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谈判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肖俊立即把开发路那边的两块地的资料转发给了杨勇和唐冰，让他们先联系设计部的方静，根据经验先出一版指标，他们先算个大账进行汇报，完了再启动强排方案。
临近中午的时候，肖俊收到张华发的一条简短信息，邱明已经与他对接上了，他再次表达了感谢。
肖俊出于礼貌，本想回复点什么，但是点开输入框，想了想，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便索性放下手机。
吴州3号公告的五块地，各部门的研判资料基本都已接近尾声，剩下的就是需要各个部门跟集团对接，由集团各相应条线对他们的资料进行审核，确认无误后才可上报集团。
剩下的这些事，肖俊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而且他也相信，这么久下来，杨勇和唐冰在跨部门沟通方面，已经有所进步，完全可以单独去沟通协调了——他们实在搞不定的再来找他。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先在网上找出吴州几乎所有的自闭症康复机构，然后再找时间和徐书婷一起去一家家实地考察，最后再综合比较，选出最合适肖涵的康复机构。
因为当时听脑科医院的医生说是，很多机构都只上半天的课程，所以他们的关注点便有两个——一个是只上半天的，这种机构必须要离家近，这样肖涵可以上半天幼儿园，再上半天康复机构；另一种是上全天的，这种可以不在乎离家远近，若是太远，他们可以考虑为了肖涵得到好的干预效果去租房住。
肖俊尽量避开各个同事的视线，同时打开几个网页，以便有人走近时可以随时切换。
这一天下来，杨勇他们忙着做项目；肖俊忙着找机构，都忙得不亦乐乎。
两天后，肖俊已经搜集了十来家的机构资料，其中离家五公里以内的有三家，离肖俊公司五公里以内的有五家，离公司和家都在五公里开外的有四家。
前一天晚上，肖俊已经和徐书婷先对这十一家机构进行了分析，排除了离公司和家都很远的四家，因为他们都是半天制的；最后，两人又排除了四家，仅留下了四家，离家近和离公司近的，各两家。
两人商量好，第二天两人各自请一天假，把这四家机构好好考察一下，特别是他们的教学环境和课程设置。若是还比较满意，下次便带着肖涵一起去见见机构的负责人和老师。
两人刚商量好，大晚上的，张华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帮他约好了许文的时间，第二天上午十点，面聊一下。
肖俊挂了电话，看看徐书婷。徐书婷对他大晚上接到任务早已习以为常，便道：“要不后天去？”
肖俊不知道肖涵的症状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能经受得住多久的拖延，他是一刻也不想耽误，因此便道：“这样吧，我上午跟他们谈完，中午去你公司接你，一起吃个饭，下去先去那两个离家近的。”
徐书婷点点头，道：“我没问题，你把你自己的时间安排好。”
徐书婷已经从最初的濒临崩溃慢慢缓过神来。她心里明白，肖涵的这个病，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以后数十年时间，都将成为家里的常态。
她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理智地对待这个问题，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帮助肖涵弥补这先天的不足，尽可能地向正常小孩靠拢。
肖俊给杨勇和唐冰发了信息，让他们把开发路两个地块做好的测算发给他，又告诉了他们明天与许文面谈的事情，这才安安心心地继续考虑康复机构的问题。
第二天，肖俊开车，接上杨勇和唐冰，来到曙光酒店。
许文平时在海州的时间居多，在吴州虽然也有房子，但来得少。这次正好是来吴州看看他儿子最近干些什么事，顺便见见张华引荐的肖俊。
肖俊刚在酒店的停车场停好车，走到酒店门口，便听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下一秒便见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停在了自己的身旁。
肖俊赶紧往旁边站了站。
此时，保时捷的门开了，一个酒店的服务生小跑过来，候着车上的人下来，接过车钥匙，停车去了。
