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谜样兰堇(一)
妖魅的夜晚,在万众瞩目中降临。
我跟在初夏后面,高跟鞋落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走廊。也只有暗香,能将金银二色用得如此淋漓尽致。
初夏接过我的狐皮披肩,露出精致合体的黑色礼裙。冰凉的空气让皮肤表面冒起小小的颗粒,然而它却丝毫冷却不了,这个大厅里,越来越浓郁的热情气息。
初夏悄无声息地退下,我心里清楚,现在,是我的时间。
我平静地站在吧台旁边,打量着周围的男男女女。
他们都拥有美貌的面孔,纤弱妖娆而富有活力的身体,他们目光迷离,像极了大厅里柔媚颓靡的灯光。他们笑容暧昧慵懒,徘徊在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周围,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一挑,就勾走那些男人的魂儿。
我挑唇一笑,轻轻摇晃高脚杯里猩红色的液体,它们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酒香气,让我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远远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美丽的五官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不久之前的早上,它们以一种高傲的姿态,表达了对我的不屑。
他穿着中世纪欧洲贵族男子的服饰,经过了一些巧妙的改装,配上他混血的深邃五官,忧郁的双眸,微挑的唇角,就像一个纤弱而高贵的王子。
他一进场,就夺走了原本胶着于其他尤物身上的目光,引起两种情绪,惊艳和嫉妒。
有些人一出现就能吸引人们的全副注意力,例如风信。
而现在,则是例如舞台上,徐徐从天而降的那个白衣少年。
即使他戴着一张纸皮面具,却毫不留情地取代了风信,成为了新的焦点。
薄薄的布料,随着他的旋舞掀动一波-波的涟漪,妖娆的身躯在白衣下若隐若现,像蛇一样灵巧柔软。
伴奏的是单调的鼓点,却诡异到了骨子里,带有一种勾魂的力量,绵绵软软纠缠在耳边,却挣脱不掉。
他在舞台上尽情舞动,仿佛整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他是舞台的主宰,控制着所有人的心神,心甘情愿随着他的舞姿坠落,坠落到神秘的、诡异的沼泽里面去。
鼓声越来越慢,少年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柔若无力,就像一只白色蝴蝶,在翩翩飞舞中,垂死。
鼓声终于停止,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少年已经俯在台上,久久不动。
舞台的幕布缓缓下降,挡住了台上没有动静的少年。
大厅里开始有了低低的骚乱声响,在场被刚才那段奇妙的舞蹈蛊惑了心神的客人们都忍不住怀疑,那个少年,真的像蝴蝶一样死去了。
就在人们都在揣测的时候,幕布猛地向两边拉开,聚光灯打在舞台上。
大家惊奇地看到,白亮的灯光里,完好站着刚才那个极致舞蹈的少年。他换了一套白色和服,沉静的和服穿在他身上,却散发着妖冶的气息。灯光打在他身上,白得那么夺目。
他的一只手扶上了脸上的面具。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紧紧盯着他,隔着面具,我感觉到他在笑,狡黠的,轻蔑的笑。
面具揭了下来,就如揭开谜底一样,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一张美丽不需怀疑的脸,带有独特的东方古韵。用一句中国的古话来形容是,面若桃花。
这么一张脸,应该出现在年代久远的宣纸上,由晕开的水墨勾勒出来。
他唇角的确带着笑,却是浅浅的谦和。
我不由得一愣。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他的笑容和他的衣装天衣无缝地协调,我却隐隐感觉到有些艳丽鲜活的东西,在暗处叫嚣。
他缓缓地谢幕,底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夹杂着一个名字。
“兰堇!”
他就是兰堇?去年的第二香魁?
我眼里一动,看着那个少年在煮沸了大厅里的气氛之后,唇边挂着淡远的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缓缓退下舞台。
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风信,那张俊秀的面孔维持着平静和优雅,可惜那握着酒杯的手,已然泛白的关节泄露了他心中的恼怒。
从他那双不甘的眼睛里,我还看到了另一种东西。
就像刚才其他人看到他时一样。
老实说,风信的美貌与兰堇相比起来,绝不逊色,甚至还要俊秀几分。如果说兰堇是淡致的水墨画,风信就是浓郁鲜艳的油画,让人过目难忘。
那为什么,风信会输给兰堇,沦落到第三呢?
我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