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 忆往事文凤感伤
大事议定后,气氛又活跃起来,芦苇见莹莹玩直升机,开心得不得了,他也心痒痒,涎脸对海岚道:“海岚啊,这飞机真的很好,我也想弄个玩玩,你是大编辑,又是名作家,一篇稿子就赚两百块,来钱容易,能不能也送我一个,让我也过把瘾啊!”
二旦臭他说:“等你返老还童,像莹莹这么大,会玩了,我给你买一个。”
芦苇啐他道:“去去!我跟海岚说话,要你多嘴。”又接着告状,“姐,二旦现在变质了,有了点小权后,更加肆无忌惮,在外面坑蒙拐骗,游山玩水,挥霍公款,无法无天,你要是再不管教,快成腐败分子了。”
二旦也挖他丑:“苇子,我坑蒙拐骗没证据,你打砸抢赖不掉。姐,告诉你啊,苇子一到我那儿,就像鬼子扫荡,只要海岚不在,他就吃光拿光。先是要美酒佳肴招待,吃完后又翻箱倒柜,见好东西,连偷带拿,临走时挎一大包,还说不义之财就该没收。我带回的狗不理包子,他也要全部拿走,我说这是留给姐的,才留下一半,不然早没了,你说他浑不浑?”
红柳听了,任性地笑道:“苇子,你就算了吧,想跟二旦斗嘴,还差一大截呢。我听过不少二旦的故事,知道他从小就争强好胜,胆识过人,连官都敢抗争,简直就是个英雄!你见到那个管你的老头还怕呢,只会耍贫嘴没用。”
文凤指着他两个笑道:“红柳啊,海岚知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俩一见面就抬杠,从小吵到大,但也就是闹着玩,其实感情挺好的。”
红柳也笑道:“我知道,全知道,他们三兄弟的过去,苇子都跟我说了,他还直夸姐是个侠女,对他俩比亲姐还亲呢。有关二旦的故事,我都听了一箩筐,全是宣扬他轰轰烈烈,苇子自愧不如。可他们一碰面,又闹个没完。姐,我给他俩定个义,他们都争着告状,其实是向你撒娇,都回家了嘛,记忆犹新,看到当年曾经帮过他们的姐,还有恩深义重的宁哥,仿佛又回到了三家人共度难关的日子,就更亲密无间了。”
文凤道:“红柳,你说的还真是,他俩从小就这样,在一起玩,好好吵吵,一闹别扭,就向我告状。我呢,大多偏袒苇子,因为二旦刚强硬气,谁都不怕。苇子胆小力薄,斗不过人,尽管偏袒有些不公,但我说了他们服。现在你们都回来,合家人团聚在一起,还多了两个成员,他们再亲热一闹,还真让我勾起三家人吃一锅饭的那个苦难岁月呢。”
费宁道:“是啊,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难得今天合家团聚,红柳海岚了解不多,我再跟你们说说。那是一九七七年,文革刚刚结束,买米还用粮票,国家百事待兴,我们三家是邻居,平时就相处得很好。那时候,苇子妈重病卧床,二旦奶奶偏瘫无助,文凤也才十五岁,打小就有爱心,平时对两家多有照顾,常送些吃食或帮助护理,文凤妈是中学老师,一直支持她这种悲悯情怀。后来苇子妈和二旦奶奶病危,我和我妈以及邻居都去看望,苇子妈和二旦奶奶临终前,特地把文凤母女叫过去,说她们快不行了,苇子和二旦还小,又没有别的亲人,想托付文凤照料。二旦奶奶愧疚道,我知道,文凤也是个孩子,不该让她挑这个担子,可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心里就信任她,文凤善良单纯,一直照顾我们,只有托付给她,我们才能放心,就拜托肖老师和董会计(文凤妈和我妈),扶助文凤照料苇子和二旦吧。文凤啊,好孩子,你也表个态,行不行啊?那刻,文凤泪汪汪的,一直愣在那儿,她妈鼓励道,文凤,阿姨和奶奶信任你,不要辜负她们的期望,去跟阿姨奶奶说,你行。我妈也鼓励道,文凤,别怕,勇敢些,没有过不去的关,我也支持你,就表个态吧。文凤才说道,阿姨、奶奶,你们放心,这个任务我接了,我会尽一切努力,照顾好苇子和二旦。苇子妈悲泣道,文凤,好孩子,谢谢你,这样我们就放心了。跟着又把苇子、二旦叫到身边,说文凤就是你们的姐,以后就由姐领着你们过日子,你俩过去叫声姐吧。苇子天性和顺,含泪叫了声姐。二旦在奶奶催促下,好一会才喊出口,那场面就像郑重托孤,且托付的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那当儿,在场的人都揉眼抹泪,有的忍不住恸哭起来……”
说到这儿,芦苇接话道:“宁哥说的这段往事,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得我姐表态后,宁哥妈就跟肖老师说,文凤妈,我也是疾病缠身,体质很差,有几句话憋不住,就当各位邻居说了。你知道的,我喜欢文凤,本来这话不该在这里说,但不说不行了,因为文凤接了担子,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负三个家庭的责任,没人帮可不行啊。当着众高邻的面,我想认文凤做干女儿,如果你不嫌我高攀,以后费宁就是她哥,有什么重活,如担水、拉煤、买米等,就叫费宁来帮忙,以减轻文凤负担,这个想法有些唐突,你看行吗?快嘴顾嫂子插话道,文凤认费宁妈做干妈,那就太好了,费宁品学兼优,文凤秀外慧中,依我看,他俩是绝好的一对,但现在还太小,就先处着吧。性急的韩奶奶道,还处什么?就这么定了!文凤和费宁是天生的一对,配错了上帝都不会答应。众邻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这是好事,文凤认费宁妈做干妈,费宁以后才好帮她,肖老师,你就成全他们吧。文凤妈坦荡道,感谢诸位高邻关心,我同意了,能认费宁妈做干妈,是文凤的缘分,文凤,过去喊妈。因为顾嫂子和韩奶奶的话太直白,我猜想姐心海正波涛汹涌呢,这刻又叫她喊妈,无疑等同于喊婆婆。但是没办法,妈发话了,我至今还有印象,姐羞答答红了脸,把头埋得低低的,磨蹭了好几秒钟,才去叫了一声妈。她这一喊,宁哥妈就双泪落襟前,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好孩子,你这一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叫宁哥帮你……也从此,费芦李就成一家子了。”
