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大闹会场
又过了几天，张华跟邱明这边把尽调的事情安排妥当，才有空帮肖俊约上了许文的时间。
在这几天里，肖俊已经把项目在吴州公司内部立了项。财务的同事已经事先对许文公司的资产负债表进行了简单分析，得出初步结论——这个公司的财务还算明晰，这些年许文除了用这两块地做过一次银行贷款外，暂时看不出其他的特别之处。
肖俊提前把项目情况，还有许文、许峰的矛盾关系简单跟石斌交了底；不过许文家的八卦倒没说那么详细。
这天，石斌开着车，带着肖俊和杨勇又来到曙光大酒店；不同的是，许文似乎颇为看重此次会面，竟在楼上租了间会议室，专门用来洽谈项目。
张华笑嘻嘻在一楼等着他们。
他与石斌因为机械厂项目也打过交道，因此颇为熟稔；他一路笑着，引着众人来到楼上会议室。
会议室里，许文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提前站起来，微笑着面向众人；待张华给双方介绍一番，便是一番握手和交换名片，然后才纷纷落座。
许文和张华坐在会议桌的一侧，石斌、肖俊和杨勇坐在另一侧。
双方寒暄几句，许文看向石斌道：“上次我跟肖总聊的时候，还说呢，现在地产公司的员工，都很年轻呀。石总看起来也是九零后吧？”
石斌长着一张娃娃脸，而且皮肤白皙，确实显得年轻；但要说是九零后，却又明显言过其实了。
石斌这么多年毕竟不是白混的，许文一张嘴，他便听懂了许文的意思——这是想问，石斌的级别到底是真是假，说的话能不能算数啊。
石斌哈哈一笑，道：“许总这是夸我来着。我都快四十了，小孩都上小学二年级了。”
许文这回是真的有点吃惊了，笑道：“那石总是保养得真好，哈哈。”
石斌为了接下去谈得顺利，又主动道：“许总尽管放心。我从业十几年，在万融就待了有六年，可以说是万融吴州公司最早的一批员工了。”
有些话，若是由石斌自己说，便显得自说自话了，于是肖俊在一旁帮腔，道：“我们吴州公司总经理换了三任了，但石总一直是我们投资部的负责人。而且，石总深受集团副总裁朱云霄总的赏识和信任，遇到特殊项目特殊情况，石总可以直接跟朱总汇报。”
石斌在一旁微笑点头。
这下许文看向石斌的目光就有点不一样了——如果说一开始还是有些怀疑的态度，现在便不由得正了正身形，语气也显得不一样了。
终于，谈到项目了。
石斌道：“许总，老实说，我们做投资的，不管最后能拿几个，但每年起码要看上百个项目，其中谈合作的，估计能占到三分之一。所以，我们都喜欢直接就事论事，不绕弯子。”
许文看看张华，道：“怪不得现在地产公司做这么大，如果都是你们这样的，最起码做事效率就完全不一样。”
石斌笑道：“现在地产不好做啊，没办法。”
石斌转到正题上来，道：“许总，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在公司内部立项了，从上到下都愿意积极推进这个项目。关于资产负债表，我们财务的同事也看了，没什么大问题，后期尽调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再查阅一些其他的补充文件，这个您到时安排人配合就行了。”
许文点点头，道：“没问题。”
石斌朝肖俊看了看说道：“你把我们的测算情况跟许总好好说说。”
肖俊打开笔记本，道：“针对项目，我们做了测算。这个项目虽然是两宗地，但两宗地毕竟紧挨在一起，所以我们就把它们统一规划，当做一个项目了。项目计容面积是二十五万方，按照目前的政府限价，那里只能卖三万，车位十五万，按照原始地价十个亿，算下来的利润率是百分之二十左右。我们公司的投资标准是必须利润率达到百分之八，剩下的我们都可以作为土地溢价给到您，我们算下来的溢价是二十二亿，总对价三十二亿。”
许文听到这个数字后，先是沉默了一下，后又忽然大笑道：“肖总，你上次跟我说二十亿，这次又跟我说三十二亿，再过两天是不是还要再多几个亿呀？”
肖俊听他如此公然戏弄自己，心中不悦，语气便也冷淡了许多，道：“许总，上次我们面聊的时候，项目的详细方案还没有出来，售价、成本、推售节奏都还没有与各个部门沟通过，所以我一开始也没准备给您报价；当时既然您坚持，那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边际，我只能在估算的价格下尽量压一点，请您理解。”
许文听他语气虽然冷淡，但说得却也在理，一时也无法反驳，只能转向石斌，道：“石总，这个价格，低了。”
石斌面不改色，微笑问道：“那您的期望是多少？”
许文看着他，正色道：“四十亿。”
