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刀子先生，请珍视你的豆腐心

    【vol1 与刀子先生之间的瓜葛】

    如果你对街头的小吃情有独钟，又偏爱臭豆腐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也许你见过我。

    至于地点，暂时还是一个秘密。

    如果你喜欢读着晨报喝早茶，那么，我也告诉你，也许你见过我上报。

    至于原因，仍旧是一个秘密。

    如果你对这一切感兴趣，请带着我讲的这个故事去找刀子先生，我想，或许他能告诉你一切，当然，前提是你得稍微提醒他一下，我的名字叫做豆腐西施，他生气的时候，会叫我秦滴滴。

    【vol2 未毕业，已失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2008年我应该是x大学四年级的毕业生。

    我读的专业是数字传媒，这是一个前途似锦的热门专业。听说毕业之后，哪怕是面临金融危机，依旧能找到一等一的好工作。原因是就算你没有钱，还是习惯在吃饭的时候打开电视娱乐，还是要买报纸消遣，就跟吃喝拉撒睡一样重要。于是，2005年，当年父母将我送到村口时，曾用无比沧桑的双手反复搓着我的手，他们的眼睛里闪着晶莹莹的光，一致认为是上辈子修的福气，能将我送出山窝窝。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能够衣锦还乡，然后接着父母到城里过好日子。

    可是，如果你听说“2007年x大学女学生拖欠学校大四学年学费，在规定期限内，无力交齐，并且编造理由拖欠校方”这个消息的话，就会知道为什么我成了故事的女主角——未毕业，已失业。

    被学校好意劝退之后，我不敢回家，缩在寝室里萎靡了一个星期后，收到了宿管大娘的通知她，她让我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女生寝室楼，就这样，在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无比凄凉的拖着行李，离开了我亲爱的室友们。

    “亲爱的！你要抓到那混蛋！赶紧回归大队伍！”寝室的姐妹们挥着衣袖与我道别，我点了点头，眼泪洒了一地。

    我想或许是我的名声太臭了，又或者学校已经责令了全天下的企业将我进入了黑名单，我去应聘总是连连受挫，他们不是嫌弃我没有大学文凭，就是看不起我的英语证书，我这才发现过去的太多时间我都糊涂的将爱情奉为圣旨，过得太碌碌无为。我想我必须快点赚到钱，回去学校好好反思，于是，我选择了兼职，白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我还嫌不够，打算把夜间活动的时间也排上档期。

    我在小学附近的餐厅做兼职收银员时，发现了商机，因此，没过几天，一到小学生放学时间，我就推着改装的三轮车，出现在各类小摊贩聚集的黄金地盘，由于没有资金办理正规的营业执照和受用的店面，我成为了一名标准的走鬼。换句话说，就是看到城管的人一来，就蹬上三轮车四处乱串，像失了魂的野鬼，见不得阳光。

    如果我也写一本女人的史诗，恐怕我要用极其辛酸的词汇来修饰着我最不堪的这一年，可偏偏是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遇见了刀子先生。

    那一天，正是我下海捞第一桶油水的时候，刚刚逮到了一个要吃臭豆腐的小学生，油锅加热，准备下料。这个时候听到前方有人大喊了一声“有情况”之后，所有的走鬼团伙都一溜烟地架上了车，带着自己的家当窜进小巷里，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而我没那么走运，明明知道自己出门前，还没有在财神爷的跟前拜祭过，却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城管巡逻小队最好只是吓吓大家而已。

    谁知道在我正微笑的接过我的开门红第一位小客人时，刀子先生那辆插着小红旗的巡逻摩托在我的面前停下来。

    他的脸色不好看，可神情中依然抹不去那凶神恶煞，皱起来“八”字型的眉头下面是一双会吃人的眼睛，他只是瞪我一下，我就惊慌失措的把收下的钱掉进了油锅里。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脑海里一个念头——钱，我的手就不计后果地靠近油锅。

    刀子先生低下头写着罚单，边写边说：“没收摊位，五百块罚金。”

    “太多了吧，能不能打折啊！”我厚脸皮的讨价还价，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几秒钟之后，又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眼。

    “规定是这么多，不议价。”刀子先生执迷不悟的大笔一挥。

    我吓了一跳，食指碰到了锅沿，然后“哇”地大叫了一声，眼泪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我想我简直比窦娥还冤，没了爱情，没了钱财，现在还要变成负资产的无产阶级。

    如果不是那时候我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到那时候刀子先生看我的神情，脸部表情慌了神，我还真会弃锅逃跑。

    但我做了有生以来一个大胆的决定——相信我眼前这个男人。

    【vol3 刀子嘴豆腐心是你最让我疼的心】

    刀子先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将一条绳子拴在我的小车上，拉着我直往另一个方向走，也就是所谓的要带着我去交差。