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中那个年轻男子，一身潮牌，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那个年轻女子，个子高挑，长得挺端庄，一身首饰金光闪闪。
肖俊心里邪恶地想着，大白天就来开房吗？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这两年轻人，丝毫没瞧肖俊一行人一眼，径直走向酒店大堂；肖俊心里微微一笑，往旁边让了让。
旁边的杨勇和唐冰却没关注这两人，他们的眼神一直紧随着那辆豪车，直到酒店服务生将车开出他们的视线之外，他们才回过神来。
杨勇叹口气道：“哎，我啥时候才能开上保时捷啊！”
肖俊趁机鼓舞士气道：“保时捷先别想了。好好多拿几个项目，先用奖金去买辆宝马倒是可以的。”
唐冰道：“嗯，好，我要开宝马。”
肖俊笑笑，不做声，带着他们往酒店里间走去。
曙光酒店在吴州是个老牌的五星级酒店，前两年刚进行过重新装修，因此装修风格也算与时俱进，显得庄重又不乏时尚元素。
肖俊等人穿过旋转门，走到大堂中央，四下望去，没瞧见张华，便给他发了个语音。
不多时，张华从一处屏风后面绕了过来，见到肖俊，连忙迎上来，笑道：“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许老板等了好一会儿了。”
肖俊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经理，但凭借着万融这个资产千亿的大公司的平台，对外合作洽谈，特别是对他们地方小公司，都一向坦坦荡荡，丝毫不为对方头衔所动，不管对方出面的是经理、总监，还是他们的老板，
因此，他对于出门谈事情时，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没有丝毫压力。
今日，他便穿了一身休闲装，开了一辆迈锐宝，来跟这个海州第一的老板会会面。
另外，他本身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每次跟人谈事情，都会提前预约好时间，然后他一般会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地点；到地儿后，他会在车里，再把当天要谈的事情，事先捋一遍，然后提前十分钟左右到对方的办公室门前。
因此，他听张华看似埋怨的语气，便看了看手表，淡淡道：“那是许老板早到了。”
张华笑道：“是是，许老板早了点，跟我叙了会儿旧。来来。”说着，便引着肖俊向那屏风后走去。
一转过那道屏风，肖俊便看到靠墙边有一排沙发座椅。此间倒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
肖俊看到那人的时候，微微一怔，原来便在这个中年男子旁边，正坐着两个人——正是在酒店门前遇到的那一男一女。
张华走过去时，那个中年男子也看到了肖俊一行，提前站了起来；那一男一女本没在意迎面走过来的几人，见中年男子站起，便也站了起来。
张华上前，为几人引荐一番；肖俊客客气气地递上名片，双方寒暄一番，纷纷落座。
那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是张华口中的许文，他旁边的年轻男子，正是他的儿子许峰；那个女子，张华没有介绍，许是许峰的女朋友。
此时，离得近了，肖俊才有机会打量清楚许文的模样——不愧是白手起家，把生意做成海州第一的人物，满脸的沧桑阅历，一双眼睛似乎直视人心，看向人时，颇具威严。
肖俊怡然不惧，先开口将万融的发家史，目前的行业地位以及目前吴州公司战略等等向他介绍了一番。
许文对此似乎颇感兴趣，笑吟吟地听肖俊讲完，方才开口道：“肖总哪年生人？”
肖俊如实答道：“八六年的。”
许文讶道：“你们公司都是像你这么年轻的吗？”
肖俊笑道：“像我这个年纪的，都算年纪大的了。现在我们全集团每年要招两三百个应届毕业生；像我们吴州公司，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九岁。我都已经拖了后腿了。”
许文一副惊异的表情，后又叹道：“哎，现在果然时代变啦。”
肖俊也感慨道：“现在房地产行业，压力大呀。年纪大的人，身体也跟不上了，只能靠年轻人往上顶了。”
说着，他朝旁边的杨勇和唐冰道，“以后，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哈哈。”
许文看着肖俊，笑道：“肖总太谦虚啦。说说项目吧。这个项目，你们应该都知道，在开发路那边，现在那边的房价能卖到三万了吧。”
一聊到项目，肖俊正了正神色，道：“许总，我们公司向来做事都是就事论事，从不来虚的，我先说下我的想法。”