许文虽然狮子大开口，石斌却依然镇定自若，道：“许总，我们公司做这么大，这么多项目，集团是有统一的投资标准的。我们现在就是按最低标准，剩下的利润全都给到你这边。而且——”
他直勾勾看着许文，“您把交易对价抬高了，我要满足集团的利润率要求，只能从售价和成本里面抠。售价现在政府限死了，那只能抠成本。许总，这总包到时可是您自己负责，您确定能把成本压到这么低吗？”
许文沉默不语。
肖俊借此机会，将面前的笔记本推到许文面前，道：“许总，这是我们的测算表，这里是我们的指标一览表，里面有利润率和建造的单方成本。百分之八，已经集团最低的利润率要求了。”
许文心里早就有了一本账，知道基本在这个价格附近，因此只是象征性地看了几眼肖俊递过来的测算表。
他想了想问道：“溢价部分，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肖俊道：“从项目的税后净利润里面，优先分配给您。”
许文皱眉道：“那你们没有考虑税务筹划？我可以多开点发票给你们计入成本。”
肖俊道：“许总，目前不只是我们，在整个行业里，应该没有一家大公司在投资阶段考虑税筹的。毕竟存在很多不确定性，未来是否能够实现，都不好说。”
许文不悦道：“怎么会有不确定性？总包我来做，我现在就可以承诺你，给你多开点发票。”
肖俊心里有点不悦，刚想说话，被石斌抢先道：“许总，这个确实是集团硬性要求，不可能为我们这一个项目破例。这样，毕竟项目体量也不小，虽然现在有限价，但不会一直限下去，我设个每年百分之三的涨幅；另外，把营销费和管理费降下来，到时看能多给您多少。”
肖俊把笔记本拿回来，在测算表里给售价设了涨幅，又把营销费和管理费都调到了百分之一，利润率到了百分之十一。他又在“溢价”表格里试了几个数字，这才抬头道：“许总，按石总说的进行调整后，溢价可以多给二点四亿。”
许文自言自语道：“那总对价三十四点四亿？”
肖俊点点头。
便在这时，门外出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会议室的门被外面的人敲得“砰砰”直响。
许文皱了皱眉，朝张华递了个眼色；张华起身，打开门，差点被迎面冲进来的人撞倒。
众人一看，原来是许峰。
在场的只有石斌没有见过许峰，肖俊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石斌这才恍然。
许文一见许峰如此胡闹，面上有点挂不住，便忍不住大声道：“懂不懂规矩，没看到我在谈事情吗？给我出去。”
许峰浑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着肖俊道：“万融的是吧，你们又来了？我说了，这个项目是我的，我说了算，我不卖了。”
许文面色铁青，朝门外傻站着的几人道：“看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拉出去。”
门外几个工作人员一脸尴尬，他们听许文语气不善，慢腾腾地走上前来，站在许峰身边，就是不敢动手，一眼看去，倒似是给许峰做保镖的。
肖俊看着眼前的乱象，心急如风，到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愿快到手的鸭子被许峰整飞了，便开口道：“小许总，既然你说项目是你的，那我们到隔壁谈一谈，我来听听你的想法。”
许峰一怔，叫道：“我的想法就是你们给我走，我不卖。”
许文却对肖俊的话很感兴趣，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朝张华道：“张老弟一起过去，正好让这小子，跟肖总好好学习学习。”
张华与肖俊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走到许峰身边，抓住他一只胳膊，轻声道：“小峰，我们到隔壁谈。”
许峰猛地一甩，将张华的手甩开，叫唤道：“我不走。”
许文这下是动了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反了天了，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把他给我带出去。”
这架势，别说站在许峰身边的工作人员了，就是肖俊在旁边看了，都觉得心里发毛。
许峰似乎也被他镇住了，一时做不得声，被旁边早已被许文气势唬住的几个工作人员拉出去了。
张华和肖俊也跟了出去。
许文见杨勇正站在一边，不知是该留下来跟石斌一起，还是走出去跟肖俊一起，便道：“这个小兄弟也出去吧，我正好跟石总还有些事要谈。”
