,他竟忘记问裴仪要个信物。
眼见天色渐明,北面天空忽然连炸三只烟火,紧接着城北隐隐传来一阵阵呐喊声。
开战了。
崔琨驾马奔到北门一看,不由地勒住战马倒抽一口气,只见西北面空中数千只带火的箭如流星雨一般射落在铁忽大营中,瞬间,大火四起,哀嚎遍地。
铁忽骑兵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头顶密密麻麻如鬼魅一般的火箭朝营中射来,一个个如见恶煞般四处奔逃,方圆四五里的大营登时变成一片人山火海。
阿木尔王爷冲出王帐见自己的大营又如昨夜一般被四处点燃,气得双眼欲裂,手中大刀微微发颤。
“王爷,骑兵,北面有骑兵杀过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冲到他面前,大哭道。
“哭什么哭!”
阿木尔王爷双目圆瞪,怒气冲冠,一抬手,眼前的士兵就倒在了血泊中。
另一名士兵正冲过来报信,见此情形吓得目瞪口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说,什么情况。”阿木尔王爷见他那呆样,便拿刀指着他,问道。
那人双膝一软,立刻跪倒,“王,王爷,西边也有骑兵杀过来了。”
又一人飞奔前来报信,“王爷,是裴仪的兵马,西北面已经被他包围了。”
头顶的火箭还在嗖嗖地飞,西北面忽然传来紧密的战鼓声和悠长的号角声,裴仪攻过来了。
阿木尔王爷看了一眼四周衣裳不整四处奔逃的士兵,他与裴仪也交过多年的手,知道他是林怀远手下最得力的两位副将之一,今日他是有备而来,若没有猜错,严立均很快就会出城包抄过来。
然而奇怪的是,南面的战鼓却迟迟未起,伊吾城里似乎毫无动静。
他等了一会,南面依然没有动静,可即便严立均不出城来围攻,南面也无路可退。
“王爷,苏德将军阵亡了。”一人从北面匆匆而来。
“什么?!”
众人齐齐惊呆在原地,苏德是阿木尔王爷的第一将军,是他军中唯一能与林怀远一战的人,如今竟连他都战死。
阿木尔王爷心下悲痛不已,头顶是不时飞过的火箭,四周是溃散奔逃的将士,远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他最英勇无敌的骑兵团,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传令下去,往西南方向突围。”
再不走,他前半生的心血将全部葬在此处。
严立均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战火熊熊、战况激烈,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将军,他们要逃了,开城门吧。”
中军主将已经进言无数次,眼见铁忽主力开始往西南方向逃亡,再不出城,就要错失战机,他心中无比焦急,但严立均却一点也不着急。
“将军,再等等。”
昔日他与刘召、裴仪同在林怀远手下任副将,但无论是林怀远还是底下众将士,眼中都只有刘裴二人。
如今林怀远和刘召都死了,裴仪虽然被赶得远远的,但终究还是碍眼,眼下先让他去杀,等杀得双方都差不多了,自己再出城捡个功劳,岂不更美。
“将军,崔将军在城门前喊开门。”一名士兵小跑上来说道。
“告诉他,我们很快就会开门了。”
崔琨在城墙下已经叫破嗓子,而城门却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眼见铁忽骑兵朝自己狂奔而来,情急之下只得驾马往前逃去。
铁忽骑兵正在逃命生死关头,突然发现前方有三个中原将士,也顾不得多想,追上去就将他们擒住,正欲一刀了结他们时,一位年轻将军发话了,“且慢,前方或许有埋伏,他们可能是去报信的。”
此言一出,这些铁忽骑兵顿时都勒住了马,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阿木尔王爷走向前来,年轻将军将自己的猜疑告知他,正当他犹疑之时,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战鼓声和号角声。
“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杀出去,将他们捆上,一起带走,快。”
说话间,后侧不远的城门已经大开,几万名士兵举着火把拿着□□长剑冲了出来,这些士兵们先是被大败一场,后又被围困十余日,此时复仇机会就在眼前,一个个便如那嗜血的魔鬼见了血,发了狂似地朝铁忽骑兵追了出去。
这场战争持续到晌午时分才完全结束,阿木尔王爷最终带着不足万人逃出生天,余者约五万之众皆被杀或被俘。
伊吾城被围十余日,终于获救。
全城百姓欢欣鼓舞,鸣乐放炮,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
严立均喜不自胜,一面吩咐清点缴获人马物资,一面吩咐拟写捷报,赵安柏和裴仪冷冷看着他,不仅毫无喜色,反而满腔怒意。
昨夜一战,本来有望一举歼灭阿木尔全军,却因他迟迟不出兵夹击,殆误战机,最终让阿木尔逃脱了去。
严立均见两人冷眼怒视着自己,有些心虚,便道:“裴将军,赵大人,你们昨夜从北面突击怎么也不提前与我报个信,否则我早点出城迎战,那阿木尔今日就是我梁朝阶下囚了。”
裴仪听他这话,手中拳头握得关节咯吱响,碍于职衔不好发作,便道:“末将昨夜命崔将军回城报信了,说好的三只烟火为号。”
严立均故作惊讶,“崔将军?我派他去找你求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纳闷呢,没听说有援军来了,怎么西北面却打起来了。”
转头又问身旁将士,“崔将军还没回来吗?”
身旁将士嗫嚅道:“还,还没有。”
中军主将此时却忍不住了,抢上前来答道,“崔将军被掳走了。”
严立均听了狠狠瞪他一眼,主将见了,也不敢继续多说。
裴仪昔日与他同为副将,深知他妒贤贪功的品性,鼻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赵安柏听到此处,微微一笑,语带讶异道:“严将军,这可不得了了,崔将军是什么人,如今他被掳走下落不明,严将军可如何对太子殿下、曹相和崔家交代?”
一句话登时给他泼下一盆冷水,额间开始隐隐冒冷汗。
他倒不是怕崔琨死了没法向这些人交代,战场上刀枪无眼,他昨日本就有意借铁忽骑兵的手杀了那小子,他只是没设想过万一这小子没死,自己昨夜种种作为才是真的无法交代。
赵安柏见他神情,又道:“那日伊吾城被围的军情报到殿前,许多大臣都对严将军有些微词,太子殿下和曹相却力挺将军,太子殿下不仅请圣上立刻下令调裴将军来给将军解围,还命赵某押送粮草冬衣和军饷前来边境,同时还建议在全国调兵扩军,以补充将军的兵力。”
严立均听他这番言辞,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嘴上嚅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将军也不用担心,昨夜一战,将军立下如此战功,只要派人去与阿木尔王爷交涉将崔将军接回来,自然就是皆大欢喜了。”
“是是是,”严立均听他这话连连点头,面露笑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