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以命换命
时间不等人,秋梅的遗体已经僵硬。必须赶快把范少明找到。
很快,县里就来了两辆警车,下来了8名干警。为了节约时间,民警把全村有劳动力人都动员了起来。
村长王福山简单画了张村子周边的地图,民警仔细研究过后,最终决定把人分头行动。
后山有一片小树林,范少明拿走了绳子,他如果决定自杀,最有可能出现在后山。眼看着已近黄昏,村长带着10多人急急忙忙往树林赶,天黑就更不好找了。
其他人就分成村东、村西、南边大山去寻找,又安排了几个人去镇上打听,看看范少明有没有出镇的可能。
留守的李香琴坐立不安,脑海不断出现丈夫自杀的画面,她或站或蹲,走走停停焦急万分。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这边杨天成听说范少明失踪也是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他畏罪自杀,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定了,因为范少明是出了名的胆小怕老婆,平常让他杀个鸡都扭扭捏捏,被媳妇一吼就畏首畏尾的人,怎么会有胆子自杀呢?
‘爸爸,我是不是没妈了?…’三月想起大小蒋对她唱的歌。8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了死亡意味什么。
此刻,她依偎在爸爸怀里,小脸苍白,红肿着双眼,想从爸爸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杨天成把原本握着三月小手的掌心紧了紧没说话。他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杨春,抬起手臂轻唤:‘春儿,过爸爸这来。’
傻呼呼的春儿‘嘻嘻’笑一声,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坐在爸爸旁边,他双手抱住爸爸的胳膊,将小脑袋靠在爸爸厚实的肩膀。四周笼罩着厚厚的悲伤,父子三人无言。
‘找到了,找到了,还有气,快点快点…’急呼声从小树林传来。
范少明找到了,如大家所猜,这一次胆小的范少明汉子了一回,他想一命换一命,用草绳上吊了。所幸发现及时,人还有口气,但已经陷入了昏迷。
救护车开了两小时,等到人拉到县里天都亮了。一番抢救过后,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大脑缺氧太久,导致部分脑细胞已经死亡,能不能醒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才两天时间就一死一伤,这起命案迅速蔓延,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整个青莱县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传闻也是越传越离谱,甚至最后添油加醋成了已婚男女因奸情被抓而殉情的故事。
新闻台的记者每天几波几波的来人采访,流言蜚语,一片乌烟瘴气,这简直就是在要杨家人的命,小三月哭的已经失了声,慢性子的杨天成被气的拿刀要砍人。
为了尽快平息此次事件,县里司法所接到通知,火速召集当地调解委员会,组成调解小组来村里调解范杨两家的矛盾。
秋梅的灵堂设在门前的台阶上,四周用竹子搭了架子,顶上挂了红布。天成说她生前喜欢红色,总想着做身红衣裳,却又舍不得花钱给自己置办。现在人走了,也算了一了她的心愿。
院子里添了几条长板凳,是邻居家借来的。杨天成坐在长凳上,养父走的早,自己没有兄弟姐妹,秋梅也是个孤儿,长辈们也都不在了,所以没有旁人来祭奠。
早上杨天成上镇上买了副棺材,他在里边垫了床薄毯,他说这样秋梅会舒服点。棺材摆在两条长凳上,地下点着油灯,前边一张小书桌上放着一张秋梅的黑白照片。
小三月缩在角落里,她看着照片上的母亲是那样年轻,年轻到她几乎不认得,她头上还扎着两条麻花辫,板板正正的。
照片是天成临时去放大的,用的是秋梅18岁时拍的一寸照,照相馆老板说再大就模糊了。
这么些年只顾着庄稼和孩子了,杨天成这才发现自己错过的太多,两个人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拍过。
院子的地上湿湿的,三月蹲在地上,两眼空洞,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的脑袋又轻又空,像风干后去籽的丝瓜瓤,飘呼呼的没着没落。
她不明白这是在干嘛?这方方正正的匣子,这火红火红的帐子,这忽闪忽闪的芯子……,我妈去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隔壁王妈端来了一杯温糖水,父子三人一人抿了几口,算是补充体力。
远远的有人打了电筒向这边走来,近了才看清是李香琴,杨天成转过头来,不想和她对视,他只想好好的再陪陪妻子。
‘天成,我知道现如今事已无法挽回,无论如何是我家错在先,我来给秋梅认个错…’见天成没理她,李香琴也没再说下去。
她整了整衣摆,双膝跪地,对着棺材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
‘秋梅,我来给你磕头认错了,你含冤九泉都是我范家的错,现在范少明也得到了惩罚,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无用,不管你原不原谅我,你的小三月和春儿我都会帮你照顾好,你当我赎罪也好,我是罪有应得也好,我都认。’
说完李香琴起身看了看天成,说:‘今儿调解那边你没来,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范少明成了植物人是活该,他们的建议是我赔偿你们些精神损失费和丧葬费,我回家东拼西凑也只有5万块钱,你看你觉得怎么合理些?’
天成不吭声。
‘天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要解决,秋梅放家都三天了,要下葬为安啊。’李香琴倒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一改先前的悲痛,继续说道。
天成听完抬眼看了看俩孩子,嘴角牵动着努了努,还是不搭话。心知他难过,李香琴也不再言语,回身往家走去。
半夜俩孩子睡了,被王妈妈抱回了家。天见晓后,调解庭那边又来了人,调解员对他动之以情,晓知以礼,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他去参加调解。
确实不能耗了,小三月眼见的都傻呆了,傻小子春儿也疲惫不堪,社会舆论者们的唾沫星子都快把这已经破败不堪的小家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