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眼底撞进了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夜深了，酒吧里的人都染上几分醉意，以至于，在重金属质感的音乐下，微醺的状态将舞池的氛围拉满到了顶峰。
沈氿站在台上，手中动作迅速而熟练，射灯斑斓的光线将他身影切割分明，阴暗与明亮交织，更添神秘。
台下的人为他疯狂为他尖叫，用狂热的身躯释放滚烫的热情，沈氿表情漠然，不为所动，那张俊美无畴的容颜混在这冰与火中，生出高高在上的漠然气质，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
时间走过凌晨一点，台下的的小高潮已经过去一波又一波，沈氿一手操控操作台，一手向上一扬，一个漂亮的收尾，场内出现一秒的寂静，随后是更加刺耳尖锐的狂欢！
在这一刻，他是神，是堕入妖魔界的妖颜魔神，有着足够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世人沉沦。
下了场，沈氿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戴上，帽檐压低，垂首穿梭在人群中，朝门口走。
有熟识的人看到他现在就离开了还有些诧异，“沈哥，这就走了？过来喝两杯再玩会儿呗！”
沈氿没往那边看，手抬起来在身后摆了摆，走的洒脱。
机车疾驰在深夜无人的马路上，沈氿身上还带着酒吧里残留的热和疯，随着一路的冷风，很快便消散在沉寂的空气中。
老巷夜晚很安详，和市中心的夜市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骤然从一个场景切换到这里来，竟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要说那边还有着几分都市的喧嚣和繁华，那么这边便是独属于小城的孤冷气质，青砖黛瓦，青石小路，偶有几声虫鸣，在这狭窄逼仄的巷道里都显得突兀清晰。
摩托闯入了这条老巷，犹豫惊雷打在了湖面上，激起连绵起伏的涟漪。
温野在桌前守了一晚上，手里抓着一支笔安静的刷题，桌边放着一张折叠的纸，借着灯光隐隐从纸张的折痕翘起的小角里看到“条约”二字。
摩托声穿过巷道的青石小路，借着空气传到温野的耳里。她挣扎了一下，从桌面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手里握着的黑笔在草稿纸上留下的一圈一圈的厚重墨色。
竟然睡着了。
温野放下笔，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撑着桌面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五。
院外的大门被打开，随后脚步声响起。
温野反应迅速的将灯关上，黑暗里看着合租条约的方向，无奈叹了口气。
她想，今天算了吧，太晚了，明日再说吧。
这边，沈氿将车停在门口，透过门缝隐约见到院里一角露出的光团，似乎是主卧？
手中转着钥匙，打开院门，抬眸看过去想确定一下，结果下一刻，欲盖弥彰般的，光团熄灭，那里也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沈氿怔了半秒，眼底突然现出几分笑意。突然发现，这只兔子，有时候真的傻的有些可爱。
黑暗中，温野躺在床上，因为太困眼角泛起生理盐水，强撑着睁眼定了次日的闹钟，便蜷成一团，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清晨，临去上学时，温野也没见到次卧的房间有动静，卷在手心的那张手写条约又没送出去。
略沮丧的看了眼天空，慢蹭蹭的锁了大门去巷口公交站等车。
上午大课间，趁着班级同学都去跑操间隙，温野和京大附中的马老师联系。
一来告知自己会参加铜市数学竞赛，二来也是上次月考试卷的事情。
京大附中的第一次月考比铜市一中晚了几天，温野做了马老师发过来的试卷并传回去批改，马老师把她的试卷放在学校统一批改的批次里，所以便又多等了几天。
京大附中高二数学组办公室，马轶成看着手中的成绩单，内心颇为感慨。温野名字赫然在前列，不过这次排在年级第五，总分721。这次的转学到底还是影响到她了。
“小温啊，你这次数学依旧是年级第一，不过其他科目比上学期期末都落下了几分。我看过你的理综试卷，生物那块有一个大题大意了，语文和英语还算稳定。”
当初温野要转学的时候，马轶成何止是阻拦过，他甚至特意去温野家里私访了几次，但是哎，不知该说这孩子是幸运还是不幸。
年幼丧母被生父接回，这么些年家里也是供给钱物给她治疗双腿，继母虽有埋怨却也无可奈何。但是现在，温野双腿治愈，继母视她如外人，从不给好脸色，这次终于逮到了机会，几乎是强制性的将人送走。
甚至马轶成亲自去探访的几次，温野的继母态度都是不冷不热，但一提到温野转学之事却异常坚持。
现在，温野尚未成年，奔赴他乡一个人生活，无人关怀牵挂，就连世上她的唯一血亲生父都没有挽留她。对于一个这般年纪的女孩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也太让人寒心。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双腿好转，不再是负担。
这么一想，真的像是在遍布伤疤的心口上寻找安慰，可惜，这点慰藉弥补不了女孩小小年纪经历的悲伤苦楚。
温野对马轶成向来尊重。她礼貌淑雅，善良温和，又身患残疾，身上还背着这般逆境的遭遇，知情的老师对这个优秀的女孩向来给予最大程度的宽容和耐心，不知情的老师和同学也并不讨厌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学霸。
得到结果，温野反而松了口气，她做题时便有了预感，如今也算是有心理准备。
“马老师，我会努力的。”
挂了电话，温野从窗口向外探视。此时学生都在操场跑操，窗外空荡荡的，有风掠过，温野才意外的感觉到这风已经不冷了。春天真的已经来了，这个事实就像她此刻早已跨越千里旅程坐在了这个教室里一样真实。
高考是她唯一的出路，这方天地，这处牢笼，她必定要亲手打破。
-
晚上温野被石兰欣带走去她家吃饭，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院子里还有摩托车轮摩擦而过的痕迹，沈氿不在家。
温野把今天又修补了一遍的合租条约誊抄了一份，下方签上自己名字，塞到沈氿房间的门缝里。
接着一连又过了几天，温野也没等到沈氿拿着条约过来找茬。
她还纳闷这个人转性了呢，没多纠结便重新埋头进入学习状态。
周末，天边阴云聚拢，大上午的天便黑漆漆一片，紧接着，天上豆大的雨滴便哗啦啦砸下来，温野急忙去关了门窗，又添了件衣服才觉得体温恢复了些暖意。
窗外雷声阵阵，恰掩盖住了摩托车奔驰地面的摩擦声响。
温野却似有所感，从窗边的书桌抬起头，骤然间，眼底便撞进了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