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顾言喻连续两个礼拜没有回家, 也没有接徐依梦打来的任何一通电话。徐依梦慌了。
再加上季寒舟也没回家，而季明奎看样子还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以徐依梦断定, 是顾言喻不许季寒舟说出去。她的儿子心里还是有她的, 是向着她的。
她本来是想等顾言喻回家，好好跟他聊聊，可顾言喻完全没有见她一面的意思。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找到学校来——但此行, 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会看见老熟人，就跟她的儿子站在一起。
宋言喻显然也没有想到，“依梦，你怎么在这……”
顾言喻心里顿了一下，能这样称呼徐依梦的人没有几个。
他看着亲妈, 亲眼看见她从惊讶转到喜悦, 好像失去的宝贝失而复得般喜悦。但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开始难过, 心酸, 不过片刻眼眶都变得红红的。
“我来……我来找我儿子。”徐依梦颤抖着伸出戴着钻石戒指的手，指着顾言喻，对宋言喻说：“………儿子。”
宋言喻表情挺平静的。
他看了徐依梦片刻, 静静点头道：“我知道。”
他知道……
顾言喻猛然明白了什么。脑子里的疑惑全都在这一刻找到答案。
他曾问过顾擎, 自己名字的由来。顾擎回答说：“代表我和你妈妈，不言而喻。”
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徐依梦, 得到的回答却是：“为了纪念, 难以言喻的人。”
一个难以言喻的人……
为什么徐依梦不喜欢顾擎，二人结婚这么多年，却把日子过成这样。
为什么徐依梦不喜欢孩子，或许她从没想要接受过这个孩子的到来。她也和这个男人一样, 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
为什么顾擎那么爱他，那么斯文的人，会在离婚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徐依梦说“你的儿子你带走。”还大骂徐依梦不检点。
顾言喻如今才后知后觉“你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又为什么，新来的男老师会和他同名。两个人还长得这么像，还莫名其妙的有种熟悉感。明明彼此都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那天他在教学楼后面，会跟他说那些话。还恬不知耻的问他：“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愿意管他叫声爸爸？”
如果当时他愿意正眼看看宋言喻，说不定会从这个男人眼睛里看见失落。
“言喻，你这几天还好吗？寝室里冷不冷啊……”徐依梦走到儿子身边，正准备摸摸他的脸，却被他厌恶的一把甩开。
她的高跟鞋尖很细，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好在及时扶住了椅子。
“言喻……”
宋言喻见状，伸出手，试图阻拦他：“顾言喻你……”
“别他妈碰我！”顾言喻爆发了。他一拳把宋言喻打到撞墙。原本还在办公的老师们全都懵了。
“天啊！怎么了这是？！”
“别动手啊！”
“男老师过来拦一下！”
徐依梦大惊失色：“言喻你怎么了？”
宋言喻捂着眼眶起身，老师们全都围聚过来。
“你说我怎么了？！”顾言喻像一只被人惹怒的野兽，双目猩红，愤恨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道貌岸然，她极尽可能利用身边的一切。
他指着宋言喻，怒视徐依梦，问道：“他是谁？！”
徐依梦捂着嘴，不敢说话了。
“我他妈问你他是谁！！！”
班级里。
季寒舟刚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段弋就从正门冲进来，差点被绊一跤，给他磕了个响头。
季寒舟：“怎么了你，这么着急？”
段弋兵荒马乱，还单膝跪在地上，就抓着季寒舟的大腿，说：“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是顾言喻……”段弋气喘吁吁指着办公室方向：“顾言喻和宋老师打起来了。老龚拉不住他，办公室里乱成一团，小王老师让我赶紧过来找你。再……顾言喻打疯了，再再再再再打就出事了。”
话音刚落，段弋就感觉重心不稳，差点趴在地上。再回头，季寒舟已经冲出去了。
办公室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顾言喻骑在宋言喻身上，把这个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男人一顿胖揍。徐依梦根本就不敢上前阻拦，她太知道儿子的脾气了。
