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就是你埃”
名叫寒哥的男生漫不经心地走进包房，顾言喻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褐色短发，微微卷曲，一双深棕色眼眸深不见底。单眼皮却是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痞气。说起话来嘴角微微上扬，形成好看又礼貌的弧度，十分占便宜。
尤其是左侧鼻翼上镶嵌的那只银色小鼻钉，如同点睛之笔，更是加重了他身上的异域风情。一举一动之间不像是来帮忙的，倒是像来逛菜市场的。
看清楚包房里的景象，寒哥缓缓走到顾言喻身边，像戴了狐狸面具般友好地说：“兄弟身手不错。但你打伤了我这么多小弟，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两人身高差不多，气场反差却极大。
顾言喻全程冷脸，手套还在往下滴血，紧握的拳头随时准备战斗。
寒哥脸上还是一贯的轻佻，尽管话中带笑，却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
虞柯刚颤颤巍巍站起身，就见他哥用带血的手套指着自己，“你兄弟，抓我弟弟收保护费，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个说法。”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角落。
沿着墙体下滑的虞柯：“……”
我还是蹲着吧。
寒哥见这小孩一脸白净，跟个女孩似的，再看看顾言喻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上扬：“现在都流行管男朋友叫弟弟吗？”
话音刚落，顾言喻抬手就是一拳。
寒哥反应灵敏，迅速躲过一劫，但仍旧感受到了擦面而过的拳风，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大。他趁着回旋转身的空当抱住了顾言喻的腰身。
顾言喻没想到这人直接就用近身肉搏的招数，但也很快开始反击。
二人顺势扭打在地上，战况猛烈。
两虎相争，险些殃及池鱼，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寒哥处在下风却丝毫不紧张：“一点都不讲武德。”
顾言喻：“是你先不讲礼貌。”
顾言喻横跨寒哥在身上，死死的将他压祝寒哥的两条长腿无奈蜷曲着，两只手也被顾言喻握在手里。
老大被人按在地上起不来，小弟们也趴在地上观战，场面颇为滑稽。唯有虞柯像个漏网之鱼蹲在角落，小手手握成拳头给他哥加油：“哥，爆他头1
寒哥：“你弟挺秀。”
顾言喻：“……”
顾言喻懒得跟这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的人说话，正要动手，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我操！谁报的警？1
他突然分心，被寒哥猛地一拽摔在地上。又被这人顺势骑到身上去，局面呈现两级反转。
“厉害啊兄弟。”寒哥居高临下的占据主导权，像极了胜利者在跟阶下囚谈笑风生，“能把我压倒的你是第一个。”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
顾言喻心说谁他妈不是第一次被骑。
“不过话说回来…”压制身下的小野兽多少有些费劲，寒哥说话断断续续，还喘着粗气，“你下手这么狠居然还怕警察？有点怂埃”
“我怂你妈个……唔1顾言喻话没说完，就被寒哥用手捂住了嘴，双手也被这人举过头顶。
七彩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映着他银色的小鼻钉闪闪发光。寒哥笑道：“好好一帅哥，非要长张嘴。”
顾言喻：我他妈……
一干人等浩浩荡荡被带进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众人一字排开，贴墙根站好。
两位重量级斗殴选手挨在一起，所在之处众人自觉退避三舍。
民警依次点名。
点到季寒舟的时候，顾言喻身边这位仁兄极其响亮的喊了声“到”，大有一种我进警局我骄傲的感觉。
顾言喻往旁边挪了两步，这位仁兄就跟了两步。
“……”
跟随而来的ktv男经理，左手拿着赔偿清单，右手握着pos机。
他在民警的示意下对着清单念道：“包房总共损失了一台中央空调、一台超薄液晶电视、两个水晶茶几、还有壁画、吊灯，总计两万两千零六十三元。这钱你们谁赔？还是aa。”
