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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0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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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合一)

    “……我从开始, 救他也只是为霍家的以后。”

    陆三听到了这句话,眉心微拧,垂眼看着沉默不语的裴砚礼, 声音极小:“殿下?”

    裴砚礼回神, 抬手朝他摆了摆。

    待里头安静下来, 裴砚礼深吸口气敲了敲门。

    惠然听见动静前来开门, 对上裴砚礼的视线, 她有些不自在的后退。

    “姑娘, 是淮安王殿下。”

    明骊侧目看过来, 瞧见裴砚礼后笑起:“你忙完啦。”

    裴砚礼笑意意味不明,他撑着陆三的胳膊,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行动迟缓地迈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明骊。

    惠然退出屋子,明骊放好饭食, 抬眼就看见这一幕。

    她眼睛微微睁大, 惊讶道:“你能走动了啊。”

    “嗯。”裴砚礼弯唇,“近来有在练习, 但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走过路,会稍微慢一些。”

    明骊点点头,凑近他作势就要去扶。

    原本这样的动作, 在他们熟识以后很常见, 明骊伸手, 裴砚礼也会很自然的将胳膊搭过去。可他今天再看见明骊那双干净的手时, 忽然侧了侧身子,避开了。

    明骊微怔,缓缓缩回去。

    扶着裴砚礼的陆三看了她一眼, 心中轻叹,将裴砚礼扶坐到圆桌旁,提步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两人相对而坐,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变化。

    只是今天裴砚礼的话少了很多,他目光静静的看着熟悉的吃食,捏着汤勺搅了搅粥,垂着眼情绪不明。

    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明骊刚要起身,裴砚礼就喊住了她。

    “明骊。”

    她一愣,裴砚礼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的名字。

    随即反应过来,偏头应:“怎么了?”

    “明日我就要搬回王府了。”裴砚礼抬眼,视线寸寸掠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鼻子以下的位置。

    他可真是想知道。

    这样漂亮的一张嘴,究竟是这么说出那样让他伤心的话。

    明骊抿唇:“今日陛下前来,就是同你说这个吗?”

    “那这样挺好的,免得在这里想起不开心……”

    裴砚礼挪开眼:“所以你明日不用再来了。”

    室内安静,明骊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讷讷问:“你说什么?”

    “我说,”裴砚礼顿了顿,抬眼看着她:“明天开始,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耗费,我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别再来找我了,因为我会很忙。”

    大概是觉得他厌烦了,明骊小脸有些泛白:“我……”

    裴砚礼收好碗筷,合上食盒的盖子:“近来我同你二姐姐关系也不错。”

    等来这个回答,明骊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面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心里某个地方酸酸涩涩,她甚至感觉有种情绪都快要溢出眼眶。嘴角没忍住往下撇着,最后也只能鼓起腮帮子,刻意压下失魂落魄的感觉。

    明骊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点点头,伸手抚上食盒的把手:“你心中有数便好,那我……我就不来了。今日多谢你救了我,日后好好照顾自己。”

    每当多说一句话,裴砚礼的嘴角就绷紧一分。

    明骊喉咙有点发硬,揉揉眼睛小声道:“二姐姐是个好人。”

    “我先走了。”

    说完话,明骊提着食盒迈步离开。

    等她走后,裴砚礼紧抿的唇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似的。偏过头,猛的咳了几声,紫红的鲜血从嘴里吐出来。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牙关紧锁。

    窗外风声阵阵,陆三将人从去门口折回来,看见的就是地上的血迹。

    眼睫微动,大步跑到他身边:“殿下?!”

    裴砚礼浑身都是烫的,就这片刻工夫,吐了口血后的脸颊就好似被火席卷过,红得晃眼。

    唤来管事,两人将裴砚礼扶进屋子躺好。

    拧了湿帕子给他盖在额头,陆三站在床边,神色焦灼。

    今日宋清鹤说过,高热咳嗽是正常状况,可他并未提及会咳血。刚才裴砚礼吐了那样大一口血,颜色格外不正常,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夜色渐渐深了,门窗微动。

    宋清鹤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三捏着帕子赶紧起身:“先生。”

    “情况如何?”宋清鹤负手而立,倾身探了探裴砚礼的温度。

    陆三道:“高热已经差不多退了,就是傍晚时,殿下咳了口血,血迹颜色……同那日从腿部伤口中蔓延出的血迹颜色相同。”