杨勇看看石斌。
石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点了点头。
隔壁会议室里，许峰一脸怒气地坐在那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对方才自己被迫屈服颇为不齿，有心再冲上去，但毕竟锐气已失，只得坐在那边喘着粗气，旁边张华苦苦劝导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便在这时，肖俊拎着电脑包走了进来。他在会议室的另一边坐下，看看许峰的情绪渐渐平复，这才开口道：“许总，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许峰冷冷道：“我说了，这项目我们不卖了。”
肖俊微微笑道：“许总，我们查了这两宗地的竞得人，也查了这两家公司的股东和实际控制人，工商资料显示，都是你的父亲。因此，从法律上说，你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话语权。”
许峰被他的话戳到痛处，看着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有些凶狠。
张华在一旁打岔道：“哈哈，肖总，看你这话说得。再怎么着，他们都是父子嘛。老子的不就是儿子的嘛，哈哈。”
肖俊似乎没有看见许峰的脸色，正色道：“张总，这话可就不对了。工商登记上，是谁的就是谁的，做不了假。不过——”
他稍微往前倾了倾，道：“许总，有没有兴趣，把它变成你的？”
许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什么意思？”
肖俊道：“这个项目毕竟时间久了，虽然资产负债表上看不出来什么，但还是有潜藏的或有负债的风险。常规操作，我们先成立一个spv公司，收购这两宗地的竞得公司股权，然后我们公司再收购这个spv公司的股权。”
许峰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这个spv公司，以我的名义注册？”
肖俊点点头。
许峰沉思不语。
肖俊趁热打铁，道：“这个公司必须是新成立的，用以前成立的不行。注册公司很繁琐，我们公司行政部的同事可以帮你操作。”
许峰抬起头问道：“然后呢？”
肖俊道：“然后，我们帮你说服你父亲把那个公司的百分之八十的股权转给你新成立的spv公司，到时我们再收你spv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相当于我们间接控股百分之七十二，你持股百分之八，你父亲持股百分之二十。”
许峰气道：“我才百分之八，有啥用？”
肖俊安慰道：“跟我们公司合作，肯定我们公司占大股啊。而且，我们是同一家公司的股东，我们可以在股东会的表决权上给你一票否决权。那你也相当于控制了整个公司啊。”
许峰疑惑道：“一票否决权？”
肖俊道：“对。但是你不能滥用这个权力，我们一切都是为了项目开发，别到时因为什么事都对着干，项目推进不下去了；另外，董事会的表决权，肯定还是以我们为主。”
许峰又有了疑惑：“董事会？”
肖俊耐着性子，把项目公司的治理架构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同时，又承诺到时可以让他做项目副总经理，每个条线和流程都可以参与、监督，但没有决定权和任何审批权限。
许峰以前从未接触处房地产，因此一听肖俊说得这么多，颇为意动，只是一时难以消化。
便在肖俊不厌其烦地介绍讲解的时候，许文会议室的门开了。许文和石斌满面春风地走出来，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许文路过小会议室门口的时候，见许峰正安静地坐在一边听肖俊说着什么，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但却又不动声色，沉着脸道：“怎么样？跟肖总聊一聊，是不是能长很多见识？”
许峰站起身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板着脸，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肖俊笑道：“刚刚我跟小许总聊了聊，他已经不反对我们的合作了。”
许文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讶道：“真的？”
