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色(大修)
月上柳梢。
淡淡的月华透过烟罗窗纱,似蒙昧的珠光流淌了一地。莲花状的红烛在水晶盏中晕开明丽的光华,层层叠叠,映上华丽的织锦屏风,泛起丝丝迷离的涟漪。
屏风后是一个雕花的精致浴桶,热气自水面袅袅地升起,又轻轻散开,似一幕朦胧的烟纱,茉莉香末在水面漂转轻漾,满室香雾氤氲,缥缈若仙。
林月儿全身浸没在香气四溢的热水中,青丝如墨色芙蓉一般飘散在水面,闭合的眼眸流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疲惫与慵懒。红绡轻轻为她按摩着额角,手势力道均十分柔和到位。
“红绡,今晚刺客一事,你怎么看?”林月儿突然问,声音不大,在袅袅雾气中显得有些飘忽。
红绡不敢怠慢,仔细想了想,方小心斟酌着回答:“依奴婢之见,今晚刺客有两批,先前几人武功稀松平常,后几人却煞是厉害,若非肖阳出手,我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你觉得肖阳是真心帮咱们吗?”
“难道小姐还怀疑他?”红绡诧异地睁大眼睛,“肖阳武功已经恢复,那几个刺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若有二心,随时可以逃走,或者挟持小姐,夺取解药,可他却选择了帮我们,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诚意吗?”
林月儿沉默着,水雾中的面容有些迷离,看不清什么表情。半晌,轻轻一笑:“依你之见,肖阳算是通过考验了?”
“考验?”红绡迷惑不解地望着她。
林月儿抿唇微笑,手指轻轻拨着水面上的香屑,淡淡道:“今晚的刺客,是对肖阳的一次试探。”
“试探?刺客不是崔驸马找来的吗?”红绡简直觉得那些白腾腾的水气全都飘进自己脑子里了,整个人都云山雾里,糊涂得厉害。
“崔镜台这个纨绔子弟,怎能请动这么厉害的杀手?”林月儿不屑地挑挑眉,唇边的笑意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派出的人不过就是先前那批酒囊饭袋,第二批刺客却是我重金雇请的“天煞门”的顶尖杀手。”
“小姐请顶尖杀手来暗杀自己?”红绡被吓得不轻,手下不觉重了几分,被林月儿不满地一瞥,忙讪笑道,“小姐,我帮您洗头发吧。”轻轻捞起丝滑如绸的秀发,抹了些玫瑰香露在上面,小心地揉洗着。
“瞧你吓的。”林月儿打趣了一句,又道:“不是杀自己,只是让他们逼我拿出解药。如果肖阳留下的目的是为了解药,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可若肖阳真的抢走解药怎么办?”红绡似乎有些明白了,两只大眼忽闪几下,突然露出忧色。
手中的发丝恍惚轻轻一颤,轻得让红绡几乎疑心是自己的错觉。红烛的赤影在雾光水波中脉脉流漾,恍然间,竟似染上了似血的杀机。
近乎凝固的沉默之后,林月儿清冷中略带苦涩的声音,穿过迷一般的雾气,幽幽传来:“若他真的服下那药丸,一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亡。”
“原来解药是假的!”红绡终于恍然大悟,与此同时,一股寒意却沿着脊背往上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愣了片刻,又忍不住问:“小姐不是打算收服肖阳吗,若他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肖阳是柄太锋利的剑,若能为咱们所用,将会无坚不摧,但若他心怀异心,却会是最可怕的敌人,难道你忘了巨蝎帮的前车之鉴?”
水面动荡的光影映在林月儿眼中,时明时暗,隐晦难测,最终,归于平静。
一种压抑的,将所有情感都深埋在水底的平静。
她微微垂下双目,一字一句透着凝重的清寒:“不能收服,就只有毁去,我,别无选择!”
房中一时沉寂,水雾袅娜的姿态仿佛也有了瞬间的静止,随后,又一丝丝、一缕缕朝四处散去,渐渐溶化在空气中,渺然无迹。
林月儿突然轻蹙眉端:“红绡,水冷了。”
红绡伸指悄悄一试,水并不冷,恐怕是小姐心里感觉冷吧。她心底漫出无声的叹息,提起地上一个雕花提梁壶,小心注入热水,又用手轻轻划动,将水搅匀。
她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似是不经意地道:“原来小姐一直对肖阳不放心。这次带他来京城,奴婢还以为小姐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呢。”
“你以为我让他了解咱们的秘密,就是信任他?”林月儿嘴角牵起淡淡的讽意,“不过是试探罢了。若他真的有所图谋,知道咱们这么多秘密后,定会忍不住行动,一旦他有任何异动,我马上就会知道。”
“原来小姐早有安排。”
“若不派人密切监视,我怎会放心让他进入圣月山庄?他武功恢复后,虽极力掩饰,但日常举止仍不免泄漏一两分。监视他的人都是一流高手,对真气的变化最为敏感,一发现他功力恢复,立即禀报了我。”
“小姐事先已经知道?”红绡讶然问,“那为何不揭穿他呢?”
林月儿眸光沉沉:“我想知道他隐瞒此事的目的,所以才找了杀手来试探。若他一直不出手,或是趁机抢夺解药,我都可以断定他别有用心,但没想到他——”
“他怎样?”红绡忍不住追问。
“他告诉我,之所以隐瞒此事,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让我明白,他的武功对我很有用。”林月儿微微一笑,眼神越发如湖水一般幽深,“他实在很聪明,知道若一早说出此事,很可能又被我用化功散压制,是以刻意选在救人之后。他既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借机表明了合作的诚意,我若再用化功散,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小姐不用化功散,难道不怕……”
“无妨,他体内还有‘唯别’,自然投鼠忌器。而他武功恢复后,就有能力做更多事,他做得越多,露出破绽的机会就越大。”
“可是——”红绡迟疑一下,吞吞吐吐地道,“万一他是真心跟咱们合作呢?”
