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心难测
忽然喧闹声起,裘一醉放眼望去,只见一支戎装打扮的人马走了进来,为首一位公子剑眉星目,神采飞扬。那人见了一醉,明显一愣,随即笑道:“言叔,家里有客人?”
“这是我家二公子。”李言忙小跑过去,见了礼,“这位是濮阳先生的好友,名唤裘一醉。”
“濮阳大哥来了。”二公子旁边的年轻人欢快叫道,“我得去见见他,帮他搜罗了不少名媛呢。”
“你怎和大哥一样,”二公子一把抓住欲走的年轻人,嗔怪道,“都什么毛病,一个劲的给濮阳大哥说媒。”
“二哥,濮阳大哥神仙一般的人物,怎能就这般袖手一生。当然得觅个神仙样的女子,搏个神仙眷侣的美名!”
二公子瞪了年轻人一眼,又像一醉抱拳道:“叫裘兄笑话了。在下李泽,这是我三弟李沐。”李泽上下打量裘一醉,笑道,“观裘兄模样似乎是江湖人。”
“江湖草莽,让两位公子笑话了。”裘一醉微微不乐,他最是不喜这些瞧不起江湖人士的官家子弟,借着祖上的功德忝居高位,其实腹内空空。
“裘兄误会了。”李泽最善察言观色,忙道,“我观裘兄气息绵长,定是武林高手,想为裘兄引见一人,不知裘兄意下如何?”
这话倒有些意思。裘一醉也不好太驳他们颜面,也笑道:“不知是何人能得二公子如此挂念?”
“说来倒叫裘兄笑话。”李泽前方引路,“是我小弟,平日最爱习武,每每念叨着要我寻找武林高人,要拜师学艺闯荡江湖。”
“可惜他根骨一般,请的几位武师都说他不是练武的料,他不肯听,反说武师不是伯乐。”李沐插口道。
“二公子是想要我劝说小公子莫要习武?”裘一醉微皱眉头,停下脚步。
李泽瞥了李沐一眼,转而对裘一醉笑道:“当然不是。小弟既然爱武,自然就该让他习武。府里请来的武师本领一般,不似裘兄这般能慧眼识炬。我是想请裘兄指点小弟一二,若他练武该在何方面用功。”
接近那小院便听得风声阵阵,裘一醉赞叹一声:“听声应在使锤,力有千钧,又毫无吃力拖沓之感,如此人物若武师言无练武天赋,那就实在……”裘一醉嗤笑一声。
“那是我四弟李涛。”李沐拍手笑道,“裘兄说的一点不错,他就是个使锤的,天生神力,我哥三个和他对打都讨不得好处。”
“既然如此……”莫非这些公子哥有心戏弄?
“哦,刚刚说的是我五弟李泓。他定是又缠着他四哥教他功夫呢。”
三人走入院中,那李涛便停下动作,眼睛一直盯着裘一醉。“二哥,三哥,他是谁?”他生的高大,嗓门也大,说起话来嗡嗡作响,不似几个哥哥典雅。听说裘一醉乃江湖高手,斗心立起,敲击双锤:“你敢不敢接我三招?”
这少年倒是直爽,裘一醉微微挑眉,伸出右臂:“有何不敢!”
话音刚落,李涛便举起双锤往一醉面门砸去,裘一醉侧身让过。李涛立时转身,右腿横扫,左锤侧击,裘一醉轻松跳起,旋身而过。趁裘一醉未曾落地,李涛以锤击地,借力跃起,一招白鹤冲天,身旋锤旋,意图扫飞一醉。裘一醉怎会让他得逞,脚尖轻点锤面,借力落于李涛身后。如此这般,李涛招招落空。
“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李涛恼恨,深觉一醉瞧不起他,“是男人的就跟我面对面过实招!”
年纪虽轻,倒是血性。裘一醉很是欣赏如此男儿,爽朗大笑:“好,我便让你十招!”
“谁要你让。”李涛急了,“小爷我在这邯郸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若不让你只怕过不了我一招。”裘一醉眯起眼。
“呸!”李涛狠狠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
“若真过不了呢?”这少年根骨极佳,毫无世家贵族脂粉气息,比之他三位哥哥更有英雄气概,“一招之内,你输,拜我为师!”
“好!”李涛想也不想,“一招之外,你跪下,拜我为师!”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四弟,裘兄是府上客……”
李涛哪容得李泽说完,双锤齐发想要砸垮一醉。裘一醉不躲不避,平推双臂,在李涛目瞪口呆中抵住他双锤,气劲微吐,生生将李涛震飞出去。李涛滚了几圈方才停下,看了看落在墙角的双锤,又看了看微笑看着自己的裘一醉。他立起身,推开欲扶持的兄弟,掸了掸衣袖,大步走到裘一醉面前,恭敬下跪:“徒儿李涛拜见师父!”
