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毒花(小修)
翌日一早,林月儿就派人来请肖阳。
这是一个极美丽的夏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像这个季节盛开的火红玫瑰一般,在天空中热烈地绽放。有雪白的鸽子在山庄上空恣意飞翔,渐渐消失在溶金幻彩的辽阔天际。
肖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花圃,无数鲜花在阳光下眩目怒放,锦绣辉煌。馥郁浓烈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浸来,直浸透五脏六腑,令人如饮佳酿,醺然若醉。
林月儿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拿着银剪,正在采集一些鲜花和果实。她身着一袭白衣,盈盈立于花丛间,绚丽多彩的花海,更衬得她白衣胜雪,飘然出尘,宛若百花仙子一般。
融着花香的微风轻轻拂过,肖阳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呼吸有点乱,就连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
听到脚步声,林月儿微抬螓首,看见他,嫣然笑问:“你觉得这花圃怎么样?”
“很美!”肖阳由衷道,“有些花我从未见过,你打哪儿找来的?”
林月儿笑而不答,却道:“花虽美,却是有毒的,你最好别碰。”
肖阳瞅见旁边一丛花艳丽可爱,正要伸手去抚弄,一听这话,忙把手缩回来。
林月儿望着那丛红似火焰的花,唇角轻轻扬起弧度:“它叫‘七月红’,汁液可令皮肤红肿,茎叶则能致人死亡。”又指着一株通体洁白,气质清雅的花,道:“这是‘观音莲’,可以令人昏迷。”
另有一种白色喇叭状的花,林月儿叫它“醉心花”。
“醉心花?”
“因为它可以迷醉人的心智,令人出现幻觉,故名‘醉心’。”
还有一丛蓝色的小花,形状犹如小水滴般玲珑可爱,林月儿却道:“你可别在它旁边待久了,它会令你神智不清。”
肖阳见这花眼生得很,便问:“它叫什么名字?”
“‘海洋之露’,是我从一位域外商人那里购得的。”
虽然知道它们都有毒,但肖阳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一丛花吸引了。两片绿萼拥着含苞的花蕾,婷婷立于细长的花梗上,柔弱清秀,极像低头沉思的少女。绽放的花朵却极为浓艳华丽,花瓣轻薄若绫,似彩蝶展翼,飘然欲飞,仿佛由青涩的少女,一下变得成熟而有风韵。
林月儿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这花,抿嘴一笑:“你觉得它美吗?”
“是的,很美!”肖阳眼中已有沉醉之色。
“所以它的名字就叫做美人,虞美人!”
“虞美人?”
“含苞时青涩娇美,绽放时艳丽多姿,岂不正是人们心中理想的美人模样?所以才用历史上著名美人虞姬的名字给它命名,足见它的美丽是何等动人心魄!”
林月儿叹了口气,又道:“可惜这样美的花,却全身都有毒,致命的毒!”
肖阳黯然。
毒花最美,美人呢?
是否也会致命?
为什么最美的人和最美的花一样,都喜欢用毒来武装自己?
是否只有通过伤害别人,才能保护自己?
他望着那一片艳如朝霞,流光溢彩的花海,心下一阵怅惘。
林月儿又蹲下身去,用花剪剪下一朵花,放进绿竹篮中。
深紫色的花,紫得近乎黑色。
肖阳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
林月儿头也没抬,淡淡地道:“它叫‘森罗’。”
肖阳眸光一沉,怎会有这样恐怖的名字?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林月儿唇边扬起浅淡的笑纹,道:“它本来的名字更恐怖,名叫‘食人萝’。”
肖阳只觉得胃一阵紧缩,蹙眉问:“你采这么可怕的花干什么?”
“用它配制一种新的毒药,”林月儿凝望着篮中重重叠叠的紫色花蕾,眼神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一种可以加速‘唯别’毒性发作的毒药。”
肖阳微微变色,林月儿明眸在他脸上转了转,突然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道:“毒药只是用来对付敌人,若无异心,自然不必担心。”
“我明白。”肖阳淡定一笑,移目远望,灿金的阳光抚过一望无际的花海,在花叶枝桠间缓缓流淌,数不清的娇娆花朵开得惊心动魄,衬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清淡高远,如天边白云漫卷。风拂动轻薄的衣袖,一阵高一阵低,若有似无的轻。
沉默突如其来地降临,像阳光下迷茫的影子,在繁花绿叶间微微地晃动。
“听说你和翠衣半夜才回来?”林月儿突然提起昨夜之事,语气平淡若水,没有一丝起伏。
“是的。”肖阳很干脆地承认,正想趁机替翠衣开脱几句,却听林月儿道:“你以为我当真不知翠衣去了哪儿?”
肖阳愣了一瞬,随即扬了扬眉,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但我却不知道——”林月儿审视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幽深如潭,“你偷偷跟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见她孤身上山,怕有危险,就跟去看看。”肖阳脸上云淡风轻,坦荡而从容。
“是吗?”林月儿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似乎可以透视万物的视线,像密密的网,罩在他静若平湖的脸上,仿佛可以打捞出任何一个最细微的念头。
肖阳没有避开,棱角分明的唇缓缓扬起弧度,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锐利的视线碰到他深邃沉静的眸子,便似冰剑插进了湖水中——穿透了,融化了,却兴不起一丝波澜。
阳光渐渐灼热,花香浓烈得令人晕眩,不知过了多久,林月儿终于移开目光,转而眺望云遮雾绕的远山,神色变得有几分迷离:“你相信数年的感情,会在一夕之间改变吗?”
肖阳低首想了想,斟酌着慢慢说道:“会在一夕之间改变,也许是因为感情还不够深,或者——”突然间像被什么触动了情肠,阵阵苦涩弥漫开来,一时间心潮起伏,竟无计可避,“或者,太无望,所以选择放弃。”声音低沉得近乎喟叹,不知是叹翠衣,还是叹自己。
“更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让她有了变化。”林月儿淡淡朝他一瞥,声音清冷,“有时一夜之间,就能发生许多事,足以改变人的一生,是不是?”
肖阳心中蓦然一动,抬眸凝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月儿盯着他,良久,突然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略带讥诮的笑容:“你知道翠衣昨晚在梦里说了什么?”
肖阳呼吸一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一直在叫——‘肖大哥’!”林月儿笑意优雅,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冷,随手拈起一朵花,轻轻揉着,揉得粉碎。
肖阳的脸色一点一点变青,阳光落在身上,也瞬间失了温度。
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林月儿冷哼一声,手一扬,碎了的花瓣洒落一地。
再也没看肖阳一眼,她漠然转身,穿过花海,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