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花露重 宫树暗
待得用完晚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与赵政并肩行走，白秦深切体会到了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之前倒是不怎么觉得，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在小茅草屋时，到了晚上基本上就进入到睡眠时间，没有其他的事情做。
因为光线昏暗，而他不想自己成为一名近视眼，所以到了晚上，他便开始睡觉，一觉到天亮，作息时间完全符合大自然的规律。
但是现在呢，不光是宫殿内，就连外面的走廊上也是灯火通明，黑夜和白天基本上没什么区别。恍惚间，他竟觉得自己其实是在现代，和朋友一起在古楼散步。
看着身边人开始神游，连走廊尽头的台阶都没有看见，下一步便要摔了下去，赵政伸手揽住白秦的肩膀，提醒道：“阿雪，小心脚下。”
被赵政提醒，白秦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迈出，起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阿正在这里，他就要摔下去了，台阶虽然不高，摔下去想必也不会很疼，但摔下去事小，丢人事大，轻声嘀咕：“这走廊尽头怎的还有台阶呢？”
“阿雪，你说什么？”白秦嘀咕的声音太小，赵政完全没有听明白。
“没什么，就是觉得秦宫挺大气古朴的，夜景不错。”白秦四处打量了一番周边的建筑，顾左右而言他。
顿了顿，白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头说道：“只是不知其他六国的宫殿是什么样子，听说都是建的煞是精致。”
“那日后，便将六国的宫殿在秦国全部复建。”看到白秦眼中的向往之情，赵政开口，轻声提议着。
瞪了他一眼：“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哪里值得？而且你现在是秦国的公子，不是秦国的国君，这种事情自然是你父亲才能做的了主。”说完之后，白秦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当，前面一句倒还好，后面那一句倒像是鼓动他篡位一般。
想了想，白秦又加上了一句：“阿正，方才我话说的不当，你直接忽视，就当做我什么也没说就好。”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虽是沉默却不觉得尴尬，白秦自顾的欣赏周边的风景，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表情，而赵政却是神色莫名，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阿雪，你觉得秦宫如何？”蓦地，赵政开口询问道，却是与眼前毫无联系的问题。
“挺好的，建筑美饮食美人儿更美。”白秦脸上愉悦的表情不变，扭头看着赵政，似乎是疑惑他为何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停下脚步，赵政扯住白秦的衣袖，有些忐忑开口：“那阿雪，你在这里可觉得拘束、不自在？”
“拘束？不自在？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随着赵政的力道停下脚步，白秦不解。
“宫里规矩多，是非多，须谨言慎行方不会惹祸上身，比不得之前自在悠闲的生活。”赵政紧紧盯着白秦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
白秦无所谓的一笑，“那又怎样，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而已，像现在，你我二人在此处不也是自在安然？”赵政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且不说其他，谨言慎行四个字他一直做的很好，也许是上学时养成的习惯，虽然成绩出类拔萃，但是在其他方面却一直贯彻“中庸”的原则，刻意的不拔尖、不落后。
至于那些规矩，只不过是行礼问好、恪守本分而已，又不是让人去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也算是小事一桩了。
“阿雪，可是我有些不开心呢。”赵政喃喃道，伸手抱住了白秦。
蓦地被抱住，白秦一愣，有些不太习惯和人拥抱，却也没有挣脱开。小弟心里难受，他就只能充当一朵解语花了。
“阿正，我们可能现在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也可能会随波逐流，但只要别把它丢了就好。”白秦指了指赵政心脏的位置，认真道，“只要守住它，终有一日，会改变此时的处境。”
“恩。”赵政轻声应道，将头轻轻放在白秦肩膀上，良久没有动。
直到白秦实在忍受不来，面目有些狰狞，焦急的开口道：“阿正，快！快放手。”
松开环抱白秦的双手，往后略微退了一步，赵政不解：“怎么了，阿雪？”
白秦一手扶着腰肢，一手轻轻捶着，抱怨道：“老腰快要断了！”赵政抱的并不怎么用力，但是白秦方才却一直向后弯腰，当然，这并不是表示对赵政的不喜，而是习惯性的动作，乍然被抱住，习惯性的向后弯腰，而后来赵政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没法伸直腰，只能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时间久了，便难以忍受。
轻笑，赵政扶着他的胳膊，一手轻轻帮他缓解着：“怎地不早说，非要等到难受了才说？”
瞪了他一眼，白秦心里嘀咕，这怪得了谁，还不是因为要发扬一下姐弟爱，才会如此？不识好人心。
“那阿雪咱们回去还是继续看？”见得白秦意兴阑珊，此时也无心看风景，赵政开口询问道。
“回去看会儿书吧，风景以后再看也不迟。”略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赵政，白秦此时方觉得有些不对，回宫之后，阿正的变化似乎是有些大，若说之前还有些孩子气，还有些稚气未脱，那到秦宫之后，则是完全看不到了，为何？
犹豫了一下，白秦略有纠结的开口道：“阿正，看你在秦宫中的言行举止，和之前颇有些不同，额，你是本性如此，还是？”
“我本性便是如此。”一直以来所处的环境，使得他的性格早已定势，赵政有些怅然。
恍然，白秦心中暗忖，合着在田野之中，倒是让你解放了天性，才会有那些孩子气的行为？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殿内书房之中，有了之前第一次见到的经验，白秦这一次进入书房时显得淡定了许多，当然，前提是忽视他那亮晶晶、不断放光的双眼。
站在书架前，白秦仔细的看了一眼上面摆放的竹简、木牍等名称，这上面的书竟然如此齐全，不光是包含先秦、上古时期的史书、诸子的学说，还包含了大量的科技、农业、医学等书。
不假思索，白秦拿起肖想已久的《尚书》，走到位子上，跪坐下来。《尚书》今古文之争已久，虽然清代大儒在认真考究的基础上，已将汉代伏生所述《尚书》中的三十三篇定为古文《尚书》。
但无论后世学者怎样研究，理论怎样充分，也比不得此时他面前的竹简。
而赵政在一进书房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忽视的彻底，便随意的从书架上抽了一册，细细阅读。
一时之间，两人分别沉浸于各自的世界之中，夜煞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