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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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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食馆投宿的夫妻二人,正是阿沅的阿娘和继父。

    何秀才去上茅房,李氏则在房中铺床。想起女儿,眼眶微红。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乖巧听话的阿沅,竟然会偷银子,被发现后还伤了一直待她如亲女儿的继父。

    李氏虽不想相信,可事实也摆在眼前了。

    她约摸也猜测得出来女儿来找她姑姑了,只是先前却不敢来寻。

    那何老太太知道阿沅偷了存给儿子上京赶考的银子,还伤了她的宝贝秀才儿子后,指着李氏的脊梁骨大骂她养的好女儿。

    还道人寻回来后要把她腿打断,再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偷儿!

    若不是丈夫劝阻了老太太,说是这事传出去后不光彩,恐会影响到他往后科举,因此老太太才收了想要把这事唱给十里八乡,

    但何老太太气得还咒了阿沅一夜。

    过来半个月,心想老太太应该气焰消了些,便试探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看看他对去寻阿沅是什么想法。

    何誉倒半分也不担心阿沅把事情捅出来,且心心念念着那貌美的继女,所以反过来安慰李氏。

    道人坏了可以交好,可人没就是没了,如今世道乱糟糟的,还是把人寻回来的妥当。

    李氏感动至极,心中更是感叹自己虽二嫁,但确实一嫁比一嫁好。这二嫁便嫁了个知礼节,宽明大义的好丈夫。

    半夜,又下了一阵雨。雨势来得凶来得急,但去得也快。

    下过雨后,本就有几分寒凉的天气更凉了。

    在长凳上躬着身子的阿沅没有可盖之物,冷得只得把自己缩成团取暖。

    冷得瑟瑟发抖的阿沅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阿爹死的那年。

    家中的田产皆被堂叔伯们抢去,他们还要把她和阿娘所住的屋子抢去。

    阿娘哭得麻木了,最后也不哭了。最后阿娘拉着她的手到了清水镇上。

    阿娘让她在一间铺子外边等着,说去买些东西,一会就回来。

    阿沅隐约知道阿娘不想要她了,但她不敢说。

    等了两个时辰,阿娘都没有来找她。

    她哭着从镇上一路走回了家。

    家中阿娘看见她的时候,也是惊愕。

    大概没有想到年仅七岁的孩子能自己一个找到回家的路。

    阿娘也红了眼眶,娘俩抱着哭了许久。

    阿沅怕阿娘再次丢下她,所以从回来后,阿沅到现在都没有闹过脾气。

    再次梦到往事,缩成一团的阿沅觉得好冷,也好难受,这种感觉就好似还被扔在铺子门外时那样。

    孤零零的一个人,孤独害怕的情绪再次涌上了心头。

    沉睡中的阿沅轻声抽泣,口中哽咽的嘟囔着:“阿娘,不要丢下我……”

    夜半除了几声狗吠声,还有便是屋檐上水滴低落的声音,正是这些声音阿沅细微的哭声衬托得格外的清晰。

    霍擎睡眠一向浅。毕竟在军营多年,得随时保持着警惕,即便如今已经卸了甲,这警惕也成了习惯。

    所以当那声细入猫叫的哭声传隐隐传入屋中时,霍擎便醒了。

    手臂着在头下,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昏暗的屋檐。

    霍擎原以为只是哭一小会,谁承想那哭声约莫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

    还梦呓喊着阿娘,说了一些胡话。

    有些没完没了。

    霍擎就寝后的脾气不大好,故意捶打了一记床铺,发出“咚”的一声响,在这深夜中格外响亮。

    这声音估摸着隔壁的院子都隐约听到声响,只是隔壁屋子的人睡得极沉,依旧轻声呜咽低泣。

    隔壁那屋的人一整日都担惊受怕,若是有点声响,必然会醒来。

    霍擎察觉有些不对。遂起了身,下床点了油灯,拿着出了屋子。

    走到对面的屋子门外,霍擎抬手就敲门。

    敲了几声,屋子的人都没有回响。不是睡得沉,那便是昏迷了。

    霍擎一时心软收留个人,却不想收留了个麻烦回来。

    霍擎正欲把门撞开,但想起这门中无插梢,便尝试用力推了推门。

    也不知这女子是心大,还是信得过他,门后并没有东西阻挡,故他一推便把门推开了。

    霍擎原先觉着给她一个栖身已然不错了,但当拿着油灯进了屋中,见到女子可怜的缩在一张长凳上,却觉得应该多给她一张被子的。

    两步上前,伸出手推了她的肩膀:“醒醒。”

