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er 61
克莉丝汀的手心温热, 牵着自己一直向前走，维尔拉透过披风兜帽下的空隙抬眼看向她的背影。
金色的长发随着克莉丝汀前行的脚步一晃一晃的，格外有生机, 反射出淡淡的弧光来，像是也在闪闪发亮。
记得小时候克莉丝汀就像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路穿过花园, 吓跑飞鸟，肆意疯跑, 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仿佛不管什么东西都无法绊住她们的双脚。
因回忆而心生感慨的维尔拉看着眼前的克莉丝汀, 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
握紧她的手温暖有力, 摸上去还有薄薄的一层茧子。克莉丝汀的长刀静静收在刀鞘里, 挂在腰间, 看刀柄眼熟，还是维尔拉曾经握过的那把。
也不知道教了她剑术的艾德里安在发现公主开始用刀会是什么心情。
“我们就算乘快马赶到的话也要在路上耗费不少时间吧？肯定赶不上兽族的行进速度。”看到克莉丝汀带她行走的方向是那座旅馆，维尔拉忍不住问道。
这样耽搁下去, 等他们到地方的时候不管多少场仗都该打完了吧。
然而克莉丝汀却说：“不必担心这个, 黑暗精灵的部落中有他们生命之神留下来的传送法阵, 安娜在房间照着样子绘制了一个，咱们通过那个可以缩短路程。”
传送法术十分古老，对施法者和地点的要求都不小, 会根据同时传送的人数多少和路途远近损耗大量的法力, 而且传送的地点还需要绘上完全相同的法阵图案。
这种法术最初是被精灵研究出来的, 因为森林里路途难行, 才会使用传送法阵。现在早就已经没什么人用了，费力不讨好，还容易出错。
两旁侍从为克莉丝汀打开门, 带着维尔拉一起走入昨天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安娜半蹲在地上，拿着特质的涂料在地上绘制着图案，很快就要完成了。
房间中几个显然是克莉丝汀的手下，打扮的朴实。他们站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微微躬身，像是在静静等待着吩咐。
见到法阵已经完成差不多了，临行前，克
莉丝汀特地嘱咐了众人几句：“因为黑暗精灵的部落比较排外，所以咱们到了那里尽量入乡随俗，不要引起争端。”
她的手下整齐划一地点头，剩下两个人则负责在他们离开之后清理房间中的痕迹，这个简易的传送法阵只能用一次，但是如果不小心流露出去的话容易引出事端来。
虽然知道这些人应该也是安娜能够施展传送法阵的极限了，维尔拉斜眼看向克莉丝汀，目露几分怀疑，轻声问她：“咱们只有这几个人么？”
现在还不知道黑暗精灵的防御措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指望的上。
她们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就算是能力强悍非同一般，面对百余人同时管理严格的兽族部队，还是颇为棘手。
她可不觉得克莉丝汀会在没有做好万全之策时冒险。
知道维尔拉在担心什么的克莉丝汀微微一笑，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对维尔拉说：“我已经调了五百士兵，在临近部落外部和几个紧要地点的森林里事先埋伏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维尔拉心想。
“好啦，你们别腻歪了。”一早上没闲着的安娜正巧完成了法阵的最后一笔，抬头看向两人。
听安娜这么说，维尔拉脸色有点黑，总觉得有些微妙，不太舒服。
她眉毛一挑正要反驳，却听安娜又马上接了一句：“快一起站到中间来，咱们要走了。”
她说着，不再理会其他的事情，双手持着法杖，明亮的尖端指着地下的传送法阵，吟唱出一串古老而又神秘的咒语，沉寂的法阵泛起光芒，缓缓转动起来。
这一系列举动倒是让维尔拉涌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她心头情绪波动无法疏解，只能避开克莉丝汀的视线，走到法阵中安娜身边。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围绕着安娜站在圈里。穿送法阵面积不大，这些人同时站在一起有些拥挤，每个人落脚的地方都十分有限。
安娜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施放她的法力。像是打开了联通了河流和旱地之间的闸门，通过法杖这一道水渠源源不断地流入地上的法阵里，原本以黑色为底绘出
的法阵明亮起来。
该说不愧是那位大法师的孙女，这片大陆上最年轻又最有天赋的法师。眼前安娜施展的法术令维尔拉叹为观止。
房间内，各种元素躁动不安，不断涌动着。风从众人脚下涌出来，吹起了维尔拉的披风，兜帽都被风灌满，她的面孔都显露了出来。
然而维尔拉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克莉丝汀的那些手下倒没什么表情，气氛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他们都是克莉丝汀的心腹，甚至忠心到克莉丝汀高于国王的命令。
为了避免碰到安娜影响她施法，维尔拉往后退了一小步，却不小心撞到了克莉丝汀的肩膀上，身形一晃。
