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邪(二)
据四狗子讲,昨天他从生产队下班之后,李大喇叭就已经不对劲了,只不过他累了一天了,也没太在意,直至今天才察觉。
四狗子因为沾着村支书的那点光,又念过几年书,在队里干着会计的活。这临近月末,正是一个月里最忙不暇接的时候,累了一天了,算计着回家之后让婆娘整几个菜,汤壶小酒喝。
怎知,这一回到家,不光是饭没做好,李大喇叭压根就没做饭的意思。他们家算是女方当家,别看四狗子整天吊儿郎当的,却是个惧内的主。见家里冷锅冷灶的,灯也没点,李大喇叭瞅着自己回来了也不正眼瞧一眼,他自己心虚,还以为是自己在外边跟人沾花捻草的熊事让她察觉了。
所以,也不敢多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硬着头皮自己去生火做饭。
那厢李大喇叭还是不搭理他,手里拿着个鞋垫,正一针长一针短、不紧不慢的纳着。
“媳妇儿,孩子在他奶奶那还没接过来呢?”四狗子生着火,抹了抹脸上的土,笑嘻嘻的问道:“罢了,在他奶奶家睡也成,你想吃啥?今儿我做。”
李大喇叭依然不回话,倒是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她神色古怪的瞥了四狗子一眼,搓搓手站了起来,拢了拢头发,竟是迈着碎步、翘着兰花指一路扭摆着站在屋门口。
四狗子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傻傻的问道:“媳妇儿,你这是唱哪出啊?”
李大喇叭终于肯搭理他了,回过脸故作娇媚的笑了笑,嫣然道:“《大报仇》!”
“嘿嘿……”四狗子被她逗笑了,边刷着锅便接话道:“那哪能唱!那是出男人的戏,你还唱刘备不成?”
李大喇叭白了他一眼,竟是也有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难为她那双堪比男人的大脚,硬生生踮着脚尖在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四狗子直看得目瞪口呆,震惊之余也没觉得不妥,反而拍手叫好:“不赖啊,媳妇儿你搁哪学的啊?再来一个!”
“哥哥……”
李大喇叭可能也转累了,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扑到了四狗子怀里去。那原本像破砖瓦摔破的声音此刻却刻意卡着嗓子尖细的喊了一声“哥哥”。直瘆的四狗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歇歇吧,吃了饭早点休息。”四狗子扶稳她,又去埋头鼓捣着灶台。
李大喇叭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还想再转却连站也站不稳了。只好扶着门框蹲下身,坐到了门槛上。
仅是安静了片刻,便又闲不住了,一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打着卷,一手依然翘着兰花指。嘴里念念有词的轻哼起来:“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四狗子手里端着的菜差点给扔到了地上去,这感情都唱起十八摸了?
他小心翼翼的瞅着自家婆娘,对面的人一脸平静。他也累一天了,实在没心、也没胆去管李大喇叭。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看不见,招呼人吃饭也不见搭理,只好自己闷头吃完去歇着去了。
李大喇叭坐在那,冷眼瞥着床上昏昏欲睡的刘事成。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瞬间略过,又变成了那张事不关己的模样,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哼唱起来。
翌日,四狗子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摸摸身边,不料摸了个空。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又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