    长凳上的女子并未醒。眼尾挂着眼泪,身子瑟瑟发抖,嘴唇还颤抖的说“好冷”。

    霍擎手背碰了碰她沁出薄汗的额头,才发觉烫人得很。

    霍擎自小就是苦过来的,冬日寒风冷冽光着脚都没见生过病。却不想女子会这般娇弱。

    不过是淋了点雨,喝了几口凉水就病了。

    感觉到额头上一暖,昏睡中的阿沅蓦地伸手抓住了那大手,可怜嘟囔了声“冷”

    霍擎眉头一皱,用了些力抽手。但她抓得紧,他这么一抽,她的身子也跟着一动。

    长凳窄,她动一下,小半个身子就腾空了,霍擎便没有继续。

    之前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看她样,霍擎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几分过分。

    人都烧成这样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就该烧傻了,往后还得负责她的过活。

    想到这,霍擎冷声吐出了“麻烦”二字。随即把油灯放到地上,弯下要把人扛到了肩上,再拿起油灯。

    被扛在肩上的阿沅难受得哼哼唧唧的。

    霍擎没有理她,把她扛到了自己的屋中,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霍擎的床,是租凭下铺子时在隔壁木匠铺子打的。

    大而结实。

    把人放到了床上后,再把先前早春的薄被翻找了出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阿沅得盖上被子后,逐渐暖和后,她也不叫唤冷了,只是还会呜咽着阿爹阿娘的乱喊。

    好在霍擎以前在军营也照顾过人的,所以倒不至于看着她自生自灭。以前在军中受伤的人多了,军医忙不过来,伤势轻一些的,便照顾伤势重的。

    有发高热的,在无药的情况下,只用温水擦拭,再喂些暖汤。

    霍擎沉着脸拿着油灯出了门。

    到了厨房。

    厨房满是灰尘和蜘蛛网,霍擎也是第一次进来。

    烧个热水,他还是可以的。

    霍擎不下厨,因此厨房中锅碗瓢盆,一样都没有。

    到前边铺子拿了个铁锅,在院子中舀水涮干净。

    院中的马见到主人,兴奋的提了提蹄子,低低嘶叫了一声。

    时值半夜,只有霍擎这院子还有声响的。

    霍擎瞧了它一眼,训斥:“黑煞,别叫唤。”

    跟了七八年的马似听得懂他的话似的,被训斥了一声,倒真的不叫了。

    霍擎走了过去,拿了一把干草放到食槽中。

    随即接了水拿回厨房,把锅放到了灶上,起了火,厨房渐渐也亮堂了许多。

    火光映在霍擎的脸上,依旧有几分阴沉。

    水烧得微温时,便盛了一半出来放到盆中。余下的让它继续烧开。

    端着水出了厨房,回了房。

    拿着油灯到了隔壁屋,在她盆中看到了帕子,便拿走回房。

    沾了水,拧干,擦了擦她的额头。看了眼她眼尾的眼泪,便顺势擦了一遍,随即洗了帕子拧干放在她额头上降温。

    这大半夜的,医馆药馆也不开门,更不会有那个大夫半夜起床赶来出诊,所以也只能如此来给她降温。

    阿沅上半夜又冷又难受,更是做了噩梦。从梦到被丢弃后,又梦到自己似躺在独木桥上边,独木桥两边是悬崖,只要动一下便有掉下悬崖的危险。

    但到了下半夜,身子逐渐暖了起来,躺着的地方也从独木桥变成宽阔安全的大桥。

    颦眉渐渐舒展开。

    这一觉,上半夜睡得难受,下半夜睡得舒适。

    阿沅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刚醒的阿沅只觉得浑身酸痛,脑子更是有些沉,不大清明。

    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眸看清这屋子后,阿沅一怔。

    这屋子不是她住个那个屋子。

    她躺着的也不是什么长凳,而是一张大床。

    阿沅压下惊慌,看向自己所在的屋子。

    这屋只有一张简易的大床和一个大箱,除此之外,便就是她身上的这张看着很新的薄棉被了。

    屋内和外边的堂屋,院子一样都是空荡荡的。

    阿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很有可能是霍爷的屋子。

    可……她为什么会在霍爷的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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