    “你先出去吧。”宋清鹤接来帕子。

    房门被合上,宋清鹤垂眸看着阖眸的裴砚礼。

    遥想起多年之前,同他眉眼相似的另一人也曾这样躺在榻上,柔软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小声哼哼:“你若是不喂我喝药,那我就不好起来了。”

    时至今日,宋清鹤的记忆仍旧很清晰。

    他抿了抿唇角,将裴砚礼的内衣褪下,给他擦了擦身上,施针驱毒。

    其实本该没有这样快的,蛇毒入侵体内,按理也该得有两日。但照陆三刚才所言,裴砚礼的状况要么是中毒过深,没有排出的毒素或许还在体内,要么便是毒素已被蛇毒清净,尽数都吐了出来。

    宋清鹤敛神,细长的银针刺入裴砚礼的皮肤。

    不多时,银针旁便溢出了紫红血珠。

    裴砚礼被身上的酸涩感疼醒,他睁开眼睛看见宋清鹤,低声喊:“师父……”

    “感觉如何?”宋清鹤分神看了他一眼。

    裴砚礼偏过脑袋:“还好。”

    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宋清鹤给裴砚礼擦干净身上的血珠,他合衣坐起身。

    腿部的痛感已经减少许多,他在被子里动了动,不知是不是错觉,久违的力气似乎重新回到了腿上。

    裴砚礼眼睫轻颤,看向正擦着手的宋清鹤。

    男人垂眸:“你中毒过深,尚未被排出的余毒已经侵入了肺腑,但量不多,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待日后我再为你开些药方,慢慢恢复着。”

    “多谢师父。”

    宋清鹤见他有气无力,微微挑眉:“发生何事了?”

    裴砚礼没吭声。

    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宋清鹤着实看不惯,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淡声道:“好好休息,平日多练习练习,眼下恢复了力气,总不能还倚靠着轮椅。”

    裴砚礼点头。

    宋清鹤多打量他一眼,提步离开。

    今夜窗外没有月亮,屋子里面只有昏黄的烛光摇曳。

    此时静下,裴砚礼才有精力去想有关明骊的事。

    从她第一次救下自己,到后来给他送饭,照顾他,再到前几日的熟稔亲密。明明都是些很常见的小事,裴砚礼却觉得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同明骊说的那些话……

    裴砚礼垂眼。

    “明日我就要搬回王府了。”——这样我就不会再让你为难。

    “你别再来了。”——我听出你的犹豫,那我们就稍稍保持些距离,不过我还是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你。

    “近来我同你二姐姐关系也不错。”——所以你不用怕,霍家日后我会好好护着。

    裴砚礼手指轻轻点了点被子,这是明骊送来的,被褥上还绣着青竹。

    没人教他怎么去爱别人,也没人教过他,怎么对别人好。

    既然他最近的行为和令他新鲜的感情,让明骊感到困扰甚至迷茫。

    那就这样吧。

    总不能……让小姑娘觉得是他纠缠。

    -

    一晃四月底。

    漪澜院内生机勃勃,明骊在墙边种下的花苗已经长出了花苞,个个都很饱满,看起来好似只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花苞就会变成花朵。

    院子里让人架了秋千,明骊靠在那上头,目光安静的看着那几株花。

    距离她跟裴砚礼的最后一次见面,已经两月了。

    犹记得,当时裴砚礼同她说完那些话后,她心里那种忽然空了的感觉。

    明骊自诩不聪明,但也不笨不傻。

    他特意交代与二姐姐关系好,不就拐着弯的告诉自己,他转意爱上了二姐姐。

    日后让她不要再去,其实也不过是怕二姐姐看见不开心吧。

    说起来,裴砚礼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

    待她的那些好,也可能只是看在霍含枝的面上。

    所以这样也挺好的,霍含枝是个好人,裴砚礼跟她一定能百年好合。要是他们日后成婚,明骊就得唤裴砚礼一声二姐夫。

    思绪越想越乱,连带着鼻子都有些发酸。

    明骊咬了下嘴里的软肉,眨眨眼睛挥散开眼前的水雾。

    她照顾了裴砚礼这样长的日子,又耗时又耗力,冒着被禁足和名声被毁的风险,日日不落的过去看他。这人倒好,竟然转头就喜欢上了别人。

    就算是养条狗,也不会这样狼心狗肺。

    肯定是因为这个,所以自己这些天想起来就会难过。明骊想。

    那日回来,就应该让惠然直接去将那花苗统统都拔光,什么糟糕的烂玩意儿。早知今日,她就不耗费心血让玉珣给她找来这些东西了。

    惠然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方氏送来的衣裳。

    瞧见明骊还坐在秋千上,惊呼道:“姑娘,您怎么还发呆呢,待会儿就该出发了。”

