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
“凌天,你说是不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回话,安如意俯身趴下来,笑嘻嘻地勾起一缕发丝去撩拨他的耳朵
凌天偏头避开,叹了口气回道:“……是!”其实凌天他根本就没听清楚安如意她在说些什么,安如意她嘴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复杂关系,早就将凌天他绕晕了
“凌天,你这么消极是不行的,”安如意摇头,扳过凌天他扭开的脸,老气横秋地说道,“凌天,咱们以后还要融入人群,你必须要学会怎么跟陌生人打交道,要不然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那怎么行!”
凌天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他还是不大习惯小姐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行为,好在灯光昏暗,没人能发现他的羞涩
只见凌天他垂眸轻声道:“没有人能欺负我,除了小姐,凌天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安如意眨了眨眼,问题是,她并不希望凌天以后都是这样,安如意她想凌天他能够开朗一点,不要一副没了她就生无可念的样子,凌天他的生命同样很宝贵,不能一遇上她的事情,凌天他就什么都不顾地拿命去拼,这么一根筋的凌天,安如意怎么放心得下?要是以后她又被人抓走,或是一时不能回到他身边,那凌天他不得又要发疯了啊?
安如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唯有干巴巴地转换了话题:“凌天,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换点吃的来?”
凌天抬眼看了看安如意她素净的发鬓,那上面仅剩了最后一支玉簪,他的小姐何曾这般节俭过,在他无能地昏迷着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安如意拍着铁门将人引来,当着老狱卒皱巴巴的老脸,将白玉簪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可是最好的巧匠精心打造的雕花玉簪,换你一锅鸡汤便宜你了,多加点红枣!”
安如意她见他眼睛都眯缝得找不着了,笑出了一口大黄牙,安如意她随后又加了一句,“再送一只恭桶进来,记得要新的,但凡有一点用过的痕迹,我们的交易就取消!”
那狱卒嘿嘿笑着搓了搓手,连连应和着转身就去准备
过几天元将军回城,就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过去,他要是敢对安如意动粗,误了安侯的大事,那才真的是活腻了!现在这样多好,一团和气、各取所需,大家都高兴
鸡汤很香,带着一丝丝农家特有的柴火味,安如意小心翼翼地撇开上面浮着的油星,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凌天嘴边
“……小姐,我可以自己来的!”不过是喝了一口,凌天就窘迫地偏开了脑袋,不肯再张嘴
安如意磨着后槽牙白了凌天他一眼:“别扭扭捏捏地像个娘们儿一样,这里又没有旁人,我都不在意,你紧张个什么劲!”
“味道怎么样?”安如意杏眸晶亮,一脸期待地望着凌天他
“很好!”凌天轻轻的将碗推到安如意的面前,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这么珍贵的食物,本就不该让他一人独享
安如意笑了,就像脸上的伤痕根本就无足轻重一样,一把握着凌天他的手,直接就着他没用完的勺子啜了一口,然后仰脸,对着凌天他浅浅一笑:“味道果然很好!”
凌天愣愣地望着安如意她自然而然的无礼举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张俊脸轰地一下立刻变得通红,就连昏暗的灯光都掩饰不了他的慌乱
安如意她眼睁睁地看着凌天他掩耳盗铃般缩进破棉絮中,安如意不由地喷笑出声来,不过是喝了一口他用剩的残汤,他居然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应?要是她无耻地亲了他的嘴,不知道凌天会不会直接将自己捂死在被褥里?
安如意放下碗,俯身凑了过去,软软糯糯地在他耳边娇声问:“凌天,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凌天避无可避,只能羞窘地怒声回道:“小姐,这样冒失的举动不该是大家闺秀所为!”
安如意展臂勾住凌天他的脖颈,语中纯真无辜,眼底却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闪亮光芒:“凌天,可是你又不是外人,为什么不可以!”
凌天拉下安如意她的手臂,认真地注视着安如意她的眼睛,正色道:“小姐,凌天只是个下人,当不得小姐这般诚心对待,小姐已经长大了不比从前,这么不分尊卑传出去会有损名节,请小姐你以后还是避嫌的好!”只见凌天他深邃的眼里只有由衷的关心,清澈得毫无半点的杂质
只见安如意她偏了偏头,抿着嘴角疑惑地问:“凌天,名节很重要吗?”