“小心。”克莉丝汀出言提醒，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帮助维尔拉站稳。维尔拉道了声谢，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
然而克莉丝汀却将她的手轻轻放在维尔拉的肩上，关心地说：“听说传送的过程会有点难受……”
虽然这辈子还没碰到过传送法术，但维尔拉对这个也了解不少。第一次被传送大多也只是眩晕和恶心罢了，可能身体不好的会格外痛苦，倒不至于有什么意外发生。
知道克莉丝汀只是像往常一样关心她，但想起安娜奇怪的话，维尔拉还觉得心里堵得不舒服。
于是她只是对克莉丝汀挑挑眉毛，故作轻松地回避她的好意：“我可不觉得我脆弱到这种程度都受不了。”
“要开始了！”房间被呼啸的狂风灌满，安娜不得不抬高声音出言提醒。
法阵明亮到了极限，他们脚下的站着的地方简直成了发光的另一个太阳。
维尔拉刚做好心理准备，便被一阵天旋地转骤然击中，仿佛世界不断颠倒反复，成了一个在地上不断轱辘的毛线球，整个乱成了一锅粥。
沉重的压力令维尔拉只觉呼吸困难，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前世濒死时的痛苦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大量信息瞬间涌入了维尔拉的脑海。
她看到克莉丝汀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扭曲，看不出面容来。她看到战争，混乱，瘟疫，大陆中的一切都变得无序。
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在她面前展开，却又瞬间碎成筛粉，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
维尔拉多次见过雕像，即使那些雕像做的再华贵圣洁，也比不上眼前的神邸半分。
命运之神高坐在蜘蛛神座上，她眼睛上罩着一层白色的薄纱，悬在半空中，面对着维尔拉似笑非笑。
而后那位神邸轻轻开口，说了什么。
所有音符都准确不落地传入维尔拉耳中，但她听不出任何含义。
神的语言怎么可能被人类理解，即使是资历足够老的祭司和神官都无法与神面对面直接对话。
“啊——”维尔拉捂住耳朵，痛苦地大叫。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来自神灵的声音，一时间仿佛耳膜都被撕裂开来，脑中剧痛，理解不了任何事情了。
正当维尔拉痛苦得以为自己就要被整个撕扯得粉碎时。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她，紧紧握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稻草。
她下意识睁开眼睛，却瞧见克莉丝汀站在她身边，似乎同样也见证了刚才的一切。
那张熟悉的脸毫无波动，静默地如同石像，仿佛就那样静静地跨越了沧海桑田，世间千年。
传送法术终于结束，缓过神来的维尔拉跪在一片干燥的青苔上干呕了两下，然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是单纯痛苦罢了。
等到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查查和命运之神有关的消息，维尔拉心想。
她低头喘匀了气，注意到身下的石板刻着的图案和安娜画过的一样。维尔拉接过安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却发现自己的鼻子流了血，一股血腥味在口鼻之间蔓延。
克莉丝汀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她站在原地扶住头部，像是同样经历了不少痛苦。身边手下马上询问她的状态，然而她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去看看维尔拉。
和她们两人的状态相比，其他人则显得气定神闲多了。消耗不少的安娜摘下了她的帽子扇风，擦着头上的汗。
“真的不需要治愈法术吗？”安娜问了两人，都被回绝了。
她也不在意，跳下长满青苔和杂草的法阵石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愉
悦地说：“那也没关系，在这片能够治愈疾病的森林里，身体不适也很快缓过来的。”
从不舒服的感觉中缓过来的维尔拉站起身来，哑着声音询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精灵们信仰的神灵——生命之神的神殿。”克莉丝汀抚摸过倒地的石柱，解释说。
神殿？维尔拉皱了皱眉，和命运之神的神殿相比，这里更像是一片坍塌的废墟。
只要是命运神殿，在人类的地界是绝不可能损毁荒废到这种程度的，就算毁坏也会马上重建。
精灵对自己的神这么不认真的嘛？
眼前毫无人迹，只有堆在一起，摔断到支离破碎的大理石柱，上面爬满了青苔，藤蔓和荆棘缠绕在其上，风一过，细小的花蕾和杂草一起招摇。
生命之神的洁白的大理石雕像躺在废墟中央，隐没在一片浓绿色之中，看不清她的模样。
一座坟墓孤零零地躺在这座神殿的废墟旁边，鲜艳的玫瑰花在无名的墓碑之上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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