    明骊侧目看过去,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着,秋千来回晃动。

    “我忽然有些不想去了。”

    惠然走近,握住她的腕子道:“这可由不得您,中宫亲自下的贴,还点名要侯府三位姑娘都去,您不去成何体统。”

    前段日子,慧贵妃被武帝以落水为由禁足,安分了好些日子,吕皇后一时风光无二。

    今日是吕皇后在宫里办的赏花宴,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不仅可以赏花,还在旁边搭了戏台子晒晒太阳听听戏。

    马车不能进宫里,便在宫门口换了轿子。

    走在红墙内的长巷中,明骊掀开帘子,视线小心朝外张望。

    其实她不想来,还有另外一层缘由。

    这些日子她没怎么出府,但有关裴砚礼的消息还是会传进她耳中。

    说他腿伤痊愈,如今已经能站立行走,还说武帝恢复了他上朝论政的权利。裴砚礼与陆闻清走得近,两人关系密切也逐渐传了开来。

    明骊得知这些后,为他开心,但也不想再撞见。

    而今日入宫,两人必定是会碰上的。

    不过在遇见裴砚礼之前,明骊倒是先听见了贵女们的议论。

    两月未有交际,明骊跟裴砚礼关系冷淡的传闻,人人口耳相传,没多久就传遍了京城。眼下再看见她,这些人自然忍不住拿她说笑。

    霍含栖想上前为明骊辩驳,可她不想惹事,拽着霍含栖往另一边的石子路走去。

    这边开了好些情人花,明骊心不在焉的看着。

    霍含栖侧眼看她:“四妹妹,你别跟她们那些人计较,一个个能说会道,都是长舌妇。”

    “我没事。”明骊倾身捏了捏花瓣,随口道:“毕竟也是实话。”

    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心思说这个事,霍含栖只能再度将疑问压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边遇上裴岑远。

    明骊脚步微顿,看着他走过来,脑海中甚至浮现出转身溜走的冲动。

    抿紧唇,垂眼行礼:“长陵王殿下。”

    “四姑娘,好巧。”裴岑远目光清亮。

    他略一抬手,两人直起身子。

    裴岑远手里握着折扇,偏头道:“四姑娘赏个脸?陪本王走走。”

    “不了吧。”明骊紧紧拉着霍含栖的手,笑意自然:“今日人多口杂,况且又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殿下置办的宴会,若是同臣女走在一处,被旁人瞧见怕是说不清楚。”

    裴岑远对明骊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笑着:“四姑娘能言善辩。”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明骊神色不变。

    裴岑远扬唇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那好吧,其实本王也只是想问问你,近两个月怎么没有同九弟见面了?是吵架了吗?”

    “这是臣女与淮安王殿下的事情,打探私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明骊刚抬眼,越过裴岑远的肩头就看见对面站定的楚锦怡,少女面色阴冷,看着是在并非善类,她不愿招惹。挪开视线,看向裴岑远道:“臣女先告退。”

    说完,明骊拉着一脸懵逼的霍含栖原路折回。

    走的远了,霍含栖才问:“四妹妹,你同长陵王怎么?”

    明骊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知情。”

    她的确是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裴岑远怎么会总是想要来纠缠自己。明明前世他们两人之间,缘分浅淡到几乎没有,但既然有变数,明骊就有办法避开。

    而在她们身后,裴岑远仍旧站在原地。

    楚锦怡上前几步,忍着满腔怒火,压低声音问:“殿下,你就这样喜欢她吗?”

    裴岑远拧眉:“本王劝你,别动她。”

    “殿下!”楚锦怡眼圈变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你忘记了吗,少年时,你曾经同我承诺过,长大后定要娶我为妻的。”

    “这些年我同父亲在任上,眼下回了京,你……”

    裴岑远眉眼间有些不耐,垂眸定定看着她:“你也是说了,那是少年时。”

    “况且,你父亲不是早就同母后通了气,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现在在这里装出一副受害颇深,又被我抛弃的样子做什么?”

