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这次出行, 起初还没有确定分开两路,所以当时只让玉珣跟随。
直到前夜明骊忽然提及,裴砚礼安排下去之后, 又多安排了些人暗中跟着。纵然眼下并不知道来者何人, 但至少有人在暗处保护, 裴砚礼并不是很担心。
他握紧明骊的手指, 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指向的那边。
片刻后, 那头果不其然快步走出几人, 周遭静悄悄地, 他们的脚步声在这其中压根不会给熟睡的人带来任何影响。
裴砚礼偏头,低声对明骊道:“车上乖乖等着我,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
“你切记要小心些。”明骊满眼都是慌乱。
裴砚礼亲了下她的脸,将车内软枕下的匕首递到明骊手上,而后拿出袖口中的另一把匕首,拧着眉头, 从另一侧的窗户翻了出去。
外面始终没什么声音, 但惠然就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玉珣与裴砚礼也都在这附近,明骊并不害怕。
她透过帘子的缝隙悄悄往出看, 那行人在月色下悄无声息的朝马车这边走来,明骊屏住气息不敢出声。
下一刻,裴砚礼不知从哪里窜了出去。
他抓住最前面的那个人, 手起刀落, 匕首割破了他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四溅, 有的落在裴砚礼的脸颊上, 而他丝毫没有反应。
裴砚礼动手,暗中的越风与另外几人也加了进去。
不多时将人该杀的杀尽,只留下重伤男子, 他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看起来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因为害怕。
裴砚礼慢慢走近,垂眸用脚尖蹬了蹬他的小腿:“你是谁的人?”
男子咬牙,始终不肯说话。
裴砚礼见他这般坚持,笑了声蹲下去:“那让本王来猜猜看,你是皇后的人,还是慧贵妃的人?不对,慧贵妃现如今应当不敢轻举妄动才是,那就应该是皇后的人,对不对?”
男子闻言抬起头,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他看见裴砚礼的那双眼睛亮的发光。
顿了顿,不堪受辱般的低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奉命行事来杀本王,那本王也只是处于自保要杀你们。后面还有没有人,说清楚,本王可以饶你不死。”裴砚礼屈身,冰凉的匕首在男子的脸上来回滑动,像是下一刻,就会不小心划伤他的喉咙。
裴砚礼为何会挑中他不杀。
正是因为适才瞧见,这人在混战当中,不停往后退去,看起来就是个惜命的。
思及此,裴砚礼挪动匕首搭在他的喉咙上:“若不说,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男子咽下口水:“没……没了。”
裴砚礼拧眉:“当真?”
“真的……”男子不停地往后退,试图避开那匕首,“主子不知道你们会走哪条路,所以水路与官道各自派了一批人马。”
裴砚礼点头,不欲多言,起身朝玉珣挥了挥手。
男子瞪大眼睛颤声道:“不是说好要放了我的吗?”
“老实点。”玉珣扣住他的双手,将人拖到路旁的树边,用绳索将人与树绑在一处。
裴砚礼的确是放了他一命。
但他失血过重,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自己的本事了。另一方面,眼下他们还没有离开此处,若是将他放走,连夜赶回去报信,岂不是将狼崽放回了狼窝。
裴砚礼重新上了马车,看见明骊仍旧那个姿势趴在窗边。
他弯腰坐在明骊身侧边,将人抱进怀里:“看什么呢,看的这么认真。”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明骊仰头问他。
裴砚礼轻轻蹙了下眉头,低声道:“像是皇后,但我总感觉……不太像是她。父皇亲口安排我去江州,若是她今夜得手,很容易就会被父皇发现是她做的,得不偿失。”
“那你的意思是……”
明骊停顿了下,“有人蓄意将这事情推脱到皇后身上。”
裴砚礼点头,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尤其是适才那男子不加以犹豫,直接就承认了是谁而为,这样的行为让裴砚礼有些许怀疑。就好像是故意等着他,等他问出口就能直接栽赃过去。
思忖片刻,裴砚礼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道人影。
而明骊此时的心情也不算太平静,因为她忽然发觉,若是真的背后有推手,那很有可能前世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人就已经在布局了。
重生这事情无法轻易对旁人言说。
就算是裴砚礼,明骊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而霍家……
明骊眼前忽然一亮。
对了,她怎么就忘记了霍含枝呢,先前裴岑远之事,就是霍含枝想出的主意。
明骊思及此偏头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客栈?”
“两日后途中应当有家客栈,要去歇歇吗?”裴砚礼靠着软枕,微微闭着眼睛。
明骊:“我想去借一借笔墨,给二姐姐写封信回去。”
裴砚礼点头应下,只当她是想家,便也没有多问。
-
这日晌午,马车终于到了客栈。
一行人前去用过饭,而后裴砚礼又去问掌柜借来笔墨纸砚,给明骊放在角落里的桌椅上,看着她垂首认真题字。看了会儿,裴砚礼走到门口,跟掌柜交谈。
“这官道来往人多,生意应该不错吧?”