他这儿子他自己知道，自从他和他妈的事情被许峰知道后，许峰就没给过他一天好脸色；处处跟自己唱反调，这次居然能如此配合，实属难得。
这下，他看向肖俊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敬意。
肖俊笑笑道：“这个回头您跟他自己聊下吧。”说着，他看向石斌，眼中似乎在询问他谈得如何。
石斌却不直接答他，侧身与许文握手告辞，“许总，那就按说好的来。回去我们尽快上报集团，通过投审会后，会安排尽职调查，到时请您配合一下就行。”
许文一手与石斌相握，另一手拍拍他的肩，道：“不愧是大公司，做事情就是靠谱。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许文似乎对此次会谈颇为满意，放开石斌后，又和肖俊、杨勇握了握手，直将他们送到电梯间，一直目送到电梯门关闭才作罢。
在回公司的路上，大家坐在石斌的车里，石斌开着车。
肖俊忍不住问道：“石总，跟许文谈得怎么样？”
石斌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理了理，才道：“首先，关于对价，他要求凑到三十三亿整，这里面包含了给张华的中介费；他知道我们没法出这个钱，他也不想自己出，便只好算到对价里。”
肖俊一听，急道：“张华的中介费要六千万啊，这也太夸张了。”
石斌道：“当然说给张华中介费不过是借口而已，我估计他也就给张华个三五百万左右，剩下的肯定还是他自己的。”
肖俊愤愤难平，虽然项目的总销售额有八十亿，但六千万依旧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回去还得跟成本部的同事沟通沟通，把成本再降一降才行。况且，石斌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石斌又道：“另外，他要把他儿子许峰安排到我们公司上班，跟你一组。”
“啊？”肖俊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石斌解释道：“他没细说跟他儿子之间的矛盾，不过做父亲的还是希望他能有点正经事干，能学点东西。就想借此机会，让他到我们部门学习学习，同时兼着这个项目的副总经理。”
肖俊叹口气，他对许峰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担心他以后能不能收收性子，好好干活；但眼下为了项目，这些只能抛在脑后，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许文考虑得倒是周到——许峰若只凭自己，就他的履历，肯定是进不了万融的；但现在有了他们的合作基础，他不但能顺利进入万融，而且任何人，包括李渊，都不敢得罪他。
许峰来到万融，自带光环，既能学点东西，又能监督他们对项目的操盘，还可顺便给许峰攒点履历，可谓一举多得。
石斌说完，想起许峰在小会议室的情形，不由问道：“你跟许峰在小会议室怎么谈的？他看上去挺平静啊。”
肖俊笑道：“我给他出了个点子，其实也是为我们公司考虑。在他目前的项目公司上面设一个spv的壳，我们到时收这个spv的股权，这样我们不是项目公司的直接股东，就是还有一些或有负债没有查出来，也波及不到我们。”
石斌叹道：“其实如果真的发生什么，这个spv也没啥用。”
肖俊笑道：“这个spv不能从根本上规避潜在的风险，但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坏处。我跟许峰说，以他的名义去成立这个spv壳，我们再收这个spv的股权；他作为spv的股东，便有了对项目的管控权，理论上是和许文平起平坐的。”
石斌继续听着。
“许峰作为spv的股东，股东会少不了他；但是董事会，我跟他说还是以我们为主，表决权三分二以上生效。”
石斌沉默片刻，才道：“我担心这样一来，会搞得比较麻烦。如果许文不同意把公司股权转让部分给spv怎么办？”
“那就是跟现在一样，许峰在旁边瞎闹呗。但公司毕竟是许文的，只要许文想卖，许峰翻不了天。再说许文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家业都是他的，转个股权应该不难。”
“况且，这是个修复父子关系极好的机会，许文如果真那么小家子气，那也是他活该被许峰恨。”
石斌听完一直沉默不语，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