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而立之礼
林吾野带了两个班, 第一年带初二，只要他自己不提，没有人知道他玩过视觉摇滚。
但学校知道, 并且因为《韶》荣登中秋晚会, 当初面试时，还算加分项。
第一个学期，前半程紧张刺激, 过了期中后, 林老师就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了。
课排得不满，只要不开教研会, 林吾野还能按时回家给乔乔做饭。
乔乔会问他工作如何, 林吾野会很细心地回想总结, 把一整天的感受尽量客观描述给乔乔，听乔乔的评价和建议。
“三班的孩子更活跃些, 班长是个女孩子，很有领导力, 很明显能感受到三班的女学生都很有表达欲，问的许多问题也都很犀利，思考性很强。”林吾野说, “七班的孩子相对来说更沉稳些，对我还没有完全的信任, 也不怎么重视历史课，不过作业完成得很好, 平均成绩也不错……挺奇怪的。”
最开始，他在每一个班授课都是一样的，后来针对两个班学生整体风格的不同, 用了不同的方式。
只是说完自己的一天，林吾野问乔乔：“你呢？我忽然想起……我好像从没问过你工作上的事，还顺利吗？”
乔乔只是淡淡的笑了下，说道：“我的工作没有顺利不顺利，如果情绪有波动，你会知道的。”
这番对话结束后的某一个周五，林吾野开完小组会，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但乔乔的鞋在地上摆着，人是一定在家的。
“乔乔。”林吾野轻轻叫，“睡了吗？”
乔乔静静坐在沙发上，只是抬了抬手，手指微微勾了下。
林吾野会意，躺在了她双腿上，捧着她的脸问：“压力大？”
乔乔揉着他的头发没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把手放在他领口扣子上示意他。
林吾野说：“可以的。”
她习惯用亲密关系来纾解压力，有时林吾野会拒绝，但大多数时候，他乐于配合。
乔乔的工作他给不了建议也帮不上忙，但听郑扎小朋友的描述，这份工作精神压力异常大。乔乔是抗压能力出奇好的人，不会过多流露有压力的一面，回家也是轻松愉快得多。
郑扎小朋友很是羡慕，后来还学会了分析，认为乔乔还是年轻有活力，对工作的喜爱和热情也高，回了家没有家庭琐事烦心，因此看起来比扎爸爸要快乐许多。
乔乔听了郑扎的话，当场问：“你这个扎，是扎你爸心的扎吧？”
郑扎：“扎根的扎，我父母都是通过读书留在北京的，说是有我的时候还没拿到户口，就起名扎根，希望我能扎根在这里，别当北漂。”
林吾野捂着心脏：“更扎心了……”
他还以为是郑扎爸妈是考虑到顽强的扎根意志才给孩子起名扎的……
郑扎：“你们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不直接叫扎根？而是叫扎呢？”
乔乔：“那就姑且问一下吧。”
郑扎面露得色：“因为我老爸说了，扎根全叫太土太露骨，只叫扎，根就隐形了，看不见的根才是好根，证明埋得深，人就更站得稳，而扎又有冲劲有野心，适合外显，护着根，预示着我这个人所向披靡不怕被伤害。”
林吾野震惊于这样巧妙的取名逻辑，惊叹不已。
“乔乔……”林吾野心动了，小声道，“我们也来起个名字吧？”
乔乔：“你自己想。”
乔乔睡完了林吾野，情绪稳了许多，开了灯找吃的补充体力。
林吾野做好清理工作，问乔乔要不要吃饭。
“明天正常休息吗？”他问。
“明早要去出差。”
地点是不允许说的，林吾野只好问她：“去几天？要带什么行李吗？我给你准备。”
乔乔开了瓶啤酒，灌了几口，忽然说：“今天中午闭上眼休息了会儿，平时都不会睡着的，但这次闭上眼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你不在家，我自己想了想，想起你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林吾野又被吓到了：“有点可怕……尤其你这个表情这个语气讲出来这种话。”
“真是奇怪啊！”乔乔这么说。
因为乔乔明早要出差，两个人也没时间再深入交流夫妻感情，晚上老老实实洗洗睡。
只是，林吾野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乔乔像自言自语，问他：“到底要不要孩子呢？”
这话慢慢钻进林吾野耳朵，导致他也在沉睡中似乎梦到了一家三口，后知后觉吓醒，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乔乔正要出门，林吾野抱着她揉了好久才依依不舍放开。
乔乔抬头亲了他一口，说：“你想不想要孩子？”
“不知道，好纠结，我每次闪现这种想法，就把它推后搁置。”
乔乔：“一样。”
过了会儿，乔乔说：“有没有合适的口红色号，要低调庄重的那种。”
“稍等。”林吾野抱来一盒子的口红，给她挑了三支。
乔乔这才出门。
林吾野又睡了个短暂的回笼觉，因为身边空着，心跳不稳，醒来后空虚寂寞，随便找了点吃的，边吃边补教案。
好在下午郑扎来了，进门先还书，而后直奔书房。
“你们是今年搬家吗？”
林吾野：“嗯。”
“恭喜，新家书房大吗？”
想起新家的书房，林吾野嘴合不拢：“特别大，你姐让做了两面墙的书架。”
郑扎又问：“野哥，你跟姐姐是丁克吗？”
林吾野长叹一声：“不知道啊，现在还在犹豫。”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两个都处在想有个孩子，但又不想让孩子打扰我们生活的这么个矛盾状态中。”
郑扎：“唉，好复杂。”
