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水下渗透
7月3日深夜
许云川在419号he潜艇的作战指挥室里,注视着电子海图上呈倒“品”字型排列在中国大陆对面的a国、j国和y、au国舰队的标记,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张开双钳的巨蟹,a国海军的双航母编队是体型庞大的蟹身,j国“联合舰队”和y国和au国舰队分别是巨蟹的两只大鳌。此时,这支骄横的巨蟹正张牙舞爪地示威,似乎随时准备将福萨从中国的版图上撕扯下来。419艇的艇长郝文东看到正在对着电子海图出神的许云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少校,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到达预定海域了,你和你的队员们都准备好了吗?”
“郝艇长,早就迫不及待了。说实话,我宁愿你把我们随便扔到一个荒岛上待一星期,也不想再在这潜艇里多待一天啦。”许云川笑着说。
三个星期前,许云川带领他的一分队登上了这艘095g攻击型he潜艇。潜艇从大连基地一路潜航至福萨淡水河口外海11海里处,这段航程中的大部分都是在中国领海内进行的,虽然大多数时间不用担心像苍蝇一样烦人的a、j两国反潜机侦察,但郝文东仍然不敢大意,命令潜艇全程保持着低航速,在一些航段航速甚至不到5节。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a、j两国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对中国近海进行抵近侦察,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在领海内突然遇到一艘弗吉尼亚级或者苍long级潜艇。低噪声航行能够最大程度降低被敌方潜艇发现和跟踪的概率,但代价就是,许云川的分队不得不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闷葫芦里待更长的时间。作为分队长,许云川只能用一遍遍地研究作战计划来打发时间,不时召集副队长程铁和几名军官、军士长讨论行动细节、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和预备方案。即便如此,他还是时常因为无事可做而感到烦闷,恨不得马上就飞到福萨海峡的预定出击海域。
有时候,许云川看着郝文东那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甚至会有些嫉妒,潜艇上这种狭窄局促的空间、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和从不间断的噪声,仿佛对他的心理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似的。许云川在飞鹰突击队的几年里,也曾搭乘潜艇进行过几次水下输送渗透训练,但还从未在一艘潜艇里待过这么长时间。航程最后的这个星期,他明显感到几名年轻队员变得沉默寡言,每个人的眼中都像是憋着一团无处释放的火焰,现在潜艇上最内向的水兵似乎也比他们显得更开朗一些。老队员们看上去还算正常,但以往插科打诨的精神头儿也消失不见了,就连牧晓凡那个话痨平日里喋喋不休的嘴巴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觉得憋闷是正常的,你们的表现已经让我有些惊讶了,应该说比大多数刚上艇的新兵要好得多,到底是特种兵嘛。”郝文东宽慰道,“要说现在艇上的工作环境比过去可是强多了,当年我从海军潜艇学院毕业,刚被分配到一艘035艇,就赶上了一次长航任务。头几天还好,但不到一个星期就开始失眠了。你知道035那种老艇隔振设计非常落后,浮筏减振什么的更是没有。通气管航行时,柴油机噪音大的你根本就睡不着觉,到任务结束上了岸,我还满脑子都是那种声音。”
“哈哈,难怪你们的津贴比我们的还高,潜艇部队是真的不容易啊!”许云川笑道。说完,他收起了笑容,向郝文东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郑重的说:“一会儿就要说再见了,多谢你们一路上的照顾。保重!”
郝文东还了军礼,他听到这话不禁也有些动容。
“放心吧兄弟。你们的任务更艰险,一定要注意安全。”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了指挥位,命令道:“声纳室,密切监听水声信号。各部门做好输送艇释放准备。”
半小时后,许云川和他的9名队员依次进入特种输送艇。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副队长程铁,当他那壮硕的身躯艰难地挤过连接管道后,便转身将水密门紧紧关上。
输送艇是搭载在he潜艇指挥台围壳后方艇体上的一艘袖珍潜艇,像极了一条紧紧吸附在鲨鱼背上的鮣鱼。它长10米、高1。7米,艇身由高强度玻璃钢制成,最大工作潜深为20米;动力系统是以锂电池供电的电动机来驱动一个五叶单轴螺旋桨,能以最快8节的速度续航60海里。它是近两年才装备部队的新式水下渗透载具,不再需要he潜艇加装干船坞停放仓,搭载和脱离更加便捷,比上一代需要特战队员穿着潜水装具驾驶的湿式潜航器要先进的多。
不过,它的舱室依然十分狭小。许云川坐在驾驶位上,回头看到队员们和装备几乎把乘员舱的空间完全占满了,大家在座位上伸不开腿,也直不起腰。于是,他鼓励道:“大伙儿再坚持一下,憋了这么久,等咱们上了岸好好透透气儿。”说完,他启动了操作系统,接着打开驾驶台上的通讯设备,开始耐心等待he潜艇的信号。
等待中的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时牧晓凡又有些憋不住了,进了输送艇后,他似乎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对了,头儿,这次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等咱立了功回去,组织上能不能考虑,给咱这些光棍儿一人发个媳妇啊?”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许云川也忍不住笑了,刚想骂他一句“都这时候了还在白日做梦”。牧晓凡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旁边的程铁,挤眉弄眼儿的说道:“老铁,我说的是我们哥儿几个啊,你就别惦记了。就算组织同意,嫂子也不能同意啊,大伙儿说是不?”
程铁给了他一拳,没好气儿地说:“臭小子,有没有点儿正事儿?”