    没想到这些事情他都知道,楚锦怡睁大眼睛,质问的立场瞬间有些站不住。

    “阿远,你听我说,这事情都是父亲做主,我也没办法呀。”

    裴岑远捏了把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难道你就不愿嫁给我?”

    楚锦怡耳根发红:“愿……愿意的。”

    “那你还在纠缠什么?”裴岑远松开手收敛了笑意,抽出袖口里的帕子,慢慢擦干净指腹沾上的脂粉,嗓音淡淡:“我当然会娶你,你当然也会做长陵王妃。既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话音落地,裴岑远转过身子提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楚锦怡险些站不住,身侧好友扶住她,担心道:“楚姐姐……”

    “我自幼爱慕他,他分明从前待我不是这样的。”

    好友见楚锦怡摇摇欲坠,赶紧安抚:“长陵王与你是打小的情分,这一切定然是霍家那个搞的鬼。”

    楚锦怡死死掐着帕子,咬牙切齿。

    他们两人自幼青梅竹马,金童玉女。

    当年她随父亲去外地任职时,裴岑远拉着她的手认真承诺:“待你回京,我就娶你做我的妻子,做我唯一的女人。”

    可如今回来,京中物是人非。

    裴岑远早已收了通房,还有从吕皇后宫中纳进后院的妾室。他哪里还记得当初的诺言,记得那些话的,只有楚锦怡一个人。

    可楚锦怡明白,裴岑远最厌恶被人掌控。

    她得等,总有一日他会回心转意。

    任由被好友擦干眼角的泪,楚锦怡想起裴岑远看向明骊的柔软目光,咬着牙齿道:“一定都是明骊,都是她狐媚的殿下,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暖风吹过,树叶晃晃悠悠的飘落,最后停在楚锦怡的脚边。

    -

    御花园角旁的小竹林里。

    裴砚礼手执黑棋,慢条斯理的落下。

    陆闻清在旁边嗑着瓜子,随口说:“你们知道吗,我刚才过来时,撞见明姑娘跟长陵王了。”

    闻言,裴砚礼指尖轻轻晃动。

    对面执白棋的宋修赟抬眸,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轻笑:“是吗?”

    “我就听明姑娘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真是爽快。”陆闻清抿了口茶,看着棋盘,指了指空处同裴砚礼道:“下这儿啊,你往哪儿看呢。”

    裴砚礼落在另一位置,嘴角带着弧度,心情似乎颇好:“你管我。”

    “……好心没好报。”陆闻清白他一眼。

    这棋走入死局,几乎无解。

    裴砚礼慢条斯理的捡着棋子,佯装无意般的问:“然后呢?”

    宋修赟接话:“是啊,那然后呢?”

    “然后?”陆闻清话不过大脑,直接就全抖了出来:“那然后明姑娘就走了啊,转身那叫一个利索。可别说,真是有她姐姐的影子。”

    棋子被收进棋盒里,宋修赟看着裴砚礼明明高兴却还要紧绷着的嘴角,摇头失笑:“还来吗?”

    “让陆闻清这个傻子陪你玩吧,我还有事儿。”

    裴砚礼起身,掸了掸衣袖:“去那边看看。”

    陆闻清给他背影丢了两颗瓜子,皱眉:“他干嘛去?”

    宋修赟落下一子,抬手示意后才解释:“大概……是去见心上人吧。”

    “……”

    竹林距离御花园还有小段距离。

    裴砚礼眼下已能正常行走,于是没带陆三,绕着路慢慢朝那边而去。

    但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她的背影。

    而她面前站着裴缙奚。

    两人像是在说什么,裴砚礼看裴缙奚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稍微走近几步,靠着假山光明正大的偷听墙角。

    竹林外,明骊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背。

    前脚刚遇上裴岑远,后脚因为前去如厕的霍含栖离开,她就独自撞上了裴缙奚。

    这人跟裴砚礼长得不大像。

    因为常年厮混勾栏瓦舍,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里头萦绕着的,都是让人觉得不适的那股子邪念。不像裴砚礼,眼神明亮,纵然是阴鸷的,也不会像他这样让人恶心。

    “九弟这是把你玩腻了?”

    听见这话,明骊忍着厌恶稍稍后退:“殿下请自重。”

    裴缙奚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哈哈大笑几声:“明姑娘又不是不知本王是何种人,自重二字,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本王身上的。”

    “你身边没带婢女?”