许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肖俊接着道：“你这两块地，位置不错，卖三万没有问题。但是，第一，你这个地，拿的时候，平均楼板价只有四千块钱，你现在转让的话，涉及到大量的土增税，这个希望您能考虑；第二，这八年间，吴州的规划设计规范有过一次调整，你这两块地的设计要点是否还有效，需要您帮我们核实一下。第三，不知道您这土地有没有抵押？如果之前有抵押贷款，现在是否已经解押？贷款是否已经还清？第四，想听听您的想法，这次是想联合开发，还是直接转让？如果转让，转让多少股权？对价多少？”
许文耐心听他讲完，才道：“好，肖总不愧是专业的。第一，考虑土增税的问题，我按照市场价的八折算给你可以吧；第二，设计规范这个你不用担心，按照以前的就行了；第三，之前我拿这两块地做过融资，土地也做过抵押，不过目前钱都已经还清了，土地也解押了；第四嘛——”
他顿了顿，看向一边的许峰，道：“许峰，你看看，肖总也就比你大个五六岁，现在已经成为大企业的管理层了。你看看你，成天就知道瞎混。你自己说，这两个项目，你想不想干？”
虽然肖俊的名片上印的是总监的职位，但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谁都知道名片上的职级多有不实之处；况且许文什么人，他一眼便瞧出，凭肖俊的年龄，目前在万融，不过是个经理，还远远算不上是管理层；他这么说，只不过是场面话罢了，更重要的是，他或许是想借此刺激一下许峰。
许峰推了推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谁知一开口，虽是当着他爸的面，却是毫不客气，道：“怎么不想干？这两个项目都是我的，你要想卖可以，必须给我留51的股份，我要做这个项目的总经理。”
肖俊一怔，这可跟事先张华跟他说的不一样啊。
他看了看一旁的张华，张华也是一脸懵；但这毕竟是人家父子之间的事，他们虽然关系不错，却也不好当场插嘴。
许文听许峰这语气，脾气也上来了，道：“你还当总经理？你别给我把这两个好好的项目搞黄了。”
似乎早已有了主意，许文又面向肖俊道：“这样，肖总，我给你们转70股份。所有的管理团队都由你们出，总包用我的，给他留个副总的位置，让他跟着你们大公司学学管理经验。”
肖俊沉吟一下刚想表示赞同，许峰跳了起来，吼道：“我不同意。”说着，他还冲肖俊怪声怪气道：“肖总是吧？这两项目，我们不卖了，请回吧。”
肖俊的脸色变了一变，与张华对了个眼色，便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此时许文大吼一声：“混账东西，给我滚回家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许文毕竟是浸淫商场多年的人物，一向颇具威严；此时许峰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嚣张跋扈，他这个做爹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若再任他肆意妄为，他许文的脸不知要丢到哪去了。
许峰看上去挺斯文一个人，没想到脾气却是爆得很。他一把拉起旁边的女子，道：“我说了不卖，我看谁敢卖？”临走前，还恶狠狠瞪了肖俊一眼。
许峰走后，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过了半晌，许文才讪笑两声道：“让几位见笑了。来，我们说回正题。”
张华宽慰道：“老许啊，要不要咱们另外约个时间吧。”
许文道：“难道我现在做不了主了？就现在谈！”
肖俊想了想，道：“好。您说项目公司没有债务，土地权属也很清晰，这个我们日后是要做尽职调查的，希望许总这边能安排专人对接、配合。”
许文点点头道：“没问题。”
肖俊继续道：“另外，既然许总有意要转让股权，想必心里有了预期，您开个价吧。”
肖俊挺直了腰杆，正了正坐姿。
许文定定地看着肖俊，似乎在脑海中盘算着什么，过了半晌才道：“肖总，这两天正好有一家其他公司也在跟我谈，你先跟我说说，你们能出多少钱吧，我做个对比看看。”、
肖俊不着痕迹地瞄了张华一眼，见张华也是一脸诧异，心下了然，许文这是忽悠自己呢。
肖俊直白道：“许总，这个项目也是张总前两天刚刚给到我这边，时间比较短，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出正式的强排方案，需要等方案和测算出来，我们才能算个准确的数给您。”
许文摆摆手，道：“哎，没关系。张总把资料给你们也有两天的时间了，即便没有准数，也有个大数了，你先说说看，不作数，别有压力。”
