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特别是对方看着感兴趣的时候，便八卦得更起劲了。
多亏了司机师傅的热情介绍，季靖对季家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可比什么都不知道要进了一大步。
他说, 季家原本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以前靠着种地种草药赚了不少钱,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村里有好多人家都会去季家当“长工”。
当年，季家就是m村的经济中心。所以当时，季家当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村长村支书都要卖他的面子。
然而, 好景不长, 后来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没人想在家种地了。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壮，季家余粮颇丰, 比起外面的人可能不怎么样, 但在村里还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只是不如以前的话语权了。
不过时代总是要发展, 改革的春风也终于吹到了m村的头上。
上一任村支书凭借自己的经验，在村里大搞农家乐，还真给干成了。
看到生活富庶了起来, 很多第二代第三代也回来一起经营, 政府也很支持, 村委会更是帮着大家一起干，这才有了现在繁荣的景象。
只是有兴盛就有衰落, 季家老头冥顽不灵, 说什么也不愿意加入进来, 白白占了那么好一块风水宝地。
如今这人也去了、房也塌了、地也荒了，人际关系更是一团糟，季老也成了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脾气不好。
“其实想来也是个可怜人，就他女儿去看看他。总之遇到了还是绕着走吧，脾气不好。”司机师傅再三叮嘱，希望她不要在m村留下不好的回忆。
季靖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想着不仅不能绕着走，还得去搭话。
司机师傅的描述和自己想象中的爷爷很像，固执且做惯了大家长听不得别人的话，所以才导致父子关系决裂吧。
“到了，祝你玩得愉快。”
“谢谢。”
季靖礼貌回应，便下了车。
眼前是一家看还挺干净的农舍，相对靠近村口的那些“别墅”要显得普通很多。
“请问，是季靖同学吗？”
似乎是听到车辆经过的声音，从农舍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她穿着一件厚棉袄笑盈盈地迎上来。
“同学？”林致源一偏头，表示疑问。
季靖给他使了个别多嘴的颜色，也笑着走了过去:“您好，是我。”
“别那么客气，就叫我季阿姨，这几天你的起居就交给我了。”中年妇女热情地招呼季靖，但看到林致源时却皱了皱眉头:“男朋友？你预定的时候只说了一个人吧。”
林致源被看得有些慌张，连忙说了几句阿姨好。
“他不住，不放心我一个人来调研，送我过来而已，马上就走了。”季靖挽上林致源的手臂，解释起来。
季阿姨半信半疑，但还是领着他们进了农舍。
“这，还有前台呢？”林致源四处望望，发现这个地方不管是人还是建筑都不能光看外表。
外面看着非常“农村”，里面竟然和酒店长得差不多。
“来，把身份证给我，我要登记一下。”季阿姨走进自己的柜台，带上眼镜拿出来一本本子。
厚厚一叠的本子看着只写了4、5页，其他还是崭新的样子。
林致源双手插着口袋，看着探出手的季阿姨很是疑惑:“我不住，就不用了吧？”
“我哪里知道你最后住不住，只要过来了就得登记。”季阿姨的语气十分强硬，还拿腔拿调的，“虽然来我们这住的人少，但办事还是要正规，玩得开心是次要的，安全最重要。”
季靖看季阿姨说得一板一眼，这一听就像宣传语般的说辞，应该是经过培训的。
“咱村支书说的。”季阿姨吐吐舌头，原来这是在模仿村干部说话的样子。
看来m村的农家乐事业是在统一规划下进行的，各家的规范应该都做得不错。
“快点，配合人家工作啦。”
季靖拱了拱林致源，林致源才无奈拿出了身份证。
“登记好了。”季阿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交给了季靖，“我带你们参观参观房间吧，也好让你男朋友放心。”
“不用了阿姨，我绝对相信您。”林致源因她态度上一会儿警惕一会儿热情的无缝连接而有些害怕，但为了季靖还是得社交，“那就麻烦您多照顾一下我女朋友了。”