顾言喻打疯了，女老师们不敢上前。龚涛、小王老师，加上李岩，三个男老师都拉不住他。眼看着宋言喻毫无还手之力，被打的肤色青紫，眼角都开始出血。
“顾言喻！”龚涛抱着顾言喻的腰，“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你要坐牢吗？”
小王老师一手拉着顾言喻下狠手的胳膊，一手帮宋言喻挡脸，尽可能让他不要遭受暴击：“我的天……季寒舟怎么还不来？”
李岩完全是被拖过来的，谁让他是个男的。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都被另外两个老师占据了，他只能去拉宋言喻。结果因为站的地方不对，还被顾言喻揍了两拳。打得他嗷嗷叫了两声。心说这混小子下手真他妈狠。
谁也没有想象到，在办公室里好好的办公，居然能亲眼目睹一场家庭伦理反转大戏。简直是电视剧都写不出来的惊天剧情。
妈妈怀着前男友的孩子嫁给爸爸，孩子长大后，爸爸偶然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于是跟妈妈离婚。
妈妈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一晃多年，谁能想象到，孩子的班主任居然就是妈妈的前男友。也就是孩子的亲爹。
更让人摇头叹息的是，这个亲爹也是故意接近儿子。只是还没等拉近关系，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戳穿一切。从而导致成先在这个样子。
季寒舟来的时候，宋言喻已经被打的满头是血了。
“言喻！”他从背后抱住狂怒的顾言喻，后者嘶吼不止。
季寒舟看见顾言喻满手是血，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的，他紧紧把人控制在怀里，蹙眉安慰道：“不打了，手疼，听话言喻。”
“徐依梦！你生了我你爱过我吗？！”顾言喻在季寒舟怀里挣扎，怒视着眼前的女人。
她光鲜亮丽，满身昂贵的行头和珠宝。她连看着宋言喻的眼睛里都有见了宝贝一般的亮光，对待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却没有！
对待儿子，视如草芥！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错了吗？我有错吗？！是我选择来这个世界上的吗？？！”
“我他妈十八年来，一直在你身边小心翼翼的活着！”
“从记事起就他妈跟条狗一样，抱着你的大腿摇尾巴！”
“你对我笑过一次吗？！你除了要把我扔掉，就是要把我送人！天知道你他妈哪句话就是真的！”
“我一直恨顾擎心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说不要就不要！弄了半天，人家根本不是我爸！他压根没义务抚养我！他当了这么多年接盘的……”顾言喻声音哽咽，咬唇半晌才说：“你瞒着我有意思吗？看着我像个傻逼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你他妈特有成就感是吗？！！”
季寒舟抱着怀里的人，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愤怒，爆发，和绝望。但是他不想阻拦他，想让他骂个够，全都发泄出来。
片刻，季寒舟感觉自己的手背上，掉落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顾言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寒冬腊月，留下的眼泪却滚烫无比。他指着地上的男人：“他是同性恋你就能接受，能理解！还心甘情愿做同妻，跟他有孩子！我是同性恋你就骂我恶心，想方设法让我跟我哥分手！”
“这混蛋他就这么好吗？！”
“你他妈连给我取个名字，都要跟他一样！”
“在你眼里，我他妈连个睹物思人的纪念品都不是！”
这才是顾言喻最恨的！
最痛恨的！
如果说徐依梦求他跟季寒舟断了联系，是为了一己私欲。那“顾言喻”这个名字算什么？！
这不单是自私自利！还他妈是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的寄托，另一个人的影子！让他这样活着！他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像样的姓名！
徐依梦，一直通过自己的儿子，怀念这个男人！这个人渣！
徐依梦站在原地，捂着嘴巴泪如泉涌。那身昂贵又华丽的行头，再这么一看，怎么看都不协调。像是贫穷的女仆偷穿了王后的新衣。满满的违和感。尤其是那颗季明奎送给她的钻戒，怎么看都好刺眼。
她除了哭，没有任何辩解。
顾言喻说的没错，刚发现自己被抛弃那段时间，她并没有怪宋言喻，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总会回来的。
可事实证明不会了。
他彻底走了。