    我前一秒还以为自己得逞了，下一秒就下定决心车亡人亡，拖着车子不肯走，可他是大力神，毫不费力气的就将我连车带人的拉走。

    我跟在他身后，向他叙述着自己悲惨的遭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最后还将自己那个刚被油炸过的手指举到他面前。

    他看着我红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指，在一个巷子口停下来，说：“念你是初犯，这次先不没收摊位，不过罚金还是要适当交一点。”

    我得了便宜就卖乖，都说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留住他的胃，我不管这是不是拥在爱情游戏里的通则，就将它按到了刀子先生的身上，我只希望自己的臭豆腐能够留住他的胃，最终赚到便宜。

    于是，我趁机贿赂刀子先生，摆好架势，迅速的夹起了几块刚刚还漂在热油上的臭豆腐，放足佐料。

    “吃啊！”我把臭豆腐装在碗里，递到刀子先生的面前，他看着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能吃。”

    “你必须要试一下，那样就能证实我的臭豆腐用得是最好的食材，绝对不是什么地沟油炸出来的大粪！”刀子先生的脸变得铁绿，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夹起一块臭豆腐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我原以为他会马上吐出来，但他嚼了嚼之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刀子先生没有没收我的车子，也没有收取罚金，他像个滑头的不良少年，从巷子口瞄到巷子尾，然后对我说，豆腐西施，下次检查的时候要小心，见好就收，你的臭豆腐如果有个固定摊位一定卖得好。

    我跟着他说话的语速猛点头，忽然觉得做走鬼偶尔还是能走运的。

    可是，细细看看刀子先生走路时大摇大摆的样子，是不是嚣张得有点像某人？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我生命中那个该杀千刀的“胡汉三”。

    【vol4 每个少女都会遇见一个“胡汉三”】

    遇见扈景伟的时候，并不是我才踏进大学校门那会儿，被死读书折磨了十几年的我，离开的家人的束缚，与书本的压迫，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我是个爱情新手，笨拙的不知道谈恋爱就像是钓鱼，必须要先放诱饵，再引鱼儿上钩，我总是那么不解风情，不爱参加社团，也不热爱娱乐活动，只爱闲来没事的时候就往图书馆里钻。

    我已经被书绑架了一整段的花季，还傻乎乎的坚信“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自有颜如玉”的座右铭，希望找一个男朋友帅得像黄晓明，脾气好得像孙红雷，可我没想过一个人的身上集聚了我想要的多种优点之后，他若不是绝世好男人，就是花花公子。我不是幸运儿，也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下子看走眼，所以遇见了后者。

    扈景伟简直是一匹伪装极佳的黄鼠狼，我们通过室友安排认识，他知道我思想单纯，渴望爱情，就用糖衣炸弹来轰炸我，他给我送玫瑰，又带我吃大餐，我兴奋的打电话告诉父母自己有多幸福，却没想到在我放下所有防备、防不胜防的时候，扈景伟瞄准时机出击了，他像是一个变形金刚，在离开时变身成了一只老鹰，叼走了我的信任，以及我账户里所有的钱，一夜之间，我从一个爱情甜蜜儿变成了二百五，什么都没了。

    那段时间我总是做恶梦，梦见胡汉三大摇大摆的在我眼前晃，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都恨不得去死。

    回首失恋那么痛苦，能够遇见刀子先生我总以为我要开始转运了。

    【vol5 信任有时候比墙纸还要薄】

    我与刀子先生相识的节奏就好像我每个月不断飙升的臭豆腐业绩。

    招牌臭豆腐在走鬼圈里卖得红火，每天收工的时候，我都会为刀子先生留下一碗，等在他下班必经的巷子里，在他出现时给他一个惊喜，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下去，才安心。

    我总以为我的臭豆腐不用质监局的卫生许可证，刀子先生的肚子已经是最好的证据。

    但一切好景不长。08年的春天，我被眼红的人陷害，对方向工商局举报，说我的臭豆腐是地下工厂生产的，有多少人吃了我的臭豆腐，食物中毒。

    一个人运气要是不好，就真的会变得很背。

    碰巧那个负心郎用完我的钱也找上门来，恰巧那天刀子先生穿着制服就气势汹汹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候我那个携款逃跑的扈景伟正在我面前摸着嘴皮子，说自己是多么地爱我，又是多么地想赚大钱宠爱我，可这一切飘进我的耳朵里，都像是他尖嘴猴腮的朝着我宣扬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刀子先生看了我们俩一眼，把我拉到旁边。他说，全国每天至少有一百万人因为食品中毒而进医院，其中有五分之一的人，会不幸的住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他还说，秦滴滴，你能不能为自己多积点阴德。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的脸上顿失表情，说不出一句话。当时，我只是对刀子先生不信任我感到难过，却没有注意到“秦滴滴”这个名字，我从未告诉他，在我们相识相交的一个月里，他总是叫我豆腐西施。

