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光之后

    冯老太年轻的时候就爱在人前夸自己的孩子。一丁点儿的事情，经她那张嘴上下一吧嗒，就添彩儿，就生辉。自家孩子头上长的虱子都不同凡响，透着一股聪明漂亮劲儿。如今冯老太人是老了，但年轻时的习性却一直延续着，大有把它发扬光大到底的趋势。

    尽管冯老太的仨儿子各忙各的，很少来看她，但偶尔来一趟，也够冯老太风光一阵子的。三个儿子一水儿的派头十足，个顶个儿阔得流油儿，招来许多眼馋的目光。只有对门的王大妈对此无动于衷。她虽过着寻常百姓的普通日子，二女儿最近又下了岗，但她从不拿自己的孩子和冯老太那些出门身后冒烟儿，放屁油裤裆的儿子攀比。对冯老太的炫耀，时常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对此，冯老太心里很不舒坦。

    冯老太想在自己70大寿到来之际，馋一馋王大妈。这一天，她一切准备妥当，站在大门口迎接三个儿子。哥仨提前电话联系，约好时间，前后脚赶来了。老大开的“桑塔纳”，老二开的“皇冠”，老三开的“奥迪”。三辆小车儿并排停在门口的马边上，里面钻出一行穿着时髦，拎着大包小包的儿子儿媳们，把冯老太乐得满脸放光彩。偏巧王大妈这时候出门买菜，把这些看的真真切切。冯老太别提有多得意了，心里头如同灌足了蜜蜂屎，那叫一个甜美。她惊喜自己的仨小子料事如神，就像猜透了当妈的心思，来的这寸劲儿，可给当妈的露了脸，让她美美地风光了一回。

    忙乎热闹过后，屋里又剩下冯老太一个人了。她把儿子们带来的大包小包，一字形在房间摆开，依然沉浸在得意之中。

    一整天，冯老太只顾得忙活了，吃饭的时候都不觉得饿。现在一个人静下来，才感到有了些胃口。她随手打开一盒包装精美的茯苓饼，正欲吃，却发现圆圆的饼上虫眼斑斑，虫絮密布。这东西放多久了？被虫蛀成这样！冯老太皱起了眉头，生气地将它扔到一边。她又打开另一个十分考究的糖盒，拿起一个红虾酥含在嘴里，盯着一旁的茯苓饼生闷气。片刻，冯老太感到嘴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吐到手心一看，红虾酥里爬出一个肉滚滚的白虫子。冯老太一阵恶心，白天的得意劲儿，顷刻间荡然。她真想扇儿子两个耳光，可屋子里空荡荡的，他们这一走，指不定什么猴年马月才来呢。

    冯老太站起身去插门，她怕这风光之后的内幕被邻居们窥视到。关上门，瞅见了白天被自己扔在门后的点心匣子。那是王大妈下岗的二女儿送的，她当时瞧不上这没有档次的俗物。不过，冯老太还是打开了，各式各样适合老年人吃的点心，鲜亮亮映入眼底，香喷喷直打鼻子。她抬头向王大妈房间望去，窗帘上映出娘俩亲切绕毛线团的影子。

    冯老太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就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