“当然!”凌天松了一口气,耐心地准备跟安如意她解释,安家没人帮小姐建立正确的道德观没关系,他可以一点一点地纠正她的行为
然而只听见安如意她小声的说道:“凌天,爹爹一心想要将我送人,为了大业,他不会在乎那点微不足道的父女亲情的,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凌天,我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有机会嫁人,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要怪只能怪我不该生在安家!”
未来两年多的命运已经注定,安如意不害怕,元仁华再怎么记恨,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只要她老老实实地不去招惹他,时间一长,元仁华他自然会忘了,自己的家里还有个曾经挑衅过他的棋子
“这是我的命,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以前,我们无法反抗!”安如意静静地伏在凌天他的胸口,听着他渐渐沉静下来的心跳声,轻声嘱咐,“进了将军府以后,你不可再像上次一样惹怒元仁华,否则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将你处死的!而凌天,如果你死了的话,那我才是真的完了!凌天,你记住了吗?”
只需要再经过两年多的蛰伏,凌天他就一定能够一飞冲天,傲视群雄,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有足够的筹码脱离这种身不由己的人生轨迹
“我记住了!”
这样的气氛还是太伤感了,安如意微笑着抬头,迎上凌天默默注视着她的眼神,他的双眸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车轮滚滚,长长的车队沿着山间的石子路,渐渐驶离安如意生活了七年的山庄,安如意一袭暗红色的曳地长裙跪坐在车队中段的车驾上,四围没有遮挡,只有淡红的薄纱随风凌乱飞舞,锦缎般的如墨长发被高高挽起,发髻边的花簪缀下细细的金丝串珠流苏,耳上的红宝石耳坠晶莹剔透、摇曳生光
安如意她就那么垂眸跪坐在层层叠叠裙裾,沉静肃穆得仿似一个局外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是安如意她早就预料到的,安侯还是将她像个货物般送了出去
此时凌天就在她的车后,被一根铁链拴着像牲畜一样拖拽着前行,安如意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回头
这是警告,警告她进入元家之后要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指令监视元仁华,甚至是杀人,安侯在告诉她,他敢放心送两人走,就表示他随时都能再一次取他们性命
出了城,道路两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车旁的侍卫不像是送嫁,反倒像在押运犯人
“走快点,小子!”一剑鞘击在凌天的背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崩裂,衣衫上顷刻就渗出了点点血迹。
侍卫长一夹马腹,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向前,马蹄声嗒嗒远去,凌天眸色阴沉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小姐说不能冲动,他抬眼望着车驾上盛装的安如意,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鲁莽,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不必急于一时
元府离安宅有一昼夜的路言,中途车队会在城外的一间客栈停下来休整
当奶妈柳氏和两个丫鬟下车走到安如意的车驾前搀扶她起身时,安如意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已经麻痹得没有一丝知觉了,安如意她拒绝了柳氏早些进店休息的提议,只见安如意取过她手中的水袋没有喝,径自推开她们蹒跚着迈向拴在车后的凌天
凌天今天新换的青衣已经满是灰尘和血迹,他却没有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是定定地看着穿着一身嫁衣的安如意一步一步缓缓向着自己走近
暗红的广袖垂落,露出一截莹润的皓腕,腕上的羊脂白玉镯散发出安润的光泽,更加衬得她肌肤胜雪,安如意是嘴角微微上扬,语声轻柔:“凌天,你喝水!”
只见凌天他双唇微动,低头乖顺地就着安如意她的手喝了一口水
周围眼线众多,安如意她不敢多接触凌天他,以免怒安侯,只能吩咐侍婢为凌天他留下食物和饮水,便转身进了一早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启言,元府就来人通知他们不用进城,直接转向城郊的别院,元将军会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到来
元府的别院比想象中的更漂亮,院里到处都是一丛丛开得鲜妍的山白云,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中午,元仁华只在他们刚到的时候出现了一盏茶的功夫,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如意倒是乐得清闲
唯一不满的就是,元仁华他只同意让凌天继续跟着她,却不肯让人取下他手上的镣铐,戴着镣铐的隐卫走到哪里,都能让人听到他手上的铁链声,这还叫什么隐卫?这样的想法明显愉悦到了他,至少安如意听得出,他离开时的笑声是真的很开怀
“凌天,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拿点药,待会儿把你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凌天默默望着安如意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起身一动不动地等着安如意她回来
安如意缓缓走近凌天他身旁,放下手中的药瓶,去解凌天他的上衣,而这一次,凌天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如意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