    裴缙奚左右张望,□□着往前凑近:“那不然不跟九弟了,跟我试试?”

    今日宴会,除却诰命夫人,其余女眷都没能带婢女入宫。

    若不是霍含栖离开,明骊也不会独自一人。

    闻到裴缙奚身上浓郁的脂粉气,明骊难忍恶心,抬手掩鼻,拧着眉头制止他:“殿下!”

    看见她的动作,裴缙奚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嫌本王恶心?那本王现在就……”

    话还没说完,腘窝就被人重重踹了脚,他单膝跪了下来。

    明骊被他松开后连连后退,惨白着脸色看向对面,跟裴砚礼晦涩的目光对上。她眼神恍惚,眼尾还带着红,片刻后,裴砚礼率先挪开视线。

    几步走到明骊跟前,将她扯到自己身后。

    裴缙奚试图要爬起来,又被裴砚礼两脚踹的朝后仰了过去。裴砚礼往前两步,脚底踩着裴缙奚的肩膀,轻轻碾动,力道越来越大。

    裴缙奚疼的鬼哭狼嚎起来,连带着骂:“裴砚礼你这个小畜生,你居然敢踩我。”

    “你母妃尚在禁足,裴缙奚,你是有多见不得她好,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惹事情。”裴砚礼微微倾身,脚下的力度丝毫不减。

    这话传入裴缙奚的耳中,他瞬间白了脸:“是你……”

    “是我什么?”裴砚礼不承认,松开脚后退一步:“有些人以后看见,记得绕着走。再敢对她……对别人动手动脚,我就剁了你的那根东西。”

    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让裴缙奚忍不住颤抖。

    他看清裴砚礼眼中的寒意,知他并非作假,于是撑着地连滚带爬的跑开。

    只剩下他们两人。

    裴砚礼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袖口被明骊无意识的抓着,稍微晃了下,明骊就下意识松开了他。

    盯着他的背影,明骊声音很低:“多谢。”

    裴砚礼仍旧看着前头,嗓音淡淡:“不用谢我。”

    察觉出他的抵触,明骊甚至觉得不明就里,忍着眼眶里的潮湿感,垂眼道:“那我……”

    裴砚礼落在旁边的手松了又握,最后还是攥紧。

    “以后看见他和长陵王,避着点走,不是每次都有人给你解围。”

    明骊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响动,裴砚礼这才回头去看。

    小姑娘步子走得很急,像是在揉手腕,想到刚才忍不住过来时,裴缙奚抓着他手的动作。裴砚礼忽然后悔就只给了裴缙奚两脚,应该把脚换个地方踩才是。

    他不该用那样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的,他也不应该背对着她。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就在眼前,裴砚礼应该认真去看一看,有没有变得更好看。

    明骊的背影逐渐消失,裴砚礼被后知后觉的悔意侵蚀。

    就算他听见,明骊承认她是利用自己去护霍家,还是在看见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忍不住出来帮她。明明是她的错,又为什么让裴砚礼这么难受。

    微微垂眼,裴砚礼的手指抚过刚被明骊牵过的衣角。

    又轻又浅的叹了口气。

    -

    是夜。

    裴砚礼靠在书案边,视线沉沉的盯着手头的信函。

    见他这样,旁边无所事事的陆闻清掀起杯盖,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叶,低声道:“就前几日,大理寺那边收押了一家三口,说是在后院发现了女尸。”

    “怎么回事?”霍含枝抬眼看过去。

    陆闻清放下茶盏,温声解释:“说是那家的儿子被美色所误,强了那女子,挣扎的过程中被掐死了。父母为了帮儿子脱罪,就将那女子埋在了后院。”

    “前几天臭味熏天,才有人察觉出不对劲。”

    闻言,霍含枝微微拧眉:“没查出证据?”

    “当然查出证据了。”

    霍含枝不解:“那既然查出证据了,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书案前的裴砚礼合上信函,微张的手掌将纸张按在桌上,手背凸起的筋骨宛若扇骨,语气不明:“可查出来的证据,证明了作案之人不是那家。等到办案人去牢狱中提人的时候,那三人已经在狱中死了。”

    霍含枝难得轻嘶了一声:“谁办的案?”