掌柜闻言,笑着点点头问:“看你们不像是普通人,此番要去哪里?”
裴砚礼失笑摇头:“我们是从京城里来的,我妻子自幼在京中长大,多年没能回去,这次带她去江州那边探亲。”
掌柜瞬间明白过来,而后失声道:“那你们可真是没选个好时机啊。”
裴砚礼挑眉:“怎么这么说?”
“你们不经常在这儿不知道,江州那边的难民啊,最近我都见过好几拨人了。有些小孩子啊,穿的破破烂烂,瘦骨嶙峋的,看的真是让人心疼,我们做小本生意,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偶尔给些馒头。”掌柜手中捏着水烟,吸了口,摇头:“江州那边官官相护,风气糟糕得很呐。”
没想到居然能听闻这样的消息,裴砚礼皱了皱眉:“前些天不是听说朝中重新派遣了官员去江州。”
“那有什么用哦。”掌柜抬头看着裴砚礼,无声叹气:“你们是好人家出身,那是没见过江州那边穷苦人家的生活。我听说那边有位地头蛇叫周什么的,抢占民女,手段狠得呦,简直不把人当人。”
裴砚礼安静地听掌柜说话。
三言两语之间,裴砚礼将江州那边的情况捋了清楚。
工部尚书前去修葺堤坝,那边的官员各自推脱,一味地将民生意见往下压,工部尚书根本查不清楚江州到底是什么情况。不仅如此,连朝廷中也丝毫不知江州竟是此番风气。
江州地头蛇诸多,官员甚至与那些人联手欺压百姓。
克扣官银,缴纳粮食收成的时候,都要多几成。
裴砚礼听着只觉喉间泛苦。
他自诩过得很苦,但七岁前有武帝的爱护,七岁后纵然被冷落,连丫鬟婢女都能欺负,却也有裴彧之和先皇后尽力护着。后来被栽赃,从狱中出来齐德看守他,那时也有陆三在暗中照顾,更遑论与明骊相遇后,她总是会将好东西先紧着自己。
如此比较起来,裴砚礼只觉得自己过得是什么好日子。
聊了会儿,店里头来了人。
掌柜前去忙碌,裴砚礼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出神。
明骊写好了信笺,走到裴砚礼身后。
他将这封信交给跟随来的暗卫,着人快马加鞭赶回去亲手递交到霍含枝的手上。正要离开时,却不曾想遇见了店掌柜口中所说的,江州而来的难民。
明骊站在门口,怔忡的看着那群人。
又看到裴砚礼眉目间的郁色,思索片刻,从惠然那儿要来了钱袋子,在裴砚礼的视线下转身走回客栈。
不多时,明骊重新走出来。
她站在裴砚礼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指尖低声道:“我本想将银钱直接给他们,但是又发现,银钱对他们而言似乎并没什么用处。便让掌柜将那笔钱换成食物,给这些路过的难民分些吃食。”
“你就不怕那掌柜私自吞了钱财?”裴砚礼眼神灼热。
明骊悄悄将袖口中的玉牌翻出来给他看:“我给他看了淮安王妃的玉牌,还告诉他,银元宝上都印有官家的印记,他若敢私藏,我就报官。”
裴砚礼闷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适才喉间的苦涩演变成了甜腻的味道。
明骊踮起脚尖,抚平了他的眉心:“别难过。”
“有你在,会国泰民安,他们也会过上好日子的。”
裴砚礼抓住她的手指,递到嘴边亲了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从前就说过,我想为你祈福。”明骊拉着他慢慢走向马车,清淡语气说出了格外令人惊心动魄的话:“你手上沾着许多坏人的血,我便多做些好事,我想祈求你平安。”
-
在路上奔波数十日,终于在陆三等人走水路抵达的前两日,到了江州。
玉珣将马车暂时寄居在城门口的客栈,裴砚礼陪着明骊,就像是对普通夫妻般那样四处打探。只是两人容貌姣好,一看就是富贵出身,没多久江州城便知道从京城里来了对天仙似的人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刚来的这日,裴砚礼带明骊前去买首饰,晃荡的同时,也留心着周遭的情况。
果然如客栈掌柜所言,江州城中的百姓民不聊生。
原本该是富庶地带,却还有诸多人穿着乞丐衣衫在街头乞讨。不仅如此,两人还没走几步,前面就传来了喧嚣的叫骂声。
“你的老不死的,让你女儿跟了我那可是泼天的富贵,你居然敢不答应!”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背对着裴砚礼,抬脚使劲儿在地上老人的身上踹着,“老东西!”
躺着的老人低声呻吟,周遭全是愤慨骂那男子的,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阻拦。
裴砚礼走近,听清了那老人口中念叨的话。
“周公子,你就放了我女儿吧……”
“我一把年纪,求求你了。”
裴砚礼眸光微微眯起,想起掌柜说的那番话。
姓周的?
将明骊护在身后,几步过去后,抬脚将人直接踹翻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傍晚打了疫苗,身体有些不适,更新推迟,明天两章合一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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