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走火入魔
林吾野签了合约, 烧金酒吧成了他无家可归流浪在外暂时的救助站。
他对钱丧失了兴趣,刚上大学那会儿急切的想要赚钱的念头,如今已经被埋在了需求金字塔的最底层。
他每天吃得很简单, 周一到周日, 每天都固定在学校吃饭, 饭菜固定几个样式, 每个月消费多少清清楚楚。
只是有一点,他的衣服,仍然是乔乔在买。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给他添衣服,明明忙的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却能随时掌握天气情况, 给他寄来新衣。乔乔对林吾野的衣柜,有一种执着。
衣服给他,搭配给予自由。
她只要买, 林吾野就会给她转账三百。乔乔也很有意思,如果给多了, 她下次会寄好几件,仿佛要跟林吾野补差价, 一定要比他花的钱多。
这很奇怪,林吾野琢磨过这个问题, 他隐约觉得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跟别的情侣不一样, 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期末, 乔乔回学校参加了几次考试,又很快消失不见。临过年,她说自己要去外婆家,老人家入冬后身体不大好,乔乔难得的几天空闲无法自由支配。
“你回吗?”
“不回。”
“那你住哪里?我把那个老师的电话告诉你, 他人在国外进修,房子肯定还是空着的……”
“不用,烧金给我租好了。”林吾野说道,“录音棚旁边的单间。”
“注意安全。”乔乔提醒。
到车站送走乔乔后,林吾野掏出他的歌词本,在扉页上画满了一个正字。
从乔乔离校实践开始,每次见面,林吾野就会在本子上划一道,现在才刚刚写成一个正字。
他收起本,围巾绕了三圈,拉高到几乎遮住眼睛,又把兜帽扣在头上,手缩在衣袖里放在口袋中,慢悠悠回宿舍。
沉默着上车,刷卡,站着。不看任何人,也不看任何景,孤魂野鬼似地随着车的晃动飘着,眼中没有焦点,冷郁郁的。
晚上按时到烧金酒吧,唱完回校,倒头就睡。
寒假
来临,林吾野收拾了几件衣服,夹着歌词本和一捆编织绳入住简陋的单间小公寓。
这地方都是短租户,房间原本是有租客的,但租客过年要回家,就把这间卧室转让出手,租期二十天,本以为过年期间会无人来租,却不想被林吾野接租了。
他入住第一天,换洗了原租客的床上用品,屋里屋外都打扫了,铺上自己的床单草草睡了一觉。
大年三十下午,隔壁的老头敲门,指着门外的旧对联叮嘱他别忘了贴对子。
林吾野点头应了,关上门擦了下眼睛,手背上是湿的,但他自己又觉得他没有哭。父母离世后,他从没换过对联,去年乔乔也没有贴,他差点都忘了,过年要贴上这样的大红色。
过年时,大街小巷唱着喜气洋洋的歌,好似只有林吾野是安静的,他买了红纸,自己写了一副对联,剪了窗花。
等夜幕降临,街边的店关了门停了音乐,林吾野才觉得孤独得烧心。
他给自己做了碗面,默然吃完,站在不熟悉的客厅,忽然后悔没回家,紧接着后悔太早的就把房间打扫了。
现在,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手机很安静,他反复拿起来看了好几次,它就像坏了,沉闷一坨。
林吾野叹了口气,取出小木板,敲上几枚钉子,挂上编织绳,一点点编织起来。
猫头鹰的脑袋编到一半,手机才慢悠悠震动了几下。
林吾野揉了揉眼睛,拿起来看了眼,是同学。
他放下,继续编织,中途又响了几次,依然不是乔乔。到翅膀时,他想,再不联系我,我就关机,一个假期都不再理她。
翅膀尖编好,林吾野嫌弃它不完美,拆了整个翅膀重新开始。
乔乔终于打来了电话。
林吾野按了接听键,听到她声音的刹那,忽然哭了。
乔乔听起来很冷,似乎还在跺着脚,声音也凝滞着,跟他说:“我表哥你知道吧,前几年结婚那个!”
她声音突然变得很大,似乎是贴着手机吼:“他女儿今年两岁半!!把我手机
给掰了!!林吾野!!!我知道你肯定肯定肯定等了我好久!!”
林吾野说出了他出生到现在最任性的一句话:“你不会用别人的电话打给我吗?!乔乔,我都要疯了!”
乔乔:“你听着!!”
乔乔说:“我就要我来打给你,用别人的,我嫌别扭!这辈子都必须是我,用完全属于我的东西联系你,打给你,说话给你听,还祝你新的一年什么都好!!”
林吾野笑了下,深深换了口气,擦去了睫毛上的湿润。
“……生日,还回吗?”
“回!”乔乔说,“我长着腿呢,我爸也打不断我的腿,你等着,我肯定要回!”
结果这次她倒是回了,初七就回了,然后就跑外省忙到了开学。
这次,乔乔是真的不在状态,导师看了出来,说她问题很大。
“你怎么回事?”导师问,“天天心不在焉的,还带着情绪上课,那什么事能做好?”
乔乔:“我恋爱计划被打乱了!”