郑扎之前对婚姻生活没概念，他无忧无虑的，只盯着自己的爱好打转，可受林吾野的影响，沉浸在文学世界后，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婚姻和爱情，又有自家父母和林吾野这样的家庭实例摆在眼前，不知愁苦的男孩也开始思考。
“那该怎么办呢？”郑扎有了共情感后，坐在林吾野旁边，也一样的纠结起来。
林吾野：“之前会想，顺其自然就好，能拖一阵是一阵。但而立过后，好像时间每走一步，就会催你一步，会不由自主地焦急，留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真是烦啊……时间。”郑扎深有体会，“不知不觉，再有半年我就要高考了，但我自己并不想长大成人，要是时间能一直维持现状就好了。”
“对吧？”林吾野点头，“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会面临同样的思考，就是时间和生命。”
“那你们会继续拖下去吗？”
“应该不会。”林吾野说，“看你姐姐什么打算了。她是做决定的人，等她做了决定，我的天平就不会再摇摆，选择她给出的答案了。”
郑扎突然：“打算生几个孩子？”
林吾野笑：“诶，你真的好烦！”
乔乔出差回来后，跟林吾野认真讨论了今后的家庭生活问题，孩子议题只是其中一项。两人经过长达一周的纠结，终于做了个初步决定，搬新家后，进入新的生活阶段。
六月高考结束，林吾野和乔乔结束了祭拜返京，着手搬家事宜。
暑假前，新家入住，林吾野烧锅起灶，做了两条鱼，一清蒸一红烧。
晚上岁峥嵘来贺乔迁之喜。
“老师当着怎么样？学生烦你吗？”
“还好。”林吾野说，“大多数都挺喜欢我，少部分可能天生看我就讨厌，所以对我爱答不理……”
这也是他现在的首要愁事，一部分学生认识不到历史的重要性，他无论换多少种方式讲课，效果都不理想。
“不说成绩了，希望下学期他们能产生一点对历史的敬畏之心吧。”林吾野许愿。
岁峥嵘无聊，随口问了句林吾野的感情生活，林吾野诧异至极：“你的呢？你都没有，你还来问我？”
岁峥嵘：“我是没有，但光荣。”
“光荣在何处？”
“永远没烦恼。”他说。
这倒是，林吾野怔愣后，再次陷入烦恼中。
“你俩是怎么了？”岁峥嵘感觉出这次见面，林吾野跟乔乔都有些开心不起来的惆怅感。
岁峥嵘：“是工作没了自由让你难受吗？”
“不……”林吾野摇头，“我俩是在头疼是否生孩子的问题。”
林吾野跟岁峥嵘说这些，也是想听一听岁峥嵘这种不靠谱式的哲学家会提供什么样的建议。
岁峥嵘也没让他失望，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
“这我就放心了，你俩这日子过得不错，只有这种烦恼也太奢侈了点。”
不仅林吾野，连乔乔都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是其他夫妻，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岁峥嵘道，“但你俩，我想多嘴一句，说一说我的看法……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中头彩的幸运，无论男孩女孩，都会很幸福，不生的话会有点可惜，因为我很好奇你们两个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挺想见一见。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
乔乔一个高兴，当即决定：“哥，留他晚上在家吃饭，好菜招待。”
林吾野笑道：“知道了！”
这之后，就是自然而然心态平和的感情交流期了。
每一次，乔乔都会小声嘀咕：“这次会有幸运生命中奖吗？”之后预估这位假想的幸运生命将出生在几月。
夫妻俩慢悠悠放飞自我一年不到，终于抽到了这位欧气爆棚的幸运生命。
这一年，乔乔而立，事业平顺，丈夫贤良。双亲与奶奶健在，无病无灾。
作为而立之礼，送了自己锦上添花之喜。
年末，喜提幸运生命，她和林吾野有了一个女儿，取名乔天然。
天然生长，无拘无束。
天然的小名是林吾野给取的，叫成林。
一开始，乔乔满脸疑惑，要林吾野给个典故或者出处。
林吾野颇是不好意思地解释：“没什么典故，就是想到，你是乔木，我也是野林子……独木不成林，现在加上天然，你就不算独木了，叫她成林感觉……挺茂盛的。”
独木不成林，一人不为众。
现在有了双乔，有了林，三口之家成了众，最稳固的结构了。
乔乔听罢，转头叫自己女儿：“森姐，别闹了，让你爸歇会儿。”
林吾野：“……”
满月时，岁峥嵘来道贺，问了小名的来源后，笑声可给婴儿止啼。
“你俩搁这儿致橡树还是周树人呢？”
林吾野眼前一亮：“叫迅哥！迅哥好，我最喜欢迅哥了！”
乔乔无言以对：“随便吧，想到哪个叫哪个。”
给孩子起名这事，和给猫咪起名大差不差。想得再多，到嘴边时也只会叫：“咪咪。”
总之乔乔最常叫的还是“乖乖”这种通用哄孩子不要哭闹的名字。
林吾野就索性叫她乔乔乔，俩字叫妈妈，三个字叫女儿。
乔乔有时在单位想起来时，还会莫名发笑。
同事问：“你笑什么？”
她就会大大方方回：“我家先生给孩子取名叫乔乔乔。”
于是，乔乔的逻辑也和郑扎父母差不多了，女儿的英文名开玩笑似的叫look——因为爸爸总叫她：瞧瞧瞧！
根少年考上了北航，闲来无事就来帮林吾野带孩子，每次林吾野喊乔乔乔，根少年就以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吐槽道：“结巴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林吾野：叫她成林。
乔乔：哦，三木，森吧。
实际上的乔天然：本少女小名叫鲁迅！（自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