牧晓凡毫不在意,接着说:“对了,我跟大伙儿爆个料啊。登艇前一天,我看见咱头儿拿着一年轻女孩的照片,自己在那端相了半天。”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就连正在检查装备防水包的温玉强和李琦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全都看向牧晓凡,等着他的猛料。
牧晓凡的兴致更高了,绘声绘色地说:“我一走过去,咱头儿就把照片扣上了,不过还是让我给看见了,那女孩长得老漂亮了。头儿,你可老实交代,这不会是咱未来的嫂子吧?”
大家一听都兴奋起来,纷纷起哄道:“诶呦,什么情况啊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头儿?”“队长这保密工作够扎实的啊”,就连刚才还一脸严肃的程铁都在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许云川。
许云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板起脸来说道:“行了行了,都给我打住。从现在开始脑子里少装些跟任务无关的事儿”,他指了指刚才起哄的孙嘉豪、崔鹏飞等几个年轻士官,“尤其是你们几个,把武装泅渡的要领再默念几遍,一会儿在海上敢掉一件装备就别上岸了。”最后,他对牧晓凡说:“我看你当通讯兵有点埋没人才了,要不退伍了我给你介绍个小报当娱乐记者去?”
牧晓凡嘿嘿一笑,还想着说点什么。这时,艇上通讯设备的指示灯突然亮了,通讯器先是响起一阵沙沙声,随后郝文东的声音传了出来。
“许队长请注意,许队长请注意,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于是,所有人都不再出声。
许云川转过头,对着送话器说道:“我是许云川,请讲。”
“我艇已到达指定位置,输送艇释放程序即将启动,请再次检查舱室水密”。
程铁迅速的检查了水密门,然后向许云川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许云川点点头,说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收到!准备脱锁,祝你们顺利。”
随后,光线通讯中断,通讯器再次陷入静默。几秒种后,输送艇的操作系统发出机械的电子音。
“脱锁程序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在倒计时结束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听到从舱室底部传来的“咔嗒”一声轻响,艇体随之晃动了几下。许云川紧紧握着驾驶舵,尽力稳住艇身。他启动发动机,将潜深设定为5米,输送艇开始沿着斜线缓缓上浮。从这一刻起,他们除了接收情报支援信息,暂时不能主动与后方指挥系统联系。
如果7月6日作战命令正式下达,他们将会在战役打响前收到行动指令。但假如事态出现转机,战争最终没有爆发,许云川必须带领这支10人小队悄无声息地撤回。为防意外,他们此次任务从军服、武器到技术器材没有采用一件国产制式装备,一些枪械武器虽然本身就是通过特殊渠道引进的,也全部抹去了编号。尽管上级没有明确要求,但小队的所有人都已下定决心,要是战争没有打响而行动不慎暴露,他们宁可选择牺牲也绝不能被俘。作为接应,419艇会先行退到较深海域待命至行动之日。但许云川知道,他们不会再回到那艘he潜艇上了,和平的大门已然关闭,战争根本无可避免。
到达设定潜深后,许云川开始按照卫星导航指示的航线,驾驶输送艇向着海岸方向的浅水区驶去。他瞥了一眼显示屏右上角的时间,凌晨1:05,还需要行驶20多分钟才能到达地图上标定的锚地。输送艇没有观察窗,艇外摄像头传回的前方画面基本上是一片漆黑,只有在前灯射出的两道光柱内能看到零星的浮游生物,不时有一两条短小的梭鱼在闯入光柱后又瞬间游开不见了。水下灯光的有效距离不到10米,许云川只能依靠多波束声纳的回波图像来进行避障,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盲人在摸索着前进,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让他觉得身边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他想起了自己领受任务的那天晚上。飞鹰突击队的部队长曲文州让许云川去基地训练场找他。训练场没有开灯,许云川老远就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闪动着,忽明忽暗。等跑步到了近前,他看到曲文州手中的烟已经少了一半。他此前还从未看到过曲文州吸烟,在许云川的印象中,这个总是不苟言笑又严厉无比的部队长似乎就没有什么个人嗜好,突击队里最难管的兵在他那张紧绷的黑脸面前也不敢大声喘气。
基地的所有人都很敬重曲文州,不仅因为他是这支特战部队的创立者,更是因为他那如小说般传奇的经历。1988年,只有18岁的他就参加了这支部队的前身——“飞鹰特种侦察大队”,并在中越边境两山前线的山野丛林中出生入死。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特战”。多年过去,当初临时组建的“飞鹰特种侦察大队”几经改编转隶,变成现如今的“飞鹰突击队”,成为了直属中y军w联合参谋部的一把锋利尖刀,而他也成为了这只旅级部队的军事主官。这些年,曲文州参与和指挥的特种作战行动不下150次,他的特战生涯超过了突击队大部分队员的年龄。
“任务简报都看过了?”曲文州问道。他的眼角已经满是细密的皱纹,但目光却如火炬般发亮。
“看过了,首长。”许云川站得笔直。
“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目标位置的情报这么详细,是不是我们在那边?”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曲文州一摆手制止了许云川的猜测,他神色凝重地说:“我找你来是要特别提醒你,这次任务最大的难度在于,要成功的”抓捕”,而不是仅仅”击毙”。要让民族的罪人受到应有的审判,把他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这不光是对历史负责,对于战后岛内的有效治理和社会稳定更是意义重大。如果目标死亡,他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描绘成一个殉道者,成为”t独”极端势力精神上的图腾,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局面,明白吗?”
“是,首长!”
“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安全带回你的队员,有信心吗?”曲文州提高的嗓门,他响亮而厚重的声音像一口铜钟。
“有!保证完成任务!”许云川大声回答道。借着烟头的火光,他看到了部队长军帽下斑白的双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