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响记
有关联又怎样?世界上没有人会有证据。卢悦一看便知姜澜是有备而来,且姜澜如此必与张勤有关,当下懒得再演,嘴角一勾轻轻笑道,“姑娘莫要血口喷人啊。”她的语气轻而缓,仿佛在诉说什么有趣的梦境。
吴晨的情绪被卢悦刺激到,冲上去拎起她的衣领,狠狠打了两拳掼到地上。
张勤方才以听出确有证据表明卢悦害过枝华,猜测终于得到验证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向前迈几步无形中走入姜方阵营,自不会管殴打卢悦之事。
姜澜见吴晨出了口气,这才象征性的拦一拦,“吴晨,你的两位叔叔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晨太过激动,又苦于这些年来无处申冤,百感交集下竟“噗通”一声朝姜澜跪了下来道,“姑娘,您一定要还我二位叔叔清白!”
姜澜见有人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十分手足无措,凭借78的体力值,双手提着吴晨的胳膊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慢慢说。”
五年前,卢悦嫁至吴家。
起初二人琴瑟和鸣、家庭美满,甚为他人所羡。
谁知过了一年多,吴朝一家与弟弟吴旭间矛盾愈来愈深,这事吴晨略知一二,听说吴旭见新嫁过来的嫂子极好说话,便每每趁吴朝不在,去家里借钱借物,且“借”字只是好言相称,实则只借不还。
来来回回多借几次自然引发了吴朝的万般不满。吴旭从小到大一直实心眼的人,结果愈发成人,一辈子的小心思全用在了“借”哥哥东西上,这令吴朝怎能不气?
他终于没忍住心中的气愤,在深夜用菜刀将弟弟砍死了。
吴晨突然大声喊冤道,“我二叔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他杀个鸡都怕得要命,更别提拿刀杀人了,何况那个人是他亲弟弟!”
卢悦眼神飘忽,不欲再与他对峙。她回过神来,这件兄弟相残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且已行刑,任吴晨说破大天去又有什么关系。
姜澜本打算趁她不备,炸她一炸,没准能撬出些残存的证据,结果有吴家兄弟相残案在其中混杂,多给了卢悦时间,已叫她反应过来。姜澜不死心又多问了几句,卢悦皆不应答,她知道姜澜不敢无故动她,多说无益。
姜澜见实无用处,便放弃了对她的问话,拉过张勤道,“你把她带回去,押在家中。”
张勤点头,再看向卢悦便不是愧疚与恶意交叠的眼神,他的恨意愈发明显,一句话都未与卢悦说,直接扭过双手将其带离。
人证已有,物证未现。
姜澜欲再寻物证以求证据翔实,同时暗中告诉张勤写好状纸,如若找不到物证就去衙门击鼓鸣冤。为翻案请衙门捕快搜查物证,效率不免慢些,所以姜澜还是想着自己先找找看。
首要之地便是卢悦曾经的家,她曾与吴朝一同住在此处,待到嫁给张勤后就在院门口落了锁,看着锁上门上厚厚的一层灰,应是从那以后再也没回过这里,尽管只有几步之遥。
姜澜事先曾问过附近邻居,吴朝吴旭兄弟二人关系如何。众人皆言,兄弟关系甚笃手足情深,只是吴旭生时有些不成事,少不了哥哥时时接济。吴朝虽常常训斥吴旭,但二人从未往心里去过。
直到那天不知怎的,听说吴朝被吴旭借钱借急了,夜里喝了些酒抄刀便把吴旭砍了,天亮酒醒后才知自己闯下大祸。
手刃兄弟,便是衙门不抓他,他也活不下去。
姜澜绞断了锁。
院内无人收拾,杂草丛生,顺着砖缝攀爬而上,屋中家具摆设均未带走,开门后姜澜便能看见无数的颗粒在阳光中漂浮舞动。
她在门口等了两分钟才敢进去。
这是曾经卢悦与吴朝的卧房,姜澜细细的翻过一遍,除去卢悦已带走所有的衣物用品外,没什么特殊的,打开窗窗外是几个大花盆,曾经应该种过什么花草,现在已全部枯死,只能在中间窥见到一些黄色,花盆中其他的地方密密的长着野草和野菜,应是前几个月那场大雨的功劳。
她亦查看过厨房,能看出去年卢悦离开之时曾仔细的收拾过,里面一点腐败的味道也无,应是早就把易烂的蔬果等物都吃掉或丢掉了,桌上的调料只剩了半罐盐,因着水汽结成了盐块,锅碗瓢盆全部摆放在架子上,虽然现在已粘了尘土,略显污脏油腻,但能看出来之前是仔细刷过的。
姜澜一间间看过去,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巡不出确切之地,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或脑子出了些什么问题,于是打算出门吃饭,先摸个鱼再说。
太阳渐向西,已是傍晚。
她方才在卢悦家中时不觉得,现在甫一出来,只觉腹中饥饿,快步走向饭馆。
这顿饭吃得却不□□生。
她心不在焉的吃到一半,耳朵突然捕捉到“吴晨被抓”几个字。
吴晨早上还和她在一起,求她帮二位叔叔翻案,只这短短一天不到,他竟然被抓进了牢房!