季阿姨显然被林致源突如其来的明媚笑容晃了眼，连声答应。
“小靖啊，咱都姓季，这是缘分，小姑娘你也不要拘束，就把我当家里啰里八嗦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成。”
才不过几句话，这季阿姨就叫起季靖小名来，妥妥的自来熟。
季靖笑得欢畅，并不排斥，也连声答应下来。
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林致源后，季靖才开始观察起来。
这农舍其实并不算偏僻，离再之前一家农舍也不过几百米距离，只是道路弯弯绕绕才从村口开进来费了不少时间。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娱乐项目，可能是故意把路造成这样的吧。
规划这儿的村委干部看来是个能人。
此时的季阿姨已经帮她去准备午饭了，说是要让她尝尝她家的独到美食。
等待的时间里，季靖在农舍四周晃荡起来。
走着走着，就看见路面忽然就变得凹凸不平，一看就是多年没有平整过了。
她顺着路望去，尽管只是各种杂草相依，可隐隐间就觉得自己所要的答案或许就在那个方向。
只要踏出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小靖，饭好了，快来吃吧。”
正在季靖犹豫之际，季阿姨一声喊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靖摇摇头，在心里斥责起自己的鲁莽，在这之前还先打听打听为好。
“来来来，这是我家特色的鸡丝粥，尝尝。”季阿姨盛出两碗，还剩下不少温在了锅里。
季靖接过碗和勺子，粥还是烫的，白粥里的白肉应该就是鸡丝，还有些微黄的小颗粒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尝下一口，才惊得又吃了一口，差点把自己烫到了。
就像林致源说的，这里的东西外表都其貌不扬，一窥究竟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粥也是，看似普通，第一口下去也没觉得多么多么好吃，可第二口下去前，渐渐地回甘之味相当特别。
“好好吃！”
季阿姨很满意季靖的反应:“那当然，再尝尝这菠菜和猪肉，包你喜欢。”
季靖尝完后不住地点起头来，自己果然是喜欢的。
一顿饭吃得季靖相当满足，差点就忘了此行的目的，趁着季阿姨在打包饭菜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帮起忙来。
“季阿姨，m村除了农家乐，还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季靖旁敲侧击，观察着她的脸色。
“除了农家乐……那应该就是我家的饭菜了。”季阿姨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哦不对，饭菜也算农家乐。”
季靖皱皱眉，这样不行，自己得引导引导她。
“就是特有的风土人情，特别的建筑或者说独有的景观。”
“特有的……独有的……”季阿姨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认真思考起来。
然而想着想着，表情渐渐地为难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现在还哪有什么特色，大家家里都差不多。”她笑得很勉强。
季靖能理解她的感受，村里农家乐规模化的同时也更加同质化，特别是那些外表装修精美的小别墅和城里的也没多大区别了。
“怎么可能没有嘛，比如很有特色的房子啊，独到的食材啊。”季靖继续引导。
季阿姨苦着脸，欲说还休:“其实，特色还是有的，只是不太方便带你去看。”
她说，其实这家农舍并不是村子的尽头，里面还住着一家人家，那边有非常特别的建筑，至少有上百年历史了。
而且那个家也掌握了m村神秘食材的精髓。
比如刚才粥里的一味食材就很特别，只有那家人家知道。
“咦，我看了好多m村的介绍和攻略，怎么从没听人提到过？”季靖假装惊讶，还做出一副相当感兴趣的表情，刻意忽略了季阿姨为什么知道人家秘密食材的信息。
“因为他不肯和大家一起搞农家乐，所以路也没修，自然没人会去。”季阿姨一脸无奈，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万分不解。
季靖了然，她说的应该就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条路。
“哦？我超有兴趣，要怎么过去？”
