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视死如归
九月二十五日,杭州正式发榜,王帆高居榜首,位列解元。刘蒙的二位公子却名落孙山。
记得那时从船上下来,陈知梦这样说,“从前畏惧强权,做事小心,只因不敢得罪当地土豪,以免丢了乌纱帽,今日认识启运,得聆听一言。我虽为官多年,气节却比不上一个后辈晚生,实在惭愧。如今我已知晓,只要不问心有愧,我就是死,也得让杭州城乃至天下人都知道,大燕未忘,待繁盛矣!”
陈知梦回去后,当即写出了榜单,将王帆列为了解元,随后张榜公布。同时也叫管家立刻告诉王帆,贺礼过后,就立刻收拾进京,不要耽误。
陈知梦知道,这榜单一出,秦越和刘蒙势必会起杀心,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若王帆再不走,恐怕连他也会一起遭殃,所以事态紧急,才让王帆先行离开。
好在这个辞谢礼节,乃是全杭州城的老百姓所有目共睹的,秦越和刘蒙想要在这个宴上对王帆不利,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事后自己以宴会的事由将二人拖住,想来王帆也有时间逃走,另外他身边有马雍桥和任景相陪,如此也就没有太多的担忧,只要离开了杭州,刘蒙就不能把他怎么样,秦越也不能随手插手其他地方的事情。希望王帆命大,不要再出差错,否则,陈知梦也就只能叹息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被秦越手下的黑衣人抓去。
大燕自秦明当上宰相后,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不至遭到他人迫害,秦明开始组建了自己的“御林军”,这些人分布在全国各地,随时监视着各地官员,然后每五天将情况向汴梁的秦明汇报,再由秦明决定那些被告密的官员留与不留。这些人常年都躲在暗处,乔装各种人,或者官员中就有这样的秦明的爪牙。他们通常在暗杀官员或有其他任务的时候,都是身穿黑色风衣,在夜间神出鬼没,所以老百姓都叫他们为“黑衣人”,但他们还有个名字,叫非常党。
如此俗气的名字,也只有秦明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人才会想出来。
非常党一出,天地都为之色变!
作为秦明的堂弟,爪牙之一,秦越自然是杭州的非常党人员之一,负责这里的官员。
如今,知府陈知梦,悖逆了秦明的命令,那他就成为了非常党的敌人。
当消息传到刘府,秦越怒火冲天,摔碎了手中的茶盏。“今天晚上,势必将陈知梦投入大牢,问死罪!”
领头的黑衣人领命而去,秦越又叫住了他,“守住王帆所在的那条船,只要他一回来,立刻抓捕。另外,若胆敢反抗者,就地解决!”
屋子内只剩下了秦越一个人。黑夜笼罩在刘府周围,房间内只点点星火,蜡上烛火随风飘忽,照得秦越的侧脸若隐若现,那阴寒的气息,让整个房间都为之罩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王帆“家”在西湖上的客船上,所以当礼官将喜报传达来时,全城的老百姓又将西湖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纷纷来到西湖边,想一睹这个解元的风采。秦越虽然很想将王帆当场杀掉,但是现在迎接解元,轰动还是很大的,加上解元的名字已经上报到了朝廷,已经登记在册,要想处理得神鬼不知,只怕有些许困难。不过,非常党毕竟是一个非--常党,自从被秦明建立起来,就没有失手过。
他们决定,晚上动手。
王帆有伤在身,虽然经过调养,明显的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但还是不宜大动。穿戴完毕,他由马雍桥扶着,任景在前面开路,出了客船。晚秋虽已有言跟随王帆,但未出阁,不易在众人面前露面,只能在船上等着他们三人回来。
礼官在王帆面前叩了头,讨了喜,就让吹唢呐的小厮们在前面开路,轿子已经在不远处相候,抬了未来的官老爷,老百姓们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跟随着到了杭州府衙。其余前二十名的考生已经在那里等候。
对王帆的胆识和才气,他们已经在聚仙楼上领教了,对于王帆当为解元,其他十八个人也都心服口服。看到王帆的轿子到了,大家都上前拱手相贺。
王帆下轿,同他们一一回礼,府衙外热闹非凡,老百姓聚集一起,锣鼓敲打不停,鞭炮齐鸣,好不热闹。王帆一身崭新的衣服,自然是领头在前,身后跟着十八名中举的年轻学子。
在大燕帝国日渐衰落,奸臣当道的这个年代,如此年轻就能中举,也实属于当地官员陈知梦的为官清廉了。需知,若放在其他省份,恐怕连到了六七十岁,还不能中举。
王帆率领着十八名举人一起走进了府衙。陈知梦端坐在高堂上,从今天起,这些举人就是自己的门生,是他自己亲自点的举人,所以大燕的一个规矩,就是前二十名学子中举之后发榜那天,要去府衙辞谢恩师,开春三月,再进京参加殿试。
而殿试的主考官又可以指明状元,一个成绩优异者,他的老师也有数名,这就导致了大燕的朝堂上,关系错综复杂,若想整顿,就是得罪一大帮人。
与恩师陈知梦行了二跪六叩的大礼,陈知梦开始训话,无非就是为国效力,光宗耀祖,振兴大燕。训话完,陈知梦叫他们起身,王帆被旁人扶起,目光却与陈知梦交汇在一起。陈知梦目光含笑,略微点头,王帆扬唇暗含笑意,两人不露声色,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陈大人,明年年关,我在汴梁等你凯旋!