    而那个不明情况的冲动派负心郎，端起油锅就往刀子先生的帽子上浇，尚未完全冷却的食用油，从他的帽檐一直往下滴，他微微侧过左脸，油滴“吧嗒吧嗒”的顺着左脸往下流。

    我想伸手去摘他的帽子，他用力推开我，用第一次看到我的眼神，那么直耿耿地盯着我，然后恶狠狠地说，秦滴滴，我真不该相信你！你就是一块霉豆腐！我看错你了，完全看错了！

    我看着刀子先生的背影，不懂得如何挽回这个混乱局面。只是我明白，在流言蜚语的风头，信任比墙纸还要薄，一戳就破。

    “炸臭豆腐遭取缔，走鬼滚油泼城管”这条消息第二天就在报纸上出现，巨大的新闻图片上有一张惊慌的脸，一张猝不及防的脸，还有半张分不清表情的脸。

    新闻与爱情同时走了样。

    紧接着我的摊子就被没收了，来发罚单的不是刀子先生，而是他的同事。就连最终的解释权，都被剥夺了，我那未开花的爱情死在了花蕾中。

    可是，回忆怎么那么死心眼，我到现在还没有想起在生命的哪一个板块，我曾遭遇刀子先生，那时候，他不是穿制服，也不是那么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儿，那时候，他更不叫刀子先生。

    【vol6 如果你也遇见刀子先生】

    2007年，学校不是单一的受害者，我并没有故意编造理由欺骗学校而拖欠学费，延期不交，是因为同样作为受害者的我，不单单是被男朋友抛弃，就连存折上的四位数字学费也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我找不到负心汉，也解释不清自己的委屈，只能接受学校的好意劝退，导师说等我想清楚学费的事情，就能回去上学。

    于是，2007年，我除了身背多份兼职之外，到了傍晚还骑着改装小三轮奔波在街头巷尾，我用家乡的臭豆腐换来生计。凡是我路经的地方，都飘逸着香气浓浓的臭豆腐味儿。喜欢吃的人用力呼吸着这种奇异的香味，招着手，唤我过来；不喜欢吃的人捏着鼻子，冷眼相对，恨不得我走得越远越好。

    当我遇见刀子先生，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臭豆腐，再想起那个携款逃跑的负心汉时，忽然觉得原来爱情和臭豆腐很像，遇见对的人芳香四溢，遭遇错的人臭气熏天。可为什么爱情也需要阅历，就像臭豆腐不能一下油就捞起来，总要在油里滚出了自己的稚嫩，才能精炼上锅。

    或许我在更早之前就遇见过刀子先生，我能够记住他的背影，不是因为他与“胡汉三”走路的姿势相像，而是他就是他自己，2007年是这样，在此之前仍然是。

    上大学之前，我把所有的记忆都给了课本，却忘了在年少无知，少女情怀还未成形的年华里，我曾遇见过一个人，他高我两年级，他在中学的时候，脸上还微微带着婴儿胖，那时候，他个子还没有那么挺拔，身材也没有现在有形。

    我在图书馆的时候，总能看见他龇牙看着漫画册。

    我放学回家的路上，也总能看到他胖而结实的身躯。

    他初三毕业的那一天，也是像平时那样走在我前面，距离不远的地方，从来没没有转身的他，那天突然回转身，说，我喜欢你！

    说完之后，像旋风一样的刮走了。这一刮似乎风力太足，带走了全部的记忆。我还以为有些人的相遇就像是用一次性碗筷，不会有二次利用，但倘若那是缘分，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可事实上，上帝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又错过了刀子先生，不是吗？

    2009年，当我用自己赚来的钱交了学费，回归校园生活之后，我依然会习惯性的坐十几站车，摇摇晃晃的到达城市的另一端，去小摊贩聚集的黄金地盘吃吃小吃，与老前辈们聊聊天。

    他们说我走了之后，刀子先生曾来这里找过我，他的左脸颊依然有烫伤的痕迹，由于他没有穿着制服来，一位好心的走鬼才告诉他，我重新回归了校园。只是连他们都不知道我所读的院校，于是，一切未果。

    朋友们常说那些肮脏东西吃多了，我迟早有一天会食物中毒。而我总是笑着告诉她们，我知道哪个小摊的东西干净、味道纯正，哪家小摊用的是地沟油，吃不得。因为如果你认识他们，就会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挣的是昧良心的钱。你认识我那么久，你也喜欢过我，难道连自己的心，你都不相信吗？

    08年的春天，我多希望刀子先生能听完这句话，再下定论。可是，他没有。

    都说刀子嘴豆腐心。刀子先生离开我的时候，他说再也不愿看见我。

    如果你看见他，请你告诉他，豆腐西施，人美，心也美，伤天害理的事情，秦滴滴绝对不会做。还有，她真的很想他，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遇见他的机会，她会像珍爱宝石一样，珍视他的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