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桃花煞【04】
看来魔头是动了真肝火, 温禾暗忖。
他若说去灭人界几个城国,是极其容易之事。
且不说魔阴王朝百万大军,即便他一人, 杀光几城国百姓亦用不了多时。
赫连断手中自春刀,高高扬起, 夜惊华的丁香浮尘,复回掌心。
凛凛刀光对杀意浮尘,若两位大佬真打起来, 怕是谁也拦不住, 冥界会有多少魂魂遭殃。
此次是她提出要来冥界, 若冥界遭屠戮,她难辞其咎且于心不忍。
温禾灵光一闪, 抬掌捂上心口, 闷哼一声, 仰首倒下去。
有清冷花香伴着淡淡血腥味灌入鼻息,温禾落地之前, 被一道玄袖捞入怀中。
她皱紧眉头,呻~吟道:“疼,我好疼。”用力抓紧对方臂腕,努力表演,“蛊……蛊……”
揣摩着火候,晕在赫连断怀中。
赫连断眉心紧蹙, 盯着怀中之人, 继而飞身而起,向冥界入口去,眨眼不见了踪迹。
一旁的几人看得怔楞。
本想着一场惊天恶战在所难免,瞬间和平了。
甘了了搔头, “蛊,水仙说的蛊是何意。”
夜惊华沉吟道:“难不成她中了蛊。”
甘了了有些急,朝界门跑去,“我得去瞧我妹妹。”
飘逸的丁香浮尘,将方跑出数步的人,捆回原地,“我不死,你休想踏出冥界一步。”
夜惊华说完,朝东方死神迈近,探看对方伤势。
好在伤口虽深,未伤及脏脉,渡了些真气给对方,问道:“你何时得罪了魔头子。”
盘坐于地的东方死神,收住真气,颇为迷茫的音调,“属下不记得何时得罪过赫连君主,好像他偏看我不顺眼。”
甘了了凑上前,摸着下巴颏,“你姓李,不,你姓东方,难不成你同李氏某人走得近。”
东方死神默了片刻,“李长旦是属下一手提拔。”
甘了了连声啧啧,“怪不得魔头不待见你,他死厌恶死厌恶李氏皇家,你还提拔他厌恶的人当冥官,他不砍你砍谁。”
夜惊华静静瞪他一眼,甘了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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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一路嘤咛喊痛,趁机往死里拧赫连断的胳膊。
乘风踏云的赫连断,觑着怀中少女的表情,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消一会,自空中落至归息殿门口,赫连断还未进门,便松了手。
正哎呀的温禾,蓦地打他怀中滚下去。
屁股着地,温禾懵了一瞬,抬首狠狠剜了赫连断一眼,又捂上心口,“啊,好痛……”
赫连断瞥她一眼,直往殿内走去,“装,本君看你装到何时。”
温禾盘腿托腮,深思状。
到底哪个表情不到位,让对方瞧出破绽。
黑檀赶忙扶对方起来,“温姑娘,地上凉。”
雪苋的回忆中,黑檀露过几次脸,可瞧出这人心眼软,于是温禾对她好感度又升了一层,任由对方扶着起来,她指着空落落的殿院道:“以前这有一颗几人合抱粗的雪柳树,怎不见了。”
黑檀暗瞥一眼殿门,“是君上嫌出入来去,竟往身上掉絮花,便着人砍了。”
温禾扯开嗓子大声道:“有些人啊生来无情趣,丝毫不懂何为浪漫。”
喊罢,朝斜对面的厢房走去。
与草二拿玉珏连通,问了大师兄的状况,得知对方体内虽被投入魔气,亦无大碍,她便放心了。