他率先举起酒杯,与陈知梦隔空相碰,而后一饮而尽。不需任何言语,也能懂得其中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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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皓月当空,陈知梦一身官服未脱下,依旧穿戴得整整齐齐,未几,房门处有动静传来,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管家急急的吼叫,但只一瞬就没了声息。陈知梦一脸平息,静静的聆听着这渐渐而近的脚步声。
之后,房门被一脚踹开,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家眷们的慌乱声音。同样有几个孩子的哭声。
秦越领头进来,身后跟着十数名黑衣人,个个目光阴寒,杀气浓烈。
秦越打量了一下周围,见陈知梦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也不开口,眼神示意身后的黑衣人上去捉拿。晚间因召集众官僚一起喝酒,陈知梦脸上的酒气还未褪尽,眼见黑衣人就要近身,陈知梦目光中闪过一丝的冷笑,对着秦越轻蔑一瞥,“慢着!我有脚,自己来!”
他目光扫过周围的黑衣人,强大的气场令那些人抬步不前,一个个都愣在原处,陈知梦理理身上的官服,然后大步的走了出来。都快要成为阶下囚了,还如此的嚣张跋扈!秦越心中不悦,当仍压制着自己胸中的怒火,“陈大人,请!“
秦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知梦轻蔑一笑,也不正眼看他,便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乱作了一团,陈府上下百十来口人都被黑衣人给带到了院子中,无数的火把照得周围通亮,而还在前厅吃喝的各级官员,虽然已经预感到了后面院子里所发生的事情,但都不敢出来,只装作没有看见,依旧有吃有喝有笑,但心里却在冒着冷汗。
稚子脸上挂着泪珠,抽噎着望着陈知梦,脸上尽带恐惧。
陈知梦心中像是被鞭子狠狠的抽打了一般,疼痛惹及全身,他声音颤抖,接过小妾手中的稚子,慢慢的抹尽他脸上的泪水。他本可以为了陈家的香火而让王帆带着小儿子逃离此地,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昨日谎言会被王帆拆穿?为了大局,他只能忍了下来。既然为父生前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未来,那么死后,也要将你带在身边,血肉相亲,不离不弃!
“敬国,有爹爹在这,不要害怕,乖!”陈知梦抚摸着稚子的头,“你是男子汉,不要惧怕这些走狗!”
小人儿忍着泪水不哭出声,但看到周围黑衣人明晃晃的长刀时,他还是恐惧的将头埋进父亲的怀中。
他蠕动嘴皮,目光冷冷的看着周围那些黑衣人,暗中拳头紧握,恶狠狠的盯着秦越,那张嘴脸,在他的眼中,如此的令人恶心想吐。
“陈知梦,如今你可是要后悔?”秦越声音冰冷,目光灼灼。
“呵,后悔?我从未后悔过!”陈知梦神色平淡,缓缓开口,“秦越,休得废话,要杀要剐,不要磨磨唧唧!”
“我倒不想要急着杀你。”秦越话语轻松,目光逡巡在陈知梦身后的那几个女子身上,陈知梦心中大惊,怒气冲冲,“秦越狗贼!你休得要放肆!我乃朝廷命官,士可杀不可辱,你乘早死了这条心!”
秦越大笑,笑声穿透了院子的每个角落,那令人恶心的笑声,让每一个人都为之一颤,“陈知梦,你是书生,我不为难你。到时我会让你死得毫无痛苦,我成全你。不过。。。”
他双眼游离在那几个女子身上,那几个人都被他的目光吓得不敢抬头,这其中也有陈知梦的大女儿,陈韵。
“兄弟们做事不容易,宰相大人都十分爱惜非常党的人,所以,犒赏一下也不为过。”他放声大笑,一挥手,几十个黑衣人立刻放出淫荡的笑容扑了上去。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陈知梦面对此情况,想救却发现自己毫无还手的余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那几个混蛋轻薄。他痛苦得仰天大吼,稚子在怀,已经被吓得大哭了起来。
“秦越狗贼!你今日所为,来日必为国人所弃!你之所为,与禽兽何异?丧尽天良,连自己的子民都敢欺负!我陈知梦,若不将你亲手斩杀,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陈知梦眼中血丝尽现,将稚子给了小妾,猝不及防的伸手夺过一个黑衣人的刀剑,直挺挺的便向秦越刺去。
陈知梦也是一名书生,哪里懂得什么章法,见他不顾左右的刺过来,守在秦越左右的黑衣人首先就抓住了他的破绽,只一个回合,就将陈知梦给抓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一剑砍下了他的官帽,陈知梦发狂的同时,披头散发,怒吼连连,口中骂着秦越,身子不断的挣扎。四个黑衣人牢牢的把他按住,才不至于让他脱手。
秦越听得心中增了恐惧,见旁边几个人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他眼神示意,再将这百十来口人通通的叫到了一处,排成一排。
稚子躲在陈知梦身边,放声大哭,秦越将小男孩抱起来,他的哭声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心酸。“敬国,不要哭!你是我陈家的子孙,你是大燕的子民!敬国,一定要坚强起来啊!”陈知梦大叫道。
“爹。。爹。。。”陈敬国被秦越抱在怀中,拼命想要挣脱,却终究是年幼而无力气,他被秦越抱到一边,随后下令,“杀!”
黑衣人听到号令,无声息间,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