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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丰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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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小青比大玉还大一岁,这不太合适吧?”老滕头双手一摊,无奈的样子,“这算个啥?女大三,抱金砖,这才一岁!你放心,我这媒人还是要请的,彩礼咱不敢比富户,在穷人里我要挑一号!”

    说完大玉爹直起腰望着远方:大儿子已经背着最后的一个“稻谷山”,慢慢地就成了一个小点儿,他盯着深情地自言自语起来:“伢子懂事了,我早看出来了,他早就喜欢上了小青,瞒不过我的!爹一定让你娶上小青!”于是突然又扭过头对着也远去的老滕头:“这事就这么定了,可不许给我反悔啊,否则老子的拳头可不认人,你也晓得我是练武出身。”他笑着半真半假地挥着拳头,老滕头看了看“唉”地长叹一声弯下了腰,扎进稻子里。

    大玉爹自已割完了,就走到二玉旁边,几下就将地里最后的稻子割完,吩咐开二玉“快,把剩余这点儿归置归置,咱们就完活了!”,等他俩刚刚背着一大一小两捆稻子进了自家仓房,倾盆大雨“劈哩叭啦”地就下起来。

    俩人忙着把三间串成一处的仓房里的稻子全用油布苫好,然后往大屋里跑,只几米,跑到屋里的俩人,全给浇得湿透透的,就赶紧抢着找来破布擦起来,大玉立在门侧擦的却是满身的汗,他呆呆目视着屋檐“哗哗”挂起的水帘,静静地吐出一句:“没了吧!”,“没啦!没啦。。。好险啊,这晚一步可就麻烦了,除了咱一家,其余的还都在地里呢!嘿嘿嘿。。”说着说着不知怎地就笑起来,而且长时间不停,大玉低着头快步撩门帘走进了里屋,爹一下停住了笑,向里喊着:“大伢子今年咱可翻了身,这都全凭了你,爹好高兴呀,以后咱们的日子,就会象那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决定了,今天就破费它几块铜板,打半斤白薯干,喝它一顿!”从破柜上拿起很少动的酒壶,翻起柜盖扯出一块油布披上,一头扎进了雨中,里屋的大玉却静悄悄的,外面二玉手忙脚乱地摆着罐儿、盆、甚至是碗,来接着从屋顶漏下的雨&8226;&8226;&8226;&8226;&8226;

    第二天,早上还阴着,偶儿掉着几滴雨,到了吃晌午饭,就露出了一丝阳光。高兴的二玉口里高叫着“天晴啦,可以扬场了。”象雀儿一样欢快地飞奔着跳出了屋,拿起个长木锨,在空旷而湿湿的院落中,跳起了秧歌,不过他给改造了一下:伸长了小脑袋,撅起屁股,腰象蛇一样扭着,手不断上下抡着木锨,嘴里还押着赣剧的韵律唱着:“扬呀扬,一直扬到西山落日呀,丰收的谷物就堆满了仓&8226;&8226;&8226;”脚不停地带起泥巴来,再加上只有十二、三岁就被繁重农活压成的小驼背,让扶着门框看着他的大玉,觉着他既可爱又有几分滑稽,大玉脸上微笑着,可心里又不断地往上涌着酸楚。

    这时爹从灶房里出来,怀里抱的是一大笸箩热腾腾“开”着淡黄色花的白米饭,脸上浮现着的是久违的笑容—-边走边看着笸箩里的米饭,连一层层的皱纹里都象开了花儿,进了屋把笸箩往破桌上“啪”地一撴,就喊开了:“大玉快过来吃呀,还楞着干啥?咱们年年种稻子,可你们从生下来就没吃过一顿白米饭,爹对不住你们呀!&8226;&8226;&8226;”说话声也越来越低,笑容也消失了,话停了也抹开了泪。

    大玉走过来,拉住爹满是老茧的双手,扶着爹慢慢地坐下,看着爹才四十出头,已半白的头发和胡子,慢慢地蹲下来,仰着脸,半天才喊出了一句“爹!是伢子对不住爹呀!我已长大了,以后这个家该我顶了,原先我根本不明白,现在我才彻底的明白了这些年爹的心里有多苦,一个人养我们俩个,世道又如此艰难!&8226;&8226;&8226;”说着大玉也垂下了泪,爹听着一下睁大了眼,好象第一次认识自已的儿子一样,左端详来右端详,看着儿子也流出了泪,赶快给他擦起了泪,然后摸着他的头轻声说着:“别哭了,咱俩今天都是咋啦?我们应该高兴呀!”随着就扭头冲院提高了嗓门“二玉还跳呢?快过来吃呀!对了记着把门栓插上!”二玉早不跳了,正站在院里默默的、怯生生地盯着屋里的爹和大哥,一听爹叫,撒腿就扑向了大门,探出头看了看门外,“哐”地紧紧地插好门栓,又象飞似地往回跑&8226;&8226;&8226;

    三个人围在桌前拿起筷子,可是谁也不首先动筷子,尤其是二玉,看着泛着油花儿、一股股糕点的香味儿霸道地飘过来,口里一个劲大口大口地咽唾沫,但还是咬牙强忍住了,爹盯着他俩“呼”地抢过二玉的碗,把它插进笸箩里,尖尖地盛了一大碗,双手递给二玉“吃”,慌的二玉站着接了过来,又对着拿着空碗始终不动弹的大玉:“你也要爹给你亲自舀?”大玉听完坚定地将自已的大海碗扎进了笸箩,就着腌萝卜,一碗、两碗、三碗&8226;&8226;&8226;,一直吃到十三碗,再也吃不动了,不住“咯咯”地打饱嗝,想扶着桌子站,可怎么也站不起来,二玉也七、八碗下了肚,但还是趴在桌上往嘴里猛拔拉着饭,一斜眼看到大玉的样子“扑哧”就乐出了声,把满口的米饭喷了一桌子。

    爹一直只是笑咪咪地看着俩人吃,自已却掏出烟袋点着抽起来,看着一缕缕的青烟升起,前年的惨状又不禁浮现在眼前:那年全村暴雨一场接着一场,地里的庄稼自种上就给泡在了深深的水里,连头都出不来,最后颗粒无收,可东家还是天天逼租,不交地就再没的种,官府的税更不敢少,那是要杀头的,只好把几年攒的口粮全交了租还是不够,没办法和东家签了高利贷,把家里平地的牛卖了,交了税。

    可下来三口人以后怎么活呀,村里;柳叶刚吐芽-麻雀爪子大,就被村里饿的半死的人们搂个精光,杨树叶、榆树钱儿、槐树花,茴茴草、苦菜、野葡萄&8226;&8226;&8226;最后糠皮竟成了最好的东西,只要毒不死人又能往嘴里填的,大家全吃,原本满是绿色的莽林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剩下只有成片带毒的莲赐草,实在饿的没办法了,大家陆续就吃开了仅剩的莲赐草,毒死的人一片连一片,泸水河沟两边儿全是倒毙的骨瘦如柴、可肚子却鼓鼓的人们,他们是饿的没办法,喝足了河水才死的,他给二玉留了一筐糠皮藏在地窖里,带着大玉就踏上漫长的要饭路&8226;&8226;&8226;&8226;&8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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