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回 防责罚贵来携财逃逸 查奸情存德悔不当初

    贵来自管了周家集的生意之后，数钱就成了他最大的嗜好。每到了晚上没人时，他都会将自己积攒的银钱全都拿出来，铺在炕上，一遍又一遍数着。不时地拿起一块银子咬一咬，或者拿起一个银圆，对着吹口气，然后放在耳边听听声响，直觉得这声音如同天籁、美妙无比。

    这天，贵来忍着肩上的疼痛在镇上忙碌一天，连哄带骗，收回许多租金，结了许多帐款。晚上回来，将它们全部铺在炕上，笑一会儿，听一会儿钱响，再想想自己的无上妙计、秀英诱人的身材和以后的光景，越想越开心。真当贵来喜不自胜的时候，突然听有敲门场。贵来吓了一大跳，赶紧将钱包起来放进柜子里，这才开门。却见是柱儿来传存德的话，要他现在就去东院，说是老爸有要事找他商量。

    贵来只觉心里咯噔一声响，暗叫大事不妙。脸上却不动神色，跟着柱儿出了门。刚走了几步，突然就“哎哟”叫了一声，接着便弯腰跪倒在地上。柱儿急问何事。贵来面带痛苦神色说：“今晚吃坏了肚子。肚子疼得不行，你先过去，等我回去解决了，即刻就来。”柱儿暗骂了一句，便让他快去快回，自己就在路边等着。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于是便又他家去找。柱儿到了贵来家门口，却见房门从里关着，叫了半天也无人应答。柱儿怕出意外，急忙叫了左邻右舍的人来将门砸开。只见房间里一切安好，但窗户大开，贵来不见踪影。柱儿大惊，赶紧到东院向存德报告。

    存德赶过来一看现场，就知是贵来携财逃逸；立刻派人四处搜寻，但哪里找得到。存德无果而返，回到家和白氏说起来。白氏发狠说道：“果然是这贼子所为。老爷平日只说他忠心为主，却不料他竟然包藏祸心，如果找到，必定不可轻饶。”存德却摇头说道：“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一则秀英所说之言未必能全信，二则我看了贵来的房间，倒似他早已做好了逃走准备；只是奇怪的是，平日里大把机会，他为何不走，偏是今日听到我传他才逃跑？这其中必有缘故。”夫妇俩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秀英回到房间，守义已经睡着。她便熄了灯，隔着窗子偷偷向外看。看到院子身影晃动，脚步人声嘈杂，听着动静，才知道贵来竟然逃跑了。秀英心里大安，这才放心去睡。

    第二天，存德到周母处，将守义食用大烟上瘾、贵来携钱逃跑的事告诉了周母。周母听了，勃然大怒道：“给少爷吃大烟、偷主子钱逃跑，他安得是什么心？如果今天不跑，明日只怕连我们家都要让他给吞了。好，很好，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伙计。立刻命人去找，一定要将这个以下犯上的畜生给我找回来，我要你亲自将他活活打死，看谁还敢再动这些个坏心思。”说完烦躁地摆了摆手，又说：“还有这个秀英，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又浅，我这段时间才看她稍稍顺眼一点，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义儿交给她未必妥当，不如将她休了算了。省得以后再惹麻烦。”

    存德不敢言语，等到周母发完了火，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昨晚我审秀英时，看她的神色，守义服用大烟的事未必如她所说的，她一无所知。还有，就是贵来逃跑的时机实在让人生疑，早上刚给秀英送了一包大烟，晚上一听到我传他问话，立刻就逃跑了。我怀疑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瓜葛，但听秀英的语气说法，又似乎和贵来并无牵连。实在让人费解。”

    周母听存德这么说，大手一挥，决断地说：“打，打到这个贱人招了为止。”存德便说：“我本也有用家法让她招供的想法，但是——”存德犹豫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地说：“她刚有了身子。”周母一听，稍微一怔，随即便惊喜地叫了起来：“你说她有了义儿的骨肉，那就是说咱周家有后了，真是太好了。”说着就双手合什，闭眼祈祷，眼角就溢出泪水来，连声说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爷，咱周家终于有后了。”

    过了一会儿，周母睁开眼睛，看到存德全无喜色，倒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脸上笑容顿时冻结，轻声问道：“你疑心这不是义儿的骨肉？”存德难堪地点了点头，又说：“可我昨晚问了义儿他娘一个晚上，她信誓旦旦说，秀英从未独自走出家门一步，与那贵来也从未单独相处过。这个孩子定是守义的孩子无疑。”周母听他这么说，便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那媳妇是个没脑子的，她的话自然不可信。但这事也不难办，你今日就请大夫来给秀英看看，算准了日子。然后将她严加看管，再细细盘查询问，自然能弄明白。”接着面色一寒，说道：“倘若果真是她不守妇道，到时我自有道理。”存德答应了，立刻回到东院，按照周母的吩咐去办。

    存德以查办贵来逃跑一事为由，将周家上下每个人、周家集每个商铺都认真查访了一遍，差不多将秀英和贵来走过每一步路、说过每一句都查了个底朝天，这才确信他二人真无瓜葛。周家上下说起秀英，无人不夸她贤惠能干、处事公允、善待下人，但说起贵来就无人不骂。那些平日被贵来敲诈欺负过的人，更是趁机告状，添油加醋将贵来控诉一番，直说得他恶贯满盈、一无是处。

    存德这才知道了贵来在打理周家集生意时歁上瞒下、巧取豪夺、中饱私囊的事，查了生意的帐目，才发现贵来已经将商铺的租金收到了明年，生意往来全是是周家信誉做担保的賖帐，如今周家在周家集的生意不仅收益全无，反而欠了一大笔外债。存德看了，肺都差点气炸，不住声地痛骂贵来，又扇着耳光骂自己有眼无珠，但也悔之晚矣。面对这一堆烂帐，存德也是束手无策；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存善商量。

    存德回到家，不敢说起生意上亏空的事，只告诉周母经查贵来与秀英并无私情，周母便笑骂他“捕风捉影、小肚鸡肠。”随即，兴冲冲地亲自到东院来看秀英。

    存德全不料自家种了大烟，最终却害了守义，悔恨不已。一气之下，跑到地里，将刚出苗不久的大烟全部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回来后才告诉了周母和白氏，周母和白氏因守义受烟瘾毒害，也并不反对。存德又告诫家人，如果再发现有人吸食大烟，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