他不要他们娘俩了。
起初，徐依梦选择生下孩子，是因为舍不得。于是她在未告知的情况下，找了顾擎当接盘侠。骗得男人满心欢喜娶了她，还骗男人把别人的孩子加以疼爱。
她给孩子起名叫顾言喻，是出于怀念，怀念她年少青春，不顾一切去喜爱的那个少年。
可渐渐的，她嫁给顾擎后并没有过上富足的日子，顾擎除了性格温和一无是处，长得也“不尽人意”，徐依梦带着诸多不满，勉强维持这段婚姻，最终是将那一腔少女热血，磋磨成了满腹怨妒。
然后……又把这些悲惨的遭遇，“归功”在顾言喻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怀了他，她的人生不会是这样。
可直到今天，被顾言喻骂过以后她才明白，她的儿子没有错，并不是他选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顾言喻抖的厉害，季寒舟紧紧抱着他。这是他这个冬天唯一能用作取暖的媒介。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季寒舟，他还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季寒舟，还有谁把他当人！他连个玩意儿都不是！
徐依梦泣不成声：“言喻……”
“别叫我！！！”顾言喻怒道：“我他妈一听见这两个字，就觉得恶心！！”
……
今年的厉冬比往常冷了许多，冷的人心都寒凉。喝多少热饮，烤多久暖风，都无法融化。
城建学院【校园历年十大传奇事件纪录排行榜】又多了一个事件——高职班的顶尖学霸顾言喻退学了。
校方给出的理由是因为打架斗殴，所以被勒令退学。但是真相到底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只是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那个风姿卓越的狼尾少年，从此只流传在别人的口中，以及——夏薇老师摆在办公桌上的照片里。
又是一年六月初。
一年一度的盛夏高考季。
今年的知了仿佛都学会了轻功，在树上叫的不够，动辄跑到高层建筑物上飞檐走壁。吵得人耳膜疼。
清晨，某老旧小区的林间小路上。褐发少年手上拿着打包好的豆浆油条，踩着白色aj，一路小跑走到某单元楼门口。
这楼一共七层，属于旧型宅建，连个电梯都没有。少年刚爬到四层，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一个名为【喂投蚕宝宝！】的闹钟响起，赶紧加速往楼上窜去。
“我靠，今天排队的人多的要死。我差点没抢到。”季寒舟满头大汗进了客厅，迎面而来一阵凉爽的空调风，吹的他凉爽无比。
说话的功夫，他顺手将钥匙从孔里拔出来，突然想起自己走之前好像没开空调。
他赶忙换上拖鞋，直奔主卧。打开门，顾言喻果然已经在书桌上刷题了。他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早就起来了不知道多久。
“不是说好了以后都我叫你吗？”季寒舟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顾言喻没抬头，握着水性笔在卷子上写了个“c”，尾巴拉了个又长又漂亮的弧度：“高考要是也这么等你，我可能又要留级了。”
“没事。”季寒舟笑着将吸管插进豆浆里：“你这么厉害，挂一科也能上国防。”
顾言喻：“……你滚远点吃去。”
“就不。”季寒舟把吸管送到他嘴边，“喝一口。”
顾言喻从城建学院退学后，顺便跟徐依梦断绝了一下母子关系。他在家蹲了一年，后来通过季明奎的关系，有幸进入正规流程备战高考。
而此刻，季寒舟已经是工程技术大学工程管理专业的大一新生了。顾言喻顺势变成一个“小弟弟”。
季寒舟原本是要花钱帮他租个好点的公寓，可是顾言喻不想花季明奎的钱，上学的事已经很麻烦季叔叔了。
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勤工俭学，没事就出去给虞柯的同学们做辅导。弄来弄去，搞的季寒舟也开始勤工俭学。美其名曰：我不能吃软饭。
季明奎吓了一跳，一度以为他儿子要跟人跑。
这里住宿条件虽然一般，但还算干净，小区里都是些老人，平时也就溜溜弯，逗逗狗，没有太多事端。而且屋子里的东西五脏俱全，季少爷也并没有因为什么原因住不惯。
这段时间，二人窝在一起，度过寒冬，经历过年，送走初春，迎来盛夏。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快活胜过神仙。
“你中午想吃什么？”季寒舟摸着顾言喻的小狼尾。他发现没事就爱撸顾言喻的毛病是改不掉了。
“随便。”顾言喻说：“油烟机不是坏了么？这么热的天，你还是别下厨了，订外卖吧，方便。”
季寒舟一口回绝：“那可不行，你马上就要考试了，关键时刻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顾言喻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季寒舟：“你想说什么？”