“你还是别去了。”季阿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同时也拒绝了她，“那老头脾气不好，你过来玩儿应该求开心，别搞得郁闷而归。”
“我这次就是来找m村最有特点的东西，找不到也不会开心的，季阿姨，求求你啦！”季靖拉起季阿姨的手摇了摇，使出了曾经让无数人妥协的撒娇技能。
她眨眨好看的大眼睛，让季阿姨很是犹豫。
季阿姨被季靖摇得受不了，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一会儿要去送饭，你就跟在我身后别出声，假装迷路走错的。”
“好！”
季阿姨说其实村里人都知道这个老宅，以前这条路可是相当热闹的。
可如今已然长上了不少杂草，可见鲜少有人来回。
“那您为什么要去送饭……？”
季阿姨只是笑笑:“谁让那老头是我亲爹，我不管就没人管他了。”
季靖心中一动，找对人了。
约莫走了五分多钟，路上的风景少许有些变化，再也不是一片杂草，而是一块一块的“杂草”，应该是某种自己不认识的植物。
只是这些植物的分布并不广，仅仅是建筑门前几块，再往远处望去杂乱丛生。
一看就是常年无人打理的荒田。
不远处还有一个池塘，只是池水已然污浊。
“嗯？什么声音，有人在吵架？”季靖的耳朵很灵敏，除了风声还隐约听到了人声。
不是说没有人会去吗？
季阿姨也不说话了，表情很是无奈，脚步也加快起来。
“一定是孙书记又来了。快走。”
随着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个清楚的字眼也飘进了季靖的耳朵里。
“不管你来多少次，我都没兴趣，快滚。”
是一个年纪颇大的男声，中气十足，字里行间带着数不尽的威严。
“季爷爷，您还是跟我看看再做决定，其实……”另一个声音略微颤抖，虽害怕但还是强撑着想要交涉。
“没可能，再不走我可放狗咬你了。”
“别，您别激动，我这就走。”
然后，季靖就看到穿着一身灰白羽绒服的年轻人灰溜溜地倒退着，时不时还想往前几步，可都被对方逼退了。
“孙书记，您还真是执着。”季阿姨见两人剑拔弩张倒也不在意，像是习惯了似的。
被叫做孙书记的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见来了救星赶紧说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爹，咋又那么大火气，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季阿姨完全无视了老人的怒气，用着近乎哄小孩的语调。
“还不是因为你来晚了，又让我碰到这小子，晦气。”
季靖循着声音望去，老人穿着件藏青色的棉袄，头发雪白且梳得整齐，尽管拄着拐着但整个人精神抖擞，颇有民国时代上流社会一家之主的气质。
想必这就是季邻海的父亲了。
“我、我也是原因的嘛。”季阿姨尴尬地轻咳两声，“路上碰到个迷路的小姑娘。”
忽然，视线集中在了季靖的身上。
“啊，老爷爷你好。”她毕恭毕敬地朝他点了点头。
“所以，就是你害我大动肝火的？”老人眼神锐利，仿佛有能够看透一切的能力。
饶是季靖都觉得心慌，早就准备好的谎言一时是不出口。
“那就赶紧压压火。”季阿姨搀扶着老人走向一个大房子，随后朝季靖挤了挤眼睛，“小……j……小姐姐，参观参观？”
季靖吓了一跳，季阿姨差点露了馅。
老人似乎并没有对这个不同寻常的称呼产生怀疑，甚至对自己这个陌生人的到访也没有强烈的抵触。
“好，我先自己转转。”
季家的宅子真的很大，还分了好几幢，有单层的也有双层的，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屋檐上，精致的瓦片还有雕花，只是年代久远，很多都因雨水冲刷而变得平整了。
偏僻的几间屋子还因为年久失修，屋顶都塌了。
几步繁荣，再几步破败，岁月的痕迹就这么交织在一起，令人感慨。
一间白色的小房子映入眼帘，相对别处的衰败之色，它的周围竟还长着些常青树。
脚步不由自主向白色房子踏去，雕花木门跃然眼前。
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开了。
房间并不算大，但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老式家具，特别是红木书桌上还摆着许多的书本，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
可床上并没有被子，只是铺了一条白色的被单，似乎并没有人住。
“你干什么？”
正欲踏进门去，季靖被一声严厉的呵斥吓得难以动弹。
糟了，不会被赶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