她这话说得认真且怨气十足,导师憋不住笑。
“乔乔,你的问题就在于,把感情也当国家大事来做,什么五年规划三年计划的,感情是能计划的吗?有变化才生动。”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乔乔撇嘴。
才不是你们自以为是的那样,她的林吾野,她十九岁的生日礼物,她本应该在那天,找个私密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然后把林吾野浑身上下摸一遍,摸热了,看他陷在被子里,白里透红。
现在,这个生日礼物仍然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都已经过期半个月了,她一指头实物都没摸到。
乔乔想像上火,嘴角起了泡,额头上也冒出了一颗痘。
不久之后,月经姗姗来迟,乔乔情绪崩溃,炮仗似的在实验报告单上签上名字,坐在实验室门口哭。
这哭的惊动了对门的方师兄,白大褂都没脱,托举着双手用胯撞开了门,问她怎么了。
乔乔迅速擦了泪,恢复扑克脸:“没事。
”
她泄愤似的脱掉试验外衣,给导师打了个电话:“我报告单交了!我要请半天假!你今天必须准!”
“我要不准呢?”导师气笑了,“你自己听听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乔乔语气立刻软了,委屈至极:“我都要死了,您就是那最慈眉善目的活菩萨,你可怜可怜我吧……”
“行吧行吧,本来还说呢,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让你到岭山这边来,叫上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兄一起过来长见识,杨博士,就毒理那个杨博士,今天在岭山,我想让你们几个现场感受一下专家风范……”
“俩小时!”乔乔说,“我就休息俩小时!!”
乔乔给林吾野打电话,边往校外跑边指挥:“我现在往你那边去,你呢往我这边来,咱们金武区找个落脚点见!”
林吾野以为她遇到什么急事了:“怎么了乔乔?你现在在哪?出什么事了?”
“没事!想你想疯了,再不见到你我就要把地球从里翻到外了!”乔乔说,“我请了两个小时假,咱们见一面,时间紧迫……师傅,去金武区友谊宾馆!”
她已经打到了车。
电话那端,林吾野笑岔了气。“你们是按小时请假的吗?”
“是啊!千真万确!太奇葩了!”乔乔说,“好玩吗?有那么好笑吗?”
“……”林吾野止住了笑,好半晌,他才轻轻说了句,“忽然,不生气了。”
他这半个月,一直在生气,愁绪就像纸上乱画的一团团铅笔线,缠着他的心脏,让他心神不宁,很想很想乔乔,又气她为什么总是不来见他。
现在,那点闷气烟消云散,他只觉得乔乔无敌可爱。
林吾野比乔乔晚到了十分钟,乔乔已经定好了房间,人生第一次钟点房,一个钟。
林吾野敲门,打开门,还未看清乔乔今天的模样,那软团子一样的身体就挂在了他身上,热乎乎的撞过来,吻住了他的嘴。
他的背把门抵上,眼前一片黑,只有触感。
慢慢的,听觉恢复,他听到了
乔乔的呼吸声。
理智回来了点,林吾野把她推开,歪头打量了她的样子。
乔乔嘴唇水润润的,她手背一蹭,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洗澡了?好香!”
林吾野顺着门滑了下去,笑得只想在地上打滚。
平复后,他点头道:“厉害吧?”
乔乔玩笑道:“所以迟到十分钟?居心不良,还洗澡呢……”
林吾野正色:“其实你打电话时,我刚洗完澡在吹头发。”
乔乔的手指就侵入他的头发,指梳到底,揉了揉。
林吾野正要站起身,乔乔忽然坐在了他身上。
嗡的一声,林吾野又听不见声了,耳旁似有千万只尖叫鸡在嚎叫。
等他察觉到胸前的触感时,连视觉都要吓关闭了。
主机过热,他处于宕机状态。
乔乔在摸他,她贴在他身上,像拥抱,手指摸着他的脊背。
仅仅是脊背,他脑袋中的一根线“啪”地烧断了,血化成了雾气,蒸腾的视线模糊,脑袋晕晕乎乎的。
乔乔的气息在他耳边游弋着,对他轻轻说:“吾野哥哥,你硬了。”
她的膝盖已经顶上了。
林吾野猛地站起身,回头就撞在了门上,捂着额头手忙脚乱地去开门,几次都打不开,他又像抓救命稻草,奔向洗手台,撑在抬上愣了片刻,这才想起关厕所的门。
宾馆的厕所门没有锁,磨砂玻璃只糊了下半部分,上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林吾野依靠在洗手台旁,闭上眼睛,双眉蹙起。
他细小的出声,像抽泣。
乔乔两边的嘴角忽然弯起,手指放在了外面的灯光开关上。
哒——她打开了厕所的灯,林吾野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微微侧过头,痛苦又似舒适地启口呵气,哑着嗓音似是叫了声乔乔。
他看了过来,眼神迷离朦胧。
乔乔把手搭在了把手上,只要她轻轻一推,玻璃门就开了。
林吾野目光瞬时清明了,趴到门前,抵住了里面的把手。
他另一只手不敢动,也不敢抬起。
他视线透过
上半张明亮的玻璃望着乔乔。
乔乔凑近了,隔着门问他:“林吾野,你欠我句话。”
“生日快乐……”他说。
乔乔笑了。
她踮起脚,隔着这扇门,轻轻吻他。
“拜。”乔乔说,“我去为你打江山。”
林吾野低头笑了笑,说:“我就不送了……”
乔乔打开房间门,忽然又退回来,调戏似地说:“吾野,你这个样子……帅的!”
林吾野:“不要再玩我了,人会被你吓没的。”
乔乔咧开嘴,露出两排细白牙。
关门声后,一片寂静。
林吾野放松下来,皱着眉,长长吐出一口气,背后的镜子雾濛濛,氤氲着黏连的感觉。
这次,他见到了乔乔,一次性……一次性够了本,或许能支撑他从春日到夏日。
林吾野想……今天,可能是他二十年人生中,最接近人间天堂的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斯哈斯哈——
乔乔,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