闯祸三人组,去思过崖反省了几日,已平安出洞,一切安好。
唯有念奴不大好,她本是青丘白狐族的公主,魔阴百万大军挥师青丘,狐族损失惨重,她死了不少同族,其中亦不乏亲人。目前已辞学,回了青丘陪族人。
不知经此一事,念奴会不会恨她,虽伐兵青丘与她无关,但她几乎已是赫连断身边的人,起因又是一双鞋子。
青丘之国不知折损多少狐狸,人界一瞬间死了不少李氏中人,若非她装晕,冥界不知又出多少冤鬼,人界又有几座池城被毁,还有赫连断曾一手灭了天门派,杀个片甲不留。
魔头杀人上瘾,不问缘由,好似给他杀光全世界亦不够他泄愤。
他心底的愤恨从何而来,仿似世人皆负他,杀光而后快。
温禾越想越沉重,她自墙角漆柜里,拿出那双缀着九尾狐尾的绣鞋,烧了可惜,留下添堵,况且她再不会穿这双鞋子。
晚膳时辰,她拎着鞋子去了对面的归息殿。
魔头又在孜孜不倦读书,此次,案头堆积一人高的书册,不知是何种类型。
温禾直接将鞋子甩至赫连断身前,“像这种造孽深重的鞋子,我要不起,也一点不喜欢,你日后再不要送我东西了,我不敢收。”
说完,旋身朝外走。
赫连断丢掉手中古册,“站住。”
温禾不听,趋步向殿门行去,倏然脚下一滑,被一股力道,倒拖至赫连断怀中。
赫连断一脸阴郁,“本君送出的东西乃御物,岂是你想丢弃便可丢弃。”冷硬吩咐道:“穿上。”
“不。”温禾挣扎几下,未从对方怀中挣脱,固执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穿。”
赫连断手掌一摊,地上的红绒绣鞋拿在手中,施法甩脱温禾脚上的绿莺靴子,又强行将手中的九尾狐鞋往人脚上套。
温禾使劲挣脱,“我说我不穿不穿。”
方套入玉足的鞋子被甩脱,赫连断面上阴气更盛,摁住少女的身子,沉声吼道:“本君让你穿,你必须穿。”
温禾被吓一跳,她现下被对方搂入怀中,坐于身下,本是亲密无间的动作,却听对方厉容吼斥。
盯着魔头近在迟尺的脸,她心里涌上一股莫名委屈,眸底漫上雾气,嗓音微抖道:“难道你不知这鞋子有多残忍么,你自己残忍无所谓,我未曾达到你这种境界。在你心底,丝毫未有对生命的敬重,你杀人如麻,视众生为草芥,你造的这些孽,只是一时痛快,终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你,终有一日你会被天道谴罚。”
“谁有这个本事收拾我,待我一统六界,做这天地唯一主宰,谁敢说一个不字。”赫连断唇角牵出一抹桀骜狂佞,“至于天道,只要足够强大,天道亦会让我三分。”
“我真是脑子进水,才对你这样一个大魔头劝善。”温禾扭了几下身子,“你放开我,拿走你的鞋子。”
赫连断松开手臂桎梏,放人下地,“好,既不想穿,就再也不要穿鞋子,正好你喜欢赤足。”
地上的两双绣鞋,瞬间漫出一团橘红火苗,眨眼间烧成灰。
“不穿便不穿。”温禾气恼转身,大步朝殿外而去。
未走两步,哎呦一声痛呼,摔倒墨玉石砖上,脚下不知何时踩到个钉子。
好在收脚及时,没给扎出血来,温禾揉着脚板,瞪向御座上的赫连断,“有种放刀子,钉子算什么。”
如她所愿,赫连断起身,一挥玄袖,整个寝殿墨玉砖下钻出密密麻麻冰刀,尖锐刀刃泛着泠光。
温禾怔了一瞬,抬足迈上去,赫连断幻出的冰刀非普通冰刀,她那点灵力自然撑不住,脚底钻心一痛,温禾瞬间疼出汗来,她忍痛,抬起淌血的脚,又向前迈了一步。