    “大理寺少卿。”裴砚礼抬眼看他,轻轻吐了口气,“詹施明。”

    听见这个名字,霍含枝眸子微动。

    詹施明是走科举出身的,父亲当年是御史台的,母亲出身名门。可他能走到今天这步,实属不易,当年由从六品的小官,一跃直接飞上大理寺少卿,可若说没有靠山,实在无人可信。

    而他的父亲,就是多年前指出郭家策反之人。

    后来武帝在嘉贵妃逝后,借着出征之由,令其腹背受敌无一生还。只是詹施明的父亲,找出这样的证据来却没有升官,反倒被调任了闲散官,彻底养老。

    思及此,霍含枝看向裴砚礼:“你是要为郭家平反?”

    “是。”裴砚礼面色沉静,“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罪名,总要有人伸张正义。”

    霍含枝点点头。

    因为知晓前世轨迹的走向,霍含枝没有过多反应。

    但她记得,上辈子裴砚礼并没有为郭家平反,是到了最后,裴砚礼继位才查清楚当初之事。

    想了想,她问:“詹施明现在怎么样?”

    “已经被革职察看了。”陆闻清单手支肘。

    霍含枝抿抿唇:“要查当年的事情,詹施明还不能死。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查起,我记得他有个表亲舅舅,好像是在渠阳当县令,郭家当年遭陷阱的地方,好像就是那里。”

    “嗯,这事情我心中有数。”

    裴砚礼将信递给陆闻清,淡淡道:“这个是宫里传出来的。”

    陆闻清飞快扫过,眉梢挑起:“吕皇后难道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说法吗?还想给你赐婚,我看她是痴人说梦。”

    “胡莛越?”

    看见这个名字霍含枝笑出来,“胡家不是吕后的父亲一手提拔起的吗,她表现的这么明显,陛下知道以后难道会同意?”

    裴砚礼掌心朝下,指尖有些发白:“我不清楚他会不会同意。”

    “不过要我说,你那么喜欢明骊妹妹,还不如就直接请陛下赐婚,免得日思夜想。”陆闻清偏头去看霍含枝,想要取得认同:“你说对吧,霍将军。”

    霍含枝睨了他一眼:“你跟四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她经常坐在院子里头无所事事的发呆,你最近也不怎么提起她。”霍含枝眼神在他面上打量,好奇道:“吵架了?”

    裴砚礼嗤笑,拉开旁边的木椅坐下:“我哪儿有本事同她吵架。”

    要是哪天真的吵了架,裴砚礼恐怕恨不得割下自己的嘴。

    这事情不好跟他们解释。

    裴砚礼不多言,挥挥手道:“时候不早了,赶紧走吧。”

    “不说算了。”陆闻清起身就要走。

    临了到了门口,又想起:“霍将军,你哥哥昨日回京的吧?”

    霍含枝嗯了一声。

    裴砚礼遥遥将视线递过去。

    陆闻清笑起:“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空下,砚礼,咱们也不是要不起的。侯府世子在外上任快两年,回京后当个大理寺少卿,好像也说得过去。”

    这话已经这么明白了,裴砚礼点点头表示明了。

    两人离开后,书房里重归寂静。

    裴砚礼拉开桌案下的抽屉,那里面放了枚粉色流苏穗子,是从明骊送给他的手炉上拆下来的。流苏的边角已经起了毛,看得出来被人抚摸过很多遍。

    垂眼看了看,裴砚礼指尖发力将那东西捏在手心里。

    -

    那日赏花宴结束后,吕皇后就同武帝提了楚锦怡。

    而武帝似乎对这个人很满意,当即便下旨,康公公亲自去楚家宣召旨意。着礼部选了好日子,特令裴岑远于六月初六迎娶楚锦怡入王府,为长陵王妃。

    这消息一出,遍京城都忍不住艳羡楚锦怡。

    毕竟武帝膝下诸多皇子中,如今最年长的就要数裴岑远,他还是吕皇后所出,能嫁过去做正妃,简直是上辈子求来的好姻缘。

    而到了年龄的裴缙奚与裴砚礼。

    一个花天酒地,长辈但凡有些仁慈心,都不会将女儿嫁过去,毕竟守着那样的男人过日子,还不如嫁个平常人家。

    余下的这位裴砚礼,如今都还在观望之中。

    除却楚家有了喜事外,霍家也是满门喜气。

    霍从安与忠勤伯之女顾平媛过了文定之礼,顾平媛比霍从安小几岁,当初他十七岁外放时,顾平媛将将及笄,两家私下通了气。

    如今霍从安回京,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不过为了不跟皇室的婚期撞上,就只能提前定在五月。