正常情况下，肖俊是不会主动对外报价的，他们只会根据对方的要价进行研判；但偶尔遇到比较难缠的地主方他们若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便只好报个数。
幸好肖俊对此早有准备。因为方案存在不确定性，所以他在进行测算时，把成本有意放高，把利润率也调高了，这样算起来，即便后期有变化，他们的安全边际也很高。
他装作沉吟片刻，才皱着眉头道：“先不考虑所有潜在可能的负债，我们粗略估算，对价大概在二十亿，如果您转让百分之七十股权的话，大概十四亿。”
许文一愣，既而又大笑，道：“看来肖总果然还没有把账算清楚。那就等你们把账算清楚了，我们再谈。”
肖俊听他语气，哪还不知道他是嫌报价低了；当下微微一笑，道：“那要不今天先这样？我们回头按照设计规范做一版详细的方案，到时再给您一个准确报价。”
“好，今天辛苦肖总跑一趟。”许文笑道。
肖俊一行人站起来，道：“不辛苦，应该的。我们先回，许总留步。”说着，倒退三步，转身离去。
张华在肖俊起身的同时，也站了起来，与肖俊并列，将肖俊送出酒店大堂。
拐过屏风，张华道：“我说老弟啊，你这个报价，也太狠啦。”
肖俊笑道：“我是真没做好方案，没准确指标做测算，只能硬着头皮压低价格了。”
张华皱着眉头道：“那你就不怕出价太低，他去找别人合作了？”
肖俊笑道：“这不是有你吗？哈哈。”
张华一愣，拍拍肖俊的肩，笑道：“好好，你小子吃定我了。不过你那边也快点，他刚说的在跟别人谈，我还真不知道，晚点我给你探探底。”
“好的，多谢老哥了！那我先撤了。”
“好，慢走。”
肖俊和杨勇、唐冰走出酒店大门，回到自己车上。
肖俊往驾驶座上一靠，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杨勇开口问道：“俊哥，你刚报的价，是你自己算的么？”
肖俊回过神来，笑道：“哈哈，那是我瞎报的。我之前自己算了下，对价应该在三十亿左右，但是毕竟存在很多不确定性，所以减了十个亿。”
唐冰也道：“这两个地位置这么好，一旦他要转让股权的消息走漏出去，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竞争的。我们这样，会不会把他吓跑啊？”
肖俊叹了口气道：“那也没办法，正常来说，我们都不能先报价，我们一报价就会处于被动。不过——”他又笑道，“张华在我们这边。”
唐冰奇道：“虽然他们是朋友，但涉及这么大笔金额的生意，张华能起的作用有限吧。而且，他们两人才是朋友，你觉得他会多卖力帮我们吗？”
肖俊道：“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你以为，他白帮我们的啊。我们要是真拿下这个项目，要给他一个点的中介费的。”
杨勇和唐冰齐齐“啊”了一声。
杨勇道：“一个点，一千四百万？”
肖俊点点头，不过他及时补充道：“不过这个钱，算到总对价里，让他去找许文要去。我们算我们的账就行了。”
杨勇和唐冰恍然大悟，
肖俊皱眉道：“我现在担心的倒是，许峰。”
杨勇道：“你怕他不愿意卖股权？”
肖俊道：“按照目前的情形看，他们家还是许文做主，许峰翻不了天去。只是，他若是从中作梗，时间一久，闻风而来的竞争对手多了，我们就没优势了。而且——”
他本想说，这个项目，收购资金量巨大，还需要提前跟集团沟通一下当下的财务状况；但一想到集团，他又想到前几天被集团毙掉的机械厂项目，心里忽然有点意兴阑珊。
他叹了口气，道：“我送你们去地铁站吧，我下午有事请了半天假。你们回去赶紧让方静启动强排方案。3号公告的几块地，赶紧沟通，没问题了早点跟集团沟通上会。”
杨勇和唐冰点头称是。
杨勇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俊哥，今天集团内的李凌浩说是要来看地的。”
肖俊皱起眉头，李凌浩之前跟他提过，他一直心里有事，便把这茬给忘了。
集团投资对区域公司的把控事无巨细。每次挂地后，但凡有可能会参与报名和竞拍，集团投资都会对地块进行现场考察，然后还要对他们报上去的材料进行详细审核，再提出一堆问题。
肖俊经常想，集团投资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要说把控风险，有区域公司和集团的法务和财务在；要说对市场的熟悉，他们铁定没有当地公司的人熟悉；不但如此，他们还要摆出一副集团领导的架子，每次出差到区域公司，如同钦差降临，让人难免心生厌烦。
肖俊叹了口气，道：“他要来就来吧，你们陪他去看地吧，我不去了。”
杨勇和唐冰无奈点点头。
肖俊把他们送到地铁站后，便调转车头，接徐书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