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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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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好了,沈峦提笔,别别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笔笔尖柔软,与树枝完全不一样,写的字,也是弯弯钩钩的。

    拿笔姿势不对,所以写字用不上力气。沈媛寻了另一支笔,“你仔细看阿姐怎么写。”

    沈媛写了沈峦的名字,方圆端正,她示意沈峦看握笔姿势,重新握笔。

    这次,沈峦握笔姿势对了,把名字重新写了一遍,比之前好看许多。只是横竖断断续续,力道用的不均匀。

    初次用笔,做到这样已是很好,放在学堂,是能得到先生赞许的。

    可沈峦自觉不好看,比沈媛差的远,抬头看沈媛的脸色。

    “多练练就好,”沈媛鼓励。

    沈峦见沈媛没有生气,多了分自信,低头继续写。

    一遍又一遍,笔墨之间,逐渐有了骨架与字形,所谓天才,大概就是如此,稍稍一提点,进步神速。沈峦练的认真,沈媛不打扰沈峦练字,再说她一个人干坐好几个时辰,着也无聊,就让杜鹃与画眉伺候少爷晚膳,自己去府外走走。

    傍晚,日头下落,月上柳梢,还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沈姜。她精心打扮,一身粉色罗裙,乌发髻点缀一朵梅花簪,准备上马车。沈媛装没看见,径直走过去,先行而过,想他这么晚出门,大概是哪家闺门女眷请她去诗会游园。

    二房沈堂成了罗阳侯,她也成了有个侯爵父亲的嫡小姐,处处金贵。侯门显贵,丹州城里,谁能请到罗阳侯的嫡女去,都觉得门楣添光。沈姜很是享受这种万众簇拥的虚伪,小时候,这个光芒总是属于沈媛的,她就算再努力,穿的再华贵,也比不上侯爵嫡女的尊贵。

    如今她才是真嫡女,侯爷的亲女儿,那些小时候曾经追着沈媛的丹州各府门小姐们,如今都围着她转,再也不会搭理神志不太正常的沈媛。

    “姐姐要出门?”沈姜看见沈媛路过了马车,从马车窗户探头出来,微笑招呼,“是要去城东彩灯会吗?我也往城东去,夜里寒凉,要不要妹妹顺带一程?”

    沈媛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无视沈姜。

    “冯家小姐摆诗会,姐姐一起去凑热闹吧?”沈姜招呼仆役赶马,追上去,“呀,姐姐的脸怎么了?”

    明知故问。

    沈湘在瑞雪院大闹,侯府都传遍了,沈大姑娘发疯,把四房的脸抓花了。

    “今夜有彩灯会?”沈媛停下脚步,终于答了一句。

    “是呀,不过姐姐的脸这般样子,恐怕也去不得,”沈姜可惜道,“冯家大公子也从顺天回来了。自他去顺天求学,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模样变了没变。听母亲说,他现在可是周老丞的相门生,年纪轻轻就进了御史台。记得他小时候,还经常来侯府,找三弟五弟一起玩的。”

    “嗯,彩灯会……”沈媛算算日子,的确在今夜。

    彩灯会一年一度,占城东靠近外城墙的五条巷子。除了各家各户摆出自己扎的各色彩灯,还有各地而来做小买卖的,卖的比市集便宜,花样也多,吸引了不少丹州百姓。最近几年,戏班子也来凑热闹,舞狮子的,耍猴的,跳胸口碎大石的,琳琅满目,算是丹州城里规模较大的市集。

    沈媛年年都去,寻些好玩的小玩意。

    她返回院中,错过马车,半眼都没看马车上的女子。沈姜疑惑,沈媛生气了?也不像。怎么又回去了?