姜澜听到官府卷入其中后,当下就坐不住了,三五口吃完饭先赶到卢悦旧居,请人帮忙看着有无他人进入,后前往医馆。
医馆的老大夫是吴晨的师父,有什么事姜澜不清楚,但做师父的一定知道。
原来在两个时辰以前,衙门突然来人跑到医馆搜查吴晨,声称他殴打良家妇女,有不轨之意,人家已将他告上法庭。
吴晨有口难辩,百般解释无效后,没办法被捕快们擒了去。
姜澜一听便知是卢悦搞得鬼。
回想起来,卢悦心肠狠毒睚眦必报,必不会让吴晨白打一顿,肯定还有后招。
她有心想跑去质问张勤,又一想,凭卢悦的行事风格,怕是问了也白问,张勤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卢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但眼前吴晨遭难,下一个怕就是张勤与姜澜中的一个,姜澜左思右想,还是去找张勤商议。
张勤亦已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他见姜澜赶来,向她深深作揖道,“没想到把姑娘卷入到这场事端中,着实抱歉。”张勤并未想过他这件案子会把官府也卷进来,他一开始只给了姜澜两块碎银的报酬,其实心底清楚她未必能查出什么事来,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谁成想到了现在,枕边人与三条人命有关,甚至能联系上官府。
甚至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都不知道。
姜澜明白张勤的惊慌,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唯一得到公平的机会便是官府的判决,因此官府衙门对他们来说有着不可侵犯的神圣性。若是遇上贪官污吏黑白不分、妄断冤案,便只能忍了,求着盼着死后地府中,能向阎王爷讨个公道。
姜澜自是不怕,别的不提,单凭小时候看过的少年包青天,她就敢拍着胸脯说知道包大人是怎样的清官,而且开平县又是开封府管辖之地,知县怎敢欺上瞒下残害无辜?
换言之,他若是做了,项上这颗头颅怕就是要滚落到铡刀之下。
话虽如此,他们还需知道,卢悦究竟与衙门中的何人有交情,能为了她,命捕快收押吴晨。
姜澜道,“你真的没发现卢悦与谁来往较密?”这种关系,此前必有异动,若是心细之人定能知晓。她怕张勤顾忌名声还道,“若是有怀疑之人,直说出来便是,不要顾虑太多。”
张勤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倒是有个怀疑对象,不过他并不是衙门的人。”
姜澜道,“但说无妨。”并非衙门之人也是基友可能的,兴许他与衙门关系甚密。
张勤道,“我白日不常在家,只知道她常去逛街,但她常遣丫鬟月儿去晨兴书斋买笔墨。”他顿了顿解释原因,“我看她的字也不怎么样,不像天天练的样子。”她逃走之后,丫鬟月儿也跟着走了,应是她的心腹。
姜澜虽心里知道开平县不敢太过造次,但仍有些打鼓,若包庇卢悦之人真是知县至亲,他虽不能把张勤怎么样,但以证据不足轰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姜澜思忖至此,想了想还是提笔给展昭写了一封信,请人就把信送到开封,托展昭前来施压。
晨兴书斋的老板并不难查,姜澜几句话就问出来了,他的哥哥是知县的师爷,在知县面前总能说上话。
既是如此,姜澜将所有情况告知张勤,让他做决定。
若是现在就呈上状纸,官府介入,不知他们会不会销毁证据。
若是等姜澜找好了证据,只怕事迟生变。
张勤前思后想选择了第一条,他等的太久了,就算前方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一闯。
决心已定,姜澜自不会阻拦。
趁张勤鸣冤陈情之际,前去再探卢悦旧居。
两起命案,居住地痕迹皆无,未免太过离奇。
姜澜抽出了厨房的一把刀具,漫无目的的在案板上切剁起来,她满心捉急,却连一点线索都查探不出,心中自然烦闷。
结果她“当当当”切了一阵,低下头却见案板上痕迹尚浅,根本无法显现出菜刀的力度,姜澜一时未当回事,只想着是不是刀久未磨,慢慢发钝。可是她将刀反过来看时,乍见刀刃弯曲不平,磨刀手艺怕是活下去都成问题,她自觉其中有疑,干脆将刀收了起来。
待到姜澜再度在院中走动细看,终于觉出上次来时那处怪异在何处。
大花盆中都能有野草疯长,放置花盆的土地上却寸草不生,这明显不合逻辑,姜澜把数个大花盆搬走,开始挖掘。
地表的土略有些干燥,越往下便越能挖到黑色较为潮湿的泥土,土中多夹杂了一些碎渣,再往下便一切如常。
姜澜虽不识得这些碎渣为何,但本能的会感觉不对劲,干脆用布包了一团揣进怀里,回去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