花铃急了,暗中道:“小主,你疯了么,莫名同魔头置什么气,终归一双鞋子的问题,你向他说两句好话便罢。”
温禾抿紧双唇,这一刻她偏不想曲意逢迎讨好他,疼死也不。
赫连断静静看着冰刀上滚下的鲜血,眸底一片深邃,呼吸亦粗重几分。
温禾复抬脚,单脚受不住她的重量,脚下冰刀刺肉穿骨,她再维持不住平衡,身子向前一扑,眼看整个身子要砸到密密匝匝冰刀之上。
墨玉砖上的冰刀,瞬间消遁,她摔趴倒地。
赫连断一步步挨近,直停至温禾身前,“才两步便撑不住,你哪里来的勇气忤逆本君。”
温禾趴至墨砖,不起身,前额紧紧贴在交叠的手背上,疼得掉眼泪。
赫连断不做声,只静静觑着,直至感觉少女弱肩微抖,他俯身,抬手挑起对方下颌,果然望见一脸水光。
他将趴尸的少女抱起,几步间送至玄冰床,缓缓蹲下身子,捏住被鲜血浸染的足袜,顺手扯掉,白嫩的赤足因疼痛而凸出几道青筋,又因被寒刀所伤,异常冰凉。
赫连断掌心腾出一团赤雾,挨近足心,随着赤雾涌入,温禾只觉得一股股暖流顺脚底脉络延至四肢百骸,疼痛也几乎消失不见。
为人治愈了伤,赫连断起身,温禾仰首望他,也不说话,只是眸底仍氲着泪花,她吸吸鼻子,一滴泪光挂不住,顺着颊侧滚下。
此时的蒜苗,不喜不悲不愠,平静得像是瞧一副水墨画,赫连断竟有些控制不住手指,欲给人拭去腮边泪水的冲动。
直到他真的抬手触及少女挂着泪痕的腮边,温禾眨了下长睫,似对眼前之人的动作表示震惊不解。
赫连断亦反应过来,本欲拭泪的手,粗暴的往对方脸上一通糅,温禾哇呀一通叫着,将蹂躏她脸的那双手打下去。
被揉红的脸上,一双眼睛似欲喷出火来,死死瞪着魔头。
赫连断冷哼一声:“下不为例,日后你若莫名作死,看本君会不会为你疗伤。”
温禾再瞪对方一眼,小心翼翼下床,因还未从方才冰刀刺肉的疼痛中缓过神,她走得极轻极缓,一瘸一拐,一旁的赫连断看得又好笑又嫌弃,以至不知该摆哪种表情,冷峻的脸上,纠结得很。
黑檀自殿外走来,对赫连断躬身一礼,又对温禾笑道:“天色已黯,温姑娘往常要去白护法那用晚膳,白护法见温姑娘未去,让我来传个话,不知君上同温姑娘是否要用膳,白护法已备好佳肴,只消人送来。”
“吃……”温禾暗瞥赫连断一眼,“君上胃口浅,就不吃了,那就少送一些过来。”
赌气归赌气,饭该干还得干。
黑檀躬身离去,不消一会,殿外来了十几名婢子护卫,丈长的琉璃桌扛进殿,婢子走马灯一样陆续落了菜,又走马灯似得退出殿门。
温禾数了数,连汤带水,九十九道菜肴。
这就是少送些,若说多送些,不知整个归息殿是否装得下。
她往日去白白苑,没见护法这般热情相待,送入归息殿的,便不一样了。
拐着弯的拍赫连断马屁。
赫连断果然不吃,被文武魔臣叫去前殿,商议下一步伤天害理的详细流程。
温禾没甚胃口,食了几箸便叫黑檀撤下。
黑檀指挥婢子撤菜,对温禾道:“温姑娘早些歇息吧,新榻今日方做好,您看是否舒适。”
温禾这才注意到,玄冰床前的莹莹白骨榻,已换成一张容积稍大的黑骨榻。
黑檀笑道:“是君上亲手拆了沼泽河内一头水虺的骨架,命人造了这骨榻。”
心狠手辣的魔头又造杀戮了,温禾连连叹息着走去榻边,一屁股坐下。
笑:“真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水虺:“为什么杀我,我什么都没干。”
赫连断:“你吓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