费宁道:“再后来,苇子妈和二旦奶奶相继过世,文凤便履行承诺,把原先的三个家,合并成一个大家。因为那时候太穷了,粮油还是计划供应,经济来源就靠两家妈妈的工资,邻居偶尔也有点接济。后来经过商量,把二旦家房子给他俩住,苇子家的房子租出去,这样有点固定收入,改善一下日常伙食。自此,文凤便挑起了这个大家的担子,三家人在一个锅里开伙,文凤经学校特许,上午十点回家做饭,缺的功课晚上补习,她首先保证苇子和二旦正常上学,按时吃饭,一切家务和浆洗都自己操劳,她妈和我也常去帮忙。但生活上的琐事,不要苇子和二旦插手,让他们学习好,玩得好,休息好,那时候生活条件虽然艰苦,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文凤道:“不过刚并家时,也还有点隔阂,那时我也只比他俩大两三岁,也还是个孩子,突然升格为小家长,并且管教起他们,二旦可能不服,一直不肯叫姐。我问他为啥不叫姐,他说你不是我姐。我说你说得不错,我不是你姐,我叫尹文凤,你就叫名字吧。他不好意思喊名字,就以哎代替。这样过了一段时候,大概也就一个多月吧,因为那时计划粮有限,他俩又正在长身体,当家才知柴米贵,月钱我要算着花,一般情况下要保证他们不能吃好但要吃饱,如果剩饭无多,我就不上桌了。记得有一天,我擀面条中午吃,因为平时伙食差,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饱了还要添,就所剩无几了。那时兴粮不够,瓜菜凑,怕他们吃不饱,我又给他俩烤了两个山芋。那天我没有上桌,就在里间吃,二旦踱过来,瞧我吃什么好东西,见我盛了碗胡萝卜,正吃得美美香甜,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一下子就蔫了!站在我的面前,眼里噙着泪花,那么一个倔犟的孩子,竟局促得手足无措。我问他,有事吗?他怔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姐字,我说我不是你姐,怎么又喊我姐了?他说过去他错了,你就是我姐!是我永远的姐!这个山芋,给你吃吧。我趁势施压道,我吃饱了,山芋你吃,我不要你喊我姐,除非你答应我两个条件。他问什么条件,我全答应。我说第一你打拳练武可以,但不能欺负同学,因为你太争强好斗,老有小伙伴来告状;第二你要听我的话,好好学习提高成绩。他哽咽说,行,我保证做到,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必须和我们吃的一样。我说行,我也保证做到,特殊情况例外。打这以后,我俩的疏远就消除了,就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了,也从此他特听我的话,处处都向着我,还说谁敢欺负他姐,他就…………”
文凤忆起往日的艰辛,小小年纪就担起三个家,一时间感慨万千,再也说不下去。文凤的伤感,也感染了一家人,一时间气氛沉闷,思绪都沉浸在那段苦难的日子里。费宁看在眼里,赶紧转了话题道:“咳,今天是大团聚,总是回忆过去,心情就压抑了。文凤,都怪我不好,勾起你感伤,现在总算安定了,苇子和二旦都自立了,还多了两个新成员,应该高兴才是啊。”
文凤被费宁提醒,才知把气氛弄凝重了,赶紧回收了失态,这才抱歉道:“哟!是我怀旧跑题了,让你们跟着心酸,其实我们这个大家的事,红柳、海岚也大体都知道了。好了,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时间不早了,你们兄弟俩的事说定了,上小阁楼斟酌去,己经十点多,我该下厨了。”
红柳、海岚听说,异口同声道:“姐,我们跟你下厨。”说完,都随文凤去了。
三兄弟上了阁楼,同时舒了口气。芦苇夸赞道,二旦,你真棒,竟然能瞒过姐,叫她们不要管,省得我们进行时,让她们担惊受怕。二旦道,这事还真不能泄漏,否则便不好办了。芦苇又道,哎,姐让我们上楼斟酌,还斟酌个啥呀,干脆我们杀一盘。二旦笑道,我棋艺甘败下风,你和哥对阵吧,我在旁观战,跟你们学学。费宁道,好,那就放松一下,我和苇子杀一盘。
就这样,阁楼上闲得轻松自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芦苇下了三盘棋,三战皆负,在意料之中。但回家团聚,心情特好,又扯开嗓子,长歌—曲,唱歌是他的拿手,唱得高亢激越,受到在厨房干活的海岚夸奖,说芦苇唱的歌能上台表演,红柳听得甜丝丝的,因为她俩是共同体。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红柳在下面喊,清脆的女声飘上了阁楼:“嗨!你们哥仨谈好没有,下来吃饭啰!”
“来了!来了!”
三兄弟除了玩,啥也没谈,几乎是同时答应,馋涎牵着他们下了楼梯,又迫不及待地走向饭桌。今天是合家团聚吃团圆饭,陋室虽小但温馨欢快,直升机在饭桌上空盘旋飞行,厨房内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小莹莹忙得像只穿花蝴蝶,一家人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