顾言喻耳尖开始泛红：“……没什么。”
“不对，你肯定有事。”季寒舟俯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快说，不说不让你写，午饭也不给你吃，把你关在小黑屋里，窗帘拉上，酿酿酱酱。”
“……”顾言喻耳尖越来越红，目光往别处撇：“我刚才想说，你明明怕我拉肚子……还……”
“还怎么？”
“还……还射在里头……”
“……”
“噗……”季寒舟没忍住笑了：“你就因为这个？”
顾言喻脸更红了，也没再接茬。
季寒舟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带有暗示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声道：“那我还喝了你的呢，你怎么不说。”
顾言喻：“……”
这天没法聊了。
他感觉再聊下去，又得被拽上床。
不等季寒舟狡辩些什么骚话，顾言喻就把人给撵了出去，房门反锁。
季寒舟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闷闷的传来：“你在客厅吹吹空调，凉快会儿吧。”
“哦——”季寒舟笑个不停：“那我去做饭了。”
屋里没动静。
季寒舟贴在门口，拉长尾音：“那今天中午，吃，鸡，哦——”
话音刚落，不知道什么东西“咚！”的砸在了门板上。
顾言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滚。”
高考当天。
季寒舟早上四点就起床做早饭，他先把牛奶面包准备好，然后又去衣柜里取出大学霸今天要上战场的战袍。
那是一件蓝底的半截袖，胸前印着五个白色大字“国防我来了”。羞耻却猛烈的气息，不亚于穿逢考必过红内裤。
考场门口。季寒舟抱着保温饭盒，像个老妈子一样：“准考证、身份证都带了是吧？”
顾言喻点头：“嗯。”
顾言喻考试，季寒舟比自己考试还要紧张。
身旁是许多撑伞而来的家长，正在跟孩子加油打气。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挤了进来。顾言喻转头一看，是顾擎和虞柯。
“哥！我们来给你加油啦！”虞柯一来就扑进顾言喻怀里，小脑袋快速蹭了他两下，仰头道：“你要好好考呀！等录取通知书一下来我就回学校吹牛逼！”
“以后谁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我哥拿炮炸他！”
顾言喻：“……”
顾擎笑着把这崽子从他哥身上拽下来：“你别老抱你哥，人都多大了。”
他看着顾言喻：“言喻啊，好好考。虽然大家都希望你能梦想成真，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拿出你最好的状态，得到最好的成绩就可以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还有你。”顾擎拍了拍季寒舟的肩膀：“我们言喻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等考完了，你们还有小柯，你们一块回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季寒舟笑道：“好。”
考生陆陆续续进场，陪送的家长全都被阻拦在外。顾言喻也该进场了。
他看着顾擎，顾擎还是满脸笑容，笑的慈祥又可亲。眼角的疤痕在眼镜框的遮挡下，已经快看不清了。
“爸。”顾言喻叫了一声。
顾擎正要说话的嘴一顿，回道：“唉。”
这声爸，时隔了好多年。
顾言喻：“我进去了。”
顾擎摸了摸他的头：“快进去吧——爸在外面等你。”
季寒舟捏了捏他的脸：“去吧，我也在等你。”
虞柯也想捏他哥，可是实力和辈分不允许，他拉了拉他哥的手：“还有我，我也在等你。”
顾言喻：“嗯。”
都说人生四大喜事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顾言喻在心里默默加了一个：有人在等你。不论寒霜风雪，不管尘蒙微雨。
都说年年高考下小雨，象征着莘莘学子，经年寒窗苦读，此朝风调雨顺。
走进考场的时候，顾言喻抬头看了看天。今年的天空万里无云、硕日当空。晴好的艳阳，炙热的有些灼眼。
正如那年盛夏，一切才刚刚开始。
或许，这应该叫做：
一路畅行，前途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
这篇文就要完结啦。
……
写这部分的时候，
我纠结了很久。
最终还是决定，
跳过人物内心挣扎，
以及伤心难过的部分。
因为我不爱写。
经历和真相是不可避免的，
但小言喻童年难么惨，
我不想写他知道真相后，
从崩溃再到接受的路程。
太虐了。
……
明天是最后一章节。
文中没有交代的伏笔会在番外出现。
会有舟喻的婚礼以及日常。
会有反派被虐的下场。
番外大概123456789章吧，
不一定。
感谢小可爱们一直陪伴到现在。
鞠躬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