两万元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一笔巨款，学生就更不用提了。
那群社会青年也就看着比较张扬，一提到钱就如同关进笼子的狗崽，只会哼唧不敢抬头。
但是这群人却十分默契的把食指指向一个人——顾言喻。
眼神像是在说：是谁打的叫谁赔。
人群之中唯有季寒舟没有动作，他全程抱着膀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仿佛参与打架的不是他。
然后在全场鸦雀无声之时，非常绅士的朝顾言喻扬了扬下巴：“上吧，该你了。”
我tm谢你一脸。
顾言喻面不改色环视一圈：“你们有证据吗？”
“……”
“包房里有监控吗？”
“……”
“凶器上有我的指纹吗？”
他把指纹二字咬的很重。
神色轻松的季寒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手套。他突然回想起来顾言喻一直戴着手套。
听见这番话的精神小伙们还在据理力争，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是受害者，季寒舟在吵杂的声音中饶有趣味地笑了。
他转头看着和自己肩并肩的少年，依旧唇红齿白，人畜无害。这已经不是高不高明的问题了，这绝壁就是个惯犯。
行啊小伙子，还两幅面孔，看哥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顾言喻面不改色，巧舌如簧：“你们十多个人，我们两个人，没受伤就已经是万幸了，你们居然还反咬一口。要脸不要？再说了警察叔叔……”
他抬起头，无比真诚的对上民警的眼睛，“您看我们这样子，像是会打架的人么。”
说完，他不动声色掐了下虞柯。
虞柯秒懂套路，抱住他哥的腰，眼泪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我哥是清白的，你们别抓我哥！蔼—哥！这个社会好险恶啊1
季寒舟：“……”业务熟练。
顾言喻：“……”有点过了。
不知情的民警感动于这场兄弟情中无法自拔。
而知道真相的众人却被这段足以纳入教科书式的演技雷的外焦里嫩。
心中直呼：我靠大哥！
你们不要再装柔弱无助小可怜了！
到底是谁不要脸啊！
经过协商，赔偿款由季寒舟出。
不单因为他是大哥，也因为今晚唱歌的局是他组织的。
民警手持身份证，跟眼前的真人作对比。
确保无误后才把证件还给他，肃声道：“刚成年就喝酒，还打架，你们都不上学吗？”
“职高，过两天才开学。”季寒舟笑着收起身份证，转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红色银行卡，递给经理，“刷吧。”
一系列流程下来只需几秒。
经理人把余额单子从机器上撕下来，原本只是出于职业习惯，要在刷卡后跟客人报备余额，谁知道念了一半才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余额还剩三十九万三千六百……”
民警：“……”
顾言喻：“……”
一群兄弟：“……”
黄毛目瞪口呆：“寒哥，你卡里这么多钱？”
“也没多少。”季寒舟收回卡片，漫不经心地说：“就过年收的压岁钱。”
刚被顾言喻雷到的那群人，现在又被自家大哥颠覆了世界观。谁家孩子光压岁钱就能收四十几万？
紧接着季寒舟又很给面子的补充了一句：“一年比一年少。”
众人：“……”
不自知的凡尔赛最为致命。
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顾言喻走到门口停下来。虞柯全然无知，就这样撞到他哥背上。
顾言喻转过身：“你想什么呢。”
虞柯一脸懵，好像还是2g网：“哥，我刚才是不是做梦呢？”
“……”
纵然顾言喻见过世面，可一想起刚才的场面仍旧觉得头皮发麻。
十多号社会青年面朝他站成一排。
各个凶神恶煞，看上去还要干架。
然而季寒舟一开口画风就变了。
这人站在领头的位置，玩味的跟他对视，说话时语调浪到飞起：“一鞠躬～”
话音刚落，其他人整齐划一的九十度弯腰。嘴里还振振有词：“对不起！1
“二鞠躬～”
“我错了！1
“三鞠躬～”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1
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声音浑厚，字正腔圆。
前有猛女撒娇，后有猛男认错。
再加上季寒舟特别不着调，每次说话都拉长尾音，像极了红白喜事的司仪。