    东屋里,杜鹃把刚端来的宣旨铺好,沈峦趁着换纸的功夫,坐回凳子,揉着练字练到发麻的手腕。整个下午,他一时未休,一刻不停,只写自己的名字,逐渐横平竖直,终于能写的与沈媛的字相差无几。

    等会儿再练几张,定要让阿姐满意。

    沈媛大步而入,“阿峦,别练了,今夜有好玩的,阿姐带你去逛彩灯会。”

    沈峦从没去过彩灯会,从小到大,他连侯府大门都没出过。他鼎鼎羡慕兄长与姐姐,母亲经常带着他们去府外面玩。

    “彩灯会有杂耍的,可有意思了,”沈媛拉着沈峦就走,让仆役备马车。

    画眉早早拿了暖裘,等在马车外,把暖裘放在车里,乍暖初春时节,深夜极容易着凉,彩灯节闭市,大小姐回程时,定能用的上。

    侯府离着城东,有半柱香的车程,沈媛带了点瓜子干果,在车上吃,打发时间。沈峦坐在她身边,拘谨的厉害,手指抓在袖口上掩饰着紧张,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完全不像是出来玩耍的,倒像是准备赶考的。

    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养成如此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心性。

    沈媛掀开窗子,“阿峦,你看外面。”

    沈峦顺着窗子向外看,满街是来来往往的城中百姓,男人三两成群谈天论地,妇人挎着篮子,孩童你追我赶,炊烟袅袅,车马来去,四处都洋溢着安宁与祥和。

    这就是丹州,他生活的城池,一座悠远的古城,乌瓦青砖,整齐石路,偶有苍翠古柏,青葱垂柳,从主干行道,延伸出一条条的巷子,一扇扇府门。沈峦紧绷的双肩,渐渐放松,完全被窗外的一切生动吸引。

    风景依旧,看得人变了,感受自是不同。沈媛熟悉不过的一切,在沈峦眼里,充满了新鲜。

    彩灯节的地段,已经人挤人,马车挪不动,沈峦见马车停了,才发觉自己这一路,竟然一直在看外面。

    刹那的慌张,见沈媛带好面纱,半步已经夸下马车,回头道,“下车。”

    集市灯火通明,人山人海,两边彩灯,形状千奇百怪,最大的一盏是一条龙,挂在东边城门口。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压根不知道谁家喊的是什么。沈媛想去看杂耍,在巷子深处的戏园子,得穿过集市,走一段路。

    她牢牢牵着沈峦的手,生怕他弱小身子骨,被人挤散了。

    路过面具摊位,沈媛忽然停下,扔下一锭银子,买了两个兔子面具,一个给沈峦带上,一个给自己。面纱轻飘飘的碍事,不如面具带着舒服。

    沈峦带着面具,看沈媛变成了兔子脸,面具遮掩下的嘴唇轻启而笑。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好笑吗?”沈媛佯装生气,心里却美滋滋的,沈峦终于不再拘束,把她当亲人,当姐姐对待了。

    “我也是兔子吗?”沈峦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喜欢的话,回头阿姐多买几个给你,”沈媛印象里,小孩子最喜欢这些。

    她带着沈峦,继续跟着人群向前走,总算走到了戏园子,戏园子卖票,给大户人家早早留好了包厢,银子都是丹州府出的。管他来不来,闲杂人等也不许占用,百姓只能自带凳子,或者席地而坐,围在楼下,看台上表演孙猴子大战蜘蛛精。

    沈媛是戏园子的老主顾,没人拦她看票,进门时侧身有老妇人扛着大棒,插满了红彤彤的红果,“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沈媛把老妇喊住,“来两串。”

    买了给沈峦,知道他没吃过,“可好吃了,尝尝看。”

    “嗯,谢谢阿姐。”

    “阿姐对你好不好?”沈媛摸摸小孩的软发。沈峦只到她腰一般高,在同龄孩子里算小的。

    沈峦一手举着糖葫芦,用力点头,“世上阿姐对我最好。”

    “那……若以后阿姐有了麻烦,你会不会帮阿姐啊?”沈媛边沿着扶梯上去,找侯府的包厢。

    “帮,”沈峦毫不犹豫,“阿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倒不用。

    沈媛很有成就感,这么简单就拿下了未来皇帝的承诺,金口玉言,驷马难追。心情尤其愉悦,想将来罗阳侯府倒大霉的时候,她能独善其身,安然无事,幸灾乐祸的看那恶毒虚伪的沈氏族人的笑话。

    到了包厢门口,沈媛听见里面有谈笑声,眉头一紧,大力推门。

    门里三个男子,正看戏看的起劲,闻声见一大一小两个兔子,处在门口。一人站起来有礼道,“敢问姑娘与小公子……走错地方了吧。”

    “这是我沈家的包厢,你们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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