“大侠您顺带收了我吧。”一个少年从屋里跑出,噗通一声跪在李涛身边。
“裘兄,这是我五弟李泓。泓儿,别胡闹。”李泽轻叱一声。
“二哥我没胡闹,我是真的想拜师。”他手中还端着果盘,“若不是为了给四哥拿水果,我就抢在前面先展示了。”他撇了撇嘴,“我还是有些本事的。”
“裘兄,莫若您就帮忙指点一二?”
裘一醉捏了捏李泓肩骨,果真不是练武的料。“你若实在要练武,就跟着你四哥吧。”看这少年形状不是能吃得了苦的,也罢,就让他跟在后面玩玩。“只是,不用叫我师父。”
“多谢裘师父!”他眉眼微转,甚是机灵。
将李沐遣回房,又换了一身衣服,李泽便往书房而去。方至拐角,便见李济从内而出。李济向李泽摆了摆手,挽了他的肩:“父王他们正在商量事情,莫去打扰。”
“既是商量事情,大哥为何不陪同在侧?”李泽奇道,“难道有什么事是大哥不能听的?”
李济弯起嘴角,微微挑眉:“不是不能听,而是不用听。”
“无关紧要的事?”
“军供!”
李泽一惊,停下脚步:“军供不一向是盛裕堂着手吗,想在其中分一杯羹,”李泽低眉沉吟,“他推的是谁?”
“庆德轩。”
“庆德轩?”李泽皱了眉,想了片刻,“我好像没听说过这商号。”
“我也没听过。”李济轻笑一声,“据说在扬州有点名气。”
他二人边走边聊。“这样无名无气的小商号想来资产也没多少,他怎就想起推荐了?”
李济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但他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二弟,这几年,他可谓算无遗策,这次,定也不会走了眼。”
“他的智谋我自是相信的。”李泽沉默片刻,“对了大哥,他带来的那个朋友刚刚收了四弟为徒。”
“那个叫裘一醉的江湖人?你带去的!”二人进了房间方才大声说话,“你想利用他的朋友套牢他?”
“这些年他虽与我们相交,但我总是不放心,觉得他并未敞开心胸。我看裘一醉这人毫无城府,也甚坦荡,若日后正卿……裘一醉看在四弟的面上定会相劝。”
“你怎知正卿真当他是朋友?”李济举起杯子轻抿一口,“或许只是利用呢?他不会武功,行走江湖难免风险,有这样一个高手在身边自是好事。”
“所以大哥想用女人来套住他?”李泽打开那些美女图,“他早说过他心中只爱一人,即便他娶了这其中的女子,只怕也不会……”
“可若有了孩子呢?”李济收起那些画,“你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涛儿、泓儿的神情吗,那是毫不掩饰的喜爱,或者说是疼爱。”
对于濮阳正卿的提议,李君也是迟疑的。军供事关重大,即使有濮阳正卿作保,李君也不敢轻易将这样一个单子交给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号。虽说如今只想供应玄武一营,东拼西凑定可满足,但若中间稍有差池,沈啸那边埋怨事小,皇帝那儿降罪事大。
“皇上对我已有不满,平日里不犯错还要挑些琐碎斥责一番,这军供……实在是……”
“我也知道王爷难办。”濮阳正卿前倾了身子,甚是恳切,“我不求王爷向皇上讨旨,只需您修书一封向沈将军推荐。将军那边我自有说法。”
“濮阳贤侄,军供事关国家,这庆德轩的能力实在令人质疑。”刘建峰道,“我知道你想借此商号之力与盛裕堂相争,铲除国之蠹虫。虽然心思甚好,却让人有蚍蜉撼大树之感。”
“先生忘了一句话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今大树根已烂,这群蚍蜉正可将之摧毁。”
“但你也莫忘了,只要王爷修书一封,日后若有差错,这罪责王爷都逃不开。”严尚轻敲折扇,“你与沈啸相熟,何不自行推荐?”
“我不过在他军中做过几日军医,战略战备之事他不会信我。王爷却不同,王爷是带兵打过仗的,王爷的话,沈啸愿信。”
“濮阳先生,此次并非我们故意为难,实在是不知庆德轩底细。”道衍捋须道,“你若能草拟出庆德轩此次军供的章程,并附上沿途可能存在的损伤以及急救措施,让我等心中有底,王爷这封信方可写。”
濮阳正卿微微而笑,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子:“请王爷过目。”
道衍微愣,继而笑道:“看来濮阳先生是有备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