这场面，仿佛这群人不是来给他道歉的，是来把他送走的……
顾言喻有种感觉，这货就是故意的，在报复他倒打一耙的仇——夺笋。
同样的动作，反复做了三次。
顾言喻感觉自己的辈分大到足以挂到墙上装裱起来。
民警全程用手机拍摄，录完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怕，以后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人，我们就把这段视频发到他们学校、家里，人手一份。”
顾言喻：“……”
别了吧，我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在镜头下的表情。
思考间，手机响了。
来电人：［徐女士］
虞柯看见他哥顿了一下，然后才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情绪很差，但……没他哥差。
“你们可以先吃，不用管我。”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到。”
“嗯，能找到。”
挂断电话，虞柯小声问：“徐阿姨？”
顾言喻嗯了一声，打开导航搜索地址。
跟顾言喻的父亲离婚后，徐依梦又找了个男朋友。是个房地产老板，早年丧妻，膝下有个十八岁的儿子。
二人交往了许久，年初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今晚本来约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结果遇上了这么档子事。
徐依梦在电话里发火也在所难免。只是她说的很大声，让虞柯心有愧疚。
“对不起，哥……”
“废什么话。”顾言喻伸出食指赏了他一个脑瓜崩，“下回再遇见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否则我先把你踢回家去。”
“哦……”
顾言喻给了虞柯五十块钱，亲眼看着他上了出租车这才埋头整理自己的事。
地图路线表明，从警察局打车到季叔叔家等同于横跨半个市，车费预计……
“三十六块？”顾言喻惊讶。这么贵？？？
“我回来了。”
季寒舟一进门就看见餐厅桌子上摆了整整齐齐的九道菜。
他赶紧看了眼手机。
果然，静音模式下老季给他打了10多通电话。他一个都没听见。
今晚的事实在有趣，让他忘了晚上要跟爸爸的女朋友，以及他女朋友的儿子一起吃晚饭。
没动筷子，不会还在等吧？
“爸？”季寒舟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他烟瘾犯了，赶紧穿着拖鞋去卫生间点了根烟。正抽没两口客厅就传来声音：“少爷回来了吗？”
“埃”季寒舟夹着烟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佣人正抱着床单往书房走，“还没下班啊刘姨。辛苦辛苦，在给他收拾房间吗？”
他，指的自然是即将住进这个家的兄弟。
一想到这个词，季寒舟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打架那么猛，装乖又那么萌。
季少爷一贯嘴甜又善谈，三句话不离微笑，十分讨人喜欢。
刘姨知道他说的“辛苦”有夸张成分，却还是被逗得合不拢嘴：“辛苦啥呀——家里房间不够，先生说等以后他和夫人结了婚再换大房子，让我先把书房收拾出来给二少爷祝”
季寒舟抽了一口烟。
这套房子是他爸妈结婚时买的，那会儿他爸还没发家，所以房子不大，才一百五十平米。
好在这是个标准的三室一厅，书房宽敞，住起来并不憋屈。
“我爸呢？桌子上的菜是怎么回事。”
“你没回来，二少爷也没过来，就没吃。”刘姨摇摇头又说：“刚才夫人好不容易打通电话，说二少爷正在往这边赶，下去接了。外面天黑，先生不放心也跟着下去了。”
“哦。”季寒舟把烟头夹在手里，没注意到烟灰积攒了很多，已经掉落下去。
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
“进来吧，就当是自己家，别客气。”是老季的声音。
季寒舟和刘姨一起出去，刚走到客厅就跟熟悉的面孔撞了个满眼。而那个面孔的主人，也以同样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寒舟回来啦。”
徐依梦见到季寒舟出来，赶紧推了推顾言喻，笑道：“来言喻，这是你哥季寒舟，快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