    如今新嫂嫂快要进门,霍含栖特意拿了私房钱,决定去街上买些时新的首饰。

    正好这日无事,明骊便跟了去。

    铃琅阁里头的首饰,算得上是京城里最受贵女们欢迎的。

    明骊看着架子上的珍珠玉器,索然无味的挪开了眼。

    霍含栖挑选了几件,高兴的让明骊过去帮她选,低声碎碎念:“这个玫瑰簪子有些土气,但是这个吧,宝石太大了,不过看着很夺眼。这根看着不错,但又有些小家子气。”

    “四妹妹,你快帮我看看,我眼睛都看花了。”

    明骊拨了拨面前的簪子,目光扫到旁边的一套耳坠与手镯。

    扬扬下巴道:“我看还不如那个好,白玉不俗气,样式又比较新,嫂嫂应该会喜欢的。”

    “是吗。”

    霍含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让人帮她包起来:“四妹妹,你买了什么啊?”

    明骊四处看了几眼:“我过几日再来,没有喜欢的。”

    “呦,本郡主当是谁呢眼光这么高,原来是霍三姑娘跟四姑娘啊。”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店外传来,听着格外刺耳。

    明骊回头去看,正好对上楚锦怡讥讽的视线。

    “楚姑娘。”她微微颔首,对上楚锦怡身侧的平阳郡主,难得语气不善:“没有喜欢的东西就是眼光高了吗?平阳郡主牙尖嘴利的可真是一如往常。”

    提及伤心事,平阳郡主霎时脸色涨红:“你——”

    她是陛下的弟弟慎亲王之女,从小就被养的娇,跟裴姣向来是一丘之貉。当初就因为裴姣犯了错,推她去挡了刀,回府后被慎亲王狠狠教训了一通。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闭门思过并无用处。

    楚锦怡没想到明骊这般能说会道,拉了下平阳郡主的手,轻声道:“我经常听说明姑娘被教得好,从不乱说话,今日倒是有些让我刮目相看了。”

    “楚姑娘说的的确没错。”

    明骊微微一笑,“我向来不喜嚼舌根的行为,毕竟真的有辱形象。”

    “但有些时候忍耐总是会被当做好欺负,也得适时的露出点尖牙亮亮吧。”

    “就是。”霍含栖接过店掌柜递来的木盒,轻嗤道:“狗咬人,人总没法弯腰去把狗咬一口,可要说起来,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咬吧。”

    说完,霍含栖不想再跟她们多纠缠。

    拉着明骊的手直接从旁边挤出去,谁知走到一半,平阳郡主忽然发难,一把打掉了霍含栖手头的那件礼物盒。

    东西跌落在地,里面的耳坠掉出来,那枚白玉雕绞丝纹手镯直接碎成了两半。

    楚锦怡看着这幕心头纵然爽快,却也隐隐有些不安。

    她知道霍含栖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无礼都没人追究。

    实则是霍家故意为之。

    霍家不仅是平远侯府,更有为国外嫁的女儿成了姜国王后,而霍家与先皇后姬氏一族,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吕皇后得势,但霍家四面八方的势力,仍旧让人不可小觑。

    最糟糕的并非是这点,而是霍原极其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不冒头又圆滑,这样很容易让人忽视霍家的权势,可恰恰家里有个霍含栖,性情火爆,说一不二。她招惹了人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将霍家护内的名声体现了十足十。

    霍家任由女儿这番作为,不过是在完美外表下,露出一点丝毫不碍事的缺点罢了。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让武帝安心。

    楚锦怡并不想跟明骊直接对上,她不过是想给对方找点不痛快而已。

    可平阳郡主这个蠢货,居然上了手。

    果不其然,霍含栖看见碎了一地的白玉,眼睛霎时变红:“平阳你是蠢货吗?”

    “怒不可遏啦?”平阳郡主得意洋洋,扫过明骊:“我就是要让有些人知道,皇室的门槛可不是那么好入的,别厚颜无耻的纠缠三哥。”

    明骊握着霍含栖的手心里都是冷冰冰的汗意,她忍了又忍,终于出声:“皇室的门为何不好入?”

    “郡主忘记了?我生来就在王室。”

    她慢慢朝平阳郡主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道:“郡主,你说如果我今日在这里动手打了你,围观的人会如何议论咱们?”

