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蛊惑
此后的时间里，舒眠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监视器里的纪青山。
她也发现了纪青山的不对头。两首歌的间隔部分，纪青山会摘掉耳机，趴在调音台上，把脸深深的埋在手臂间。
此时的纪青山正在和严重的心悸作斗争。他很久没有坐镇调音台了。耳机里的每一下低频音都像锤子般捶在他的心脏上。头晕、胸闷、恶心，他全身的器官都在抗拒。
朱红唱完一首飙高音的歌，纪青山通过耳麦喊话导演:“能不能把即兴演唱提前，把我的歌放在最后一个出场？”
舒眠有点不解。难道他是为了压轴出场？可是纪青山根本不是争番位的人。
导演也很了解纪青山的为人，通过耳麦问:”纪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纪青山有点艰难的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即兴演唱难度大，最好能提前。”
舒眠的心悬起来。她想去调音台查看纪青山的状况。那人又接着说:“一会表演的时候请把键盘的位置调整在最后，给我一把椅子，尽量不要给我镜头。”
导演立刻会意，急忙安排。此时的纪青山趁着转场的间隔，起身去了卫生间。
即兴演唱的乐队很快就位，只有纪青山和花瓜没有出现。舒眠在台下焦急的等待。她能观察到瘦猴坐立不安。纪青山身体一直不好。以往他生病的时候，几个哥们似乎都司空见惯，不慌不忙的应对。可是今天的瘦猴明显如坐针毡，脸上阴云密布。
场上观众已经有些坐不住，不时有人喊着纪青山的名字。此时通道里终于出现两个身影。在观众看不到的暗影里，花瓜扶着纪青山慢慢走。
舒眠急坏了。她只能看到纪青山似乎脱妆了，他面白如纸，走的很艰难，可是不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来到台边，纪青山挣脱花瓜的扶持，自己微微弯着腰走上台。幸好此时台上灯光没有亮起。大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随后是抽取歌曲和点名时间。场下气氛热烈，可是场上乐队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关切的投向后排的纪青山。那人面沉似水，始终垂着眼，与以往肆意张扬的他判若两人。
演奏开始，纪青山还是如以往一般弹奏得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纰漏。只是人始终坐着，没有太多的花哨炫技。好在今天的瘦猴和花瓜把节奏部分把控得天衣无缝，中间瘦猴加了一段solo。纪青山难得的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但是很快被痛楚的表情淹没。
好不容易捱到即兴表演结束。纪青山第一个起身离开，花瓜亦步亦趋跟着他回休息室。舒眠远远跟着，一面跑一面通知现场导演:“把抽奖和互动环节提前，给纪青山一点时间休息准备最后的出场。”
她很快在休息室门口追上纪青山两人。那人还是被花瓜搀着，靠着墙一点点挪动。
“怎么回事？”舒眠跑到跟前，气喘吁吁的问。
纪青山勉强抬起头来，无力的摆摆手，指了一下屋门，示意进去再说。
舒眠急忙打开门，那人进了屋，一瘫在沙发上，就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花瓜急的手足无措，想帮他拍背又不敢。
“他这是怎么了？胃病犯了。”舒眠扶着纪青山消瘦的后背问。
花瓜苦着脸摇头，想说不敢说。此时纪青山吐得差不多了，吃力的抬起头，急促的喘息，嘴唇微微泛紫。
舒眠帮他拧开一瓶水，那人随便漱了漱，手攥着瓶子时，能看到瓶里的水在抖。漱了口，他仰躺在沙发上，用右手臂遮着眼睛。
舒眠烦躁的对着耳麦喊:“让现场医生立刻来纪老师的休息室。现在……马上！”
此时纪青山勉强睁开眼，挤出几个字:“你……别急。”
舒眠怎么能不急，她看花瓜的目光已经要杀人了。花瓜也咬牙跺脚，决定不再帮纪青山瞒着。
“他……是这儿的问题……”花瓜指着自己心口说:“老毛病了。”
“心脏？”舒眠一听，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掉到地上。
“你说什么？”她反问。
纪青山无奈的看向舒眠，又哀怨的看向花瓜。
“他不能做调音，他的心脏受不了现场的低频音。当年在胡爷演唱会上他就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被救护车拉走的。”花瓜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把该说的都说了。
舒眠张大嘴，颤抖着喊:“那还愣着干吗？打急救电话呀！”
“舒眠……”纪青山突然攥住她的手叫她。
他的手可真凉呀。没有一丝温度，却有着一股力量让舒眠冷静。
此时现场医生跑进来。花瓜简要告诉她症状，医生拿出听诊器，心跳血压一通查，也紧张起来。
”赶紧送医院！”医生卷起听诊器说。
纪青山勉强坐起身，哑着嗓子劝医生:“我的心率……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
医生半信半疑:“这得多难受呀？
“还好……”纪青山抬眼看舒眠，拼了命给她解心宽。
“你不能再唱了。我让导演直接宣布名次。就说你弃权了。”舒眠说着就要开麦克。
“别……”纪青山再次按住她的手，慢慢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让我歇会……就好。”
舒眠将信将疑。
那人抬眼对花瓜说:“把我的……制氧机……拿来。”
然后又垂眼看舒眠，软软的说:“陪我待一会儿。”
舒眠好像被这句话蛊惑了。她不敢再多说话，只是怔忪看着纪青山。
花瓜夺门而去。医生给了纪青山一片应急的药，让他含在口中，自己退到门外，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纪青山为积攒体力，合着眼不再说话。舒眠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似乎是为了让舒眠安心，他也轻轻回握舒眠的手指。他的手因为常年练琴，指尖有很厚的老茧，但是其他地方的皮肤微凉而细腻。
舒眠其实幻想过与他双手交握的情景。她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没想到那人的手指若寒冰。
花瓜很快百米冲刺跑回来。拎着小型制氧机。他熟练的连接好，把简易面罩递给纪青山。那人自己用手使劲按住，大口在面罩里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