    “你敢……啊——”

    平阳郡主的话还没说完,明骊一耳光就甩了下去。

    她动了动手腕,见平阳郡主的脸霎时通红,惊讶捂嘴:“真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明骊,你找死!”平阳郡主怒火朝天。

    裴砚礼的声音忽然传来:“本王看你是在找死。”

    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裴砚礼就站在不远处,一袭玄色锦袍负手而立,目光阴恻恻的盯着平阳郡主。

    “九哥……”

    裴砚礼看着平阳郡主瞪大的眼,语气冷漠:“皇叔若是教不好女儿,本王不介意好好帮帮他。”

    平阳郡主从小就领教过裴砚礼的脾气,赶紧认错:“九哥我错了。”

    “仗势欺人这种行为,本王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裴砚礼挡住明骊的视线,眼神扫过楚锦怡,冷笑道:“还没恭喜楚姑娘心想事成,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婚事,还是别太冒尖的好,你说呢?”

    楚锦怡脸色微白,抿唇没再吭声。

    打量了几眼周围的人,裴砚礼看了远处宋修赟一眼,将霍含栖交托给他,拉着明骊的手腕提步离开。

    河岸边停着画舫,裴砚礼拽着她上了船。

    两人走到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四处都挂着紫色轻纱。裴砚礼没立刻松开她的手,垂眼扫过她的腕子,上面还留有前几天裴缙奚握过的青痕。

    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见明骊颤声道:“对不起。”

    裴砚礼:“……”

    没等到他回答,明骊更慌了。脑子里面全都是那天在竹林外,裴砚礼帮她赶走裴缙奚之后,背对着她语气冷漠,丝毫不愿回头看她一眼的样子。

    思及此,明骊眼圈红了又红,咬唇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听着小姑娘语气中的哽咽,裴砚礼闭眼,耐心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日……那日南阳王堵住我,你帮我赶走他,你还跟我说以后要小心。但是我今天又惹了麻烦。”明骊说着话,才发现自己有多委屈,眼泪往下掉,她伸手去抹却越擦越多,语无伦次道:“你还帮了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躲开的。”

    她的话让裴砚礼好气又好笑,无奈的看着她哭:“我又没怪你。”

    “但……但是你最近,都不理我。”明骊情绪上头,居然敢怪罪起裴砚礼,“我想了好久,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明明面对着平阳郡主的挑衅与谩骂时她都能面不改色的怼回去,可此时,眼前站着裴砚礼,一丁点的委屈就都被放大,喉咙发硬。

    明骊忍着颤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那天之后,她本来以为跟裴砚礼就这样了,也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那么聪明,这些天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在方家分别的时候,裴砚礼明明还眼神明亮的跟她说“我想见你”。傍晚就变了脸色,告诉她以后别来了。

    她不觉得裴砚礼真的就是狼心狗肺的人。

    所以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傍晚她同惠然说的话,被裴砚礼给听见了。

    经过上次被裴缙奚纠缠的事情后,明骊心里的那点几乎可以忽视的委屈被放大。

    适才又让他给自己解围,站在这里,她才反应过来,大抵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变了。她不太像自己说的那样,对裴砚礼好只是因为心疼和利用。

    而她的情绪也到达了临界点。

    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裴砚礼指尖发紧,他是真的没想这么多。

    可眼下看着小姑娘忍着哭腔,生怕被他烦,压低声音小声呜咽,又忍不住情绪控诉他的可怜样。裴砚礼就觉得,他当时不应该那样草率地做了决定。

    喉咙滚动几下,裴砚礼蹭了蹭她的手指问:“疼不疼?”

    明骊没听清楚他的话,眼眶通红的讷讷抬头。

    裴砚礼只好重新又问了一次。

    耳边全是他温和的语气,明骊溢满眼眶的泪珠子再度忍不住,扑簌扑簌往下落。

    她哽咽着点头,感觉掌心火辣辣的烧:“疼的。”

    裴砚礼看着她的眼泪,无奈至极。

    伸手抚过她眼睫上挂着的晶莹珠子,低声哄:“别哭了。”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更没有跟这么大的姑娘有什么亲密接触。

    只好一遍一遍给她揉着手心。

    而后举起手,轻轻吹了吹:“给你呼呼,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阳郡主:那我走好吧(?

    这章留个言,给你们发红包~

    推推我的接档《偏执太子的小哑巴》,还有隔壁连载的现言《春不渡我》,前五章收藏评论也发红包嗷,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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