“我何尝不希望如此?若能收复他,咱们不仅拥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武功,还能获得天下第一帮的势力,这样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拒绝。然而——”林月儿幽幽一叹,“传说他跟张天化情同父子,怎会轻易背叛对方?他答应跟咱们合作,焉知不是假意?而且肖阳此人太聪明,太厉害,我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她凝视着水面粼粼浮动的波光,光影闪烁莫测一如她复杂的内心。
有些话她并没说出来,她心里不仅有担忧,更有害怕,怕自己会动心,会情不自禁受他吸引。像他这样的男子,本就令人难以抗拒,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芳心沦陷的可能性就越大。
然而,没有看到他的真心之前,怎能沦陷?
沦陷的后果……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抱住双肩,感觉到丝丝凉意从肌/肤直浸入到心底。
红绡查觉到了,便问:“小姐,可还要加点热水?”
“不用了。”林月儿从水桶中起身,红绡忙扶她出来,为她拭干身体头发,又将熏香的衣裳给她换上。然后唤丫环来抬走水桶,抹净水迹。等一切弄妥后,已近三更了。
房中依然残留着沐浴后的热气,有些气闷。林月儿信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带着花香的晚风徐徐吹来,令她胸襟为之一畅。举目望去,一轮圆月正高挂在天际,月光朦朦胧胧,如一片如乳如烟的薄雾,笼在连绵起伏的屋顶上,似凝了一层白茫茫的银霜。
她突然一愣,屋顶上竟然有人,凝神细看片刻,喃喃自语:“竟然是他!这么晚了,他想干什么?”
红绡听见了,也凑过来一看,惊讶道:“是肖公子!他怎么跑到屋顶上去了?”
林月儿心中疑窦丛生,细一思量,便不动声色地吩咐红绡:“我去看看,你守在这儿,若有异样,立刻通知李叔。”
“小姐——”红绡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却被她清冷如月的目光一扫,便再也不敢多言。
林月儿轻撩发丝,飞身掠上屋顶,足莲凌空,宛若点水,身姿飘然如风,雪白纱衣袅袅翩跹,如莲盛放在皎洁的月色下。
夜风吹拂,衣袂在空中飞舞,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阵阵香气随风飘来,肖阳却恍若未觉,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扬脖畅饮,银白月光下的身影,苍凉得像一匹孤傲的狼。
她慢慢朝他走去,脚步很轻、很轻,像一只柔软的狸猫。能够在瓦片上走动,却几乎不发出声音的人,轻功一定很好。肖阳却连头也没回,仿佛这时再没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
她一直走到他身边,静静地坐下,看着他。月光落在他愁锁的眉梢眼底,萧瑟如水,带上了某种无法形容的迷茫之色。
这样的肖阳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胸有成竹、淡定沉着的模样,鲜少有这般借酒浇愁、放纵恣肆之时。今夜,到底是什么击中了他的心结,让他如此失态?
默默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为何要喝这么多酒?”
肖阳头一仰,又灌了几大口酒,方道:“每次杀人后,我都忍不住要喝一点。”
“岂止一点?你是存心要灌醉自己。”
“醉了不好吗?一醉解千愁。”肖阳低声笑了笑,笑声在喉间打了几转,就嘎然而止,英挺的眉重又拧起,似乎很苦恼的样子,“可我却怎么也醉不了。”
说是醉不了,但他确实已有八九分醉了。他慢慢转过头,竭力睁大朦胧的醉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身边的人是林月儿。于是呵呵笑着,递过酒坛:“来,你也陪我喝几口。”
林月儿也不推辞,接过坛子,抿了一口,随即蹙起了秀眉。
那酒极烈,入口犹如火烧。
“窖中美酒甚多,你为何非要拿这烧刀子?”
“那些酒都不够烈,哪有烧刀子好?”他拿过酒坛,又灌了几口,满足地拭着嘴边的酒渍,“越烈的酒醉得越快!”
林月儿望着他,秋水般的眼眸兴起了一丝涟漪,忽然问:“你把自己灌醉了,就能忘掉杀人的痛苦?”
肖阳不答,抬首望着天上的明月,深邃若湖的眸中,仿佛有种埋藏得极深极沉的情绪,正在渐渐浮出水面,坦露在月光下。然后,似乎被那刺目的光芒触痛了什么,他匆匆垂下眼帘,继续闷声不响地喝酒。
“‘追命修罗’也会厌恶杀人?”林月儿忍不住追问,她不会忽略刚才在肖阳眼中看到的阴暗的痛楚,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更多地了解他,了解月光背后不为人知的伤痕。
肖阳静了一瞬,慢慢转首看着她,眸光清冷,突然浓眉一扬,反问:“难道你喜欢?”
林月儿默然,月光落在她脸上,有种透明的苍白。她忽然抱过酒坛,猛喝了几口,烈酒入喉,撩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呛得她咳嗽起来。看她涨得通红的脸,肖阳唇边不觉带上了一点笑意,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好容易止住咳,林月儿眼中已有了泪花,也许是呛的,也许不是。夜色深沉,宛若暗河蜿蜒不尽,她望着远方怔怔地出神,似在回忆什么,脸上表情变幻不定,过了半响,缓缓说道:“我第一次杀人时,只有八岁。”
肖阳微微一震,眼中波光忽泛,定定地望着她。
她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像一个游离在红尘之外的人,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家有很多人,我爹娶了很多个妻子。我娘长得最美,也最受宠,但她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其他人妒恨她,就想着法子陷害我和哥哥。
“有一次,家中的几个姨娘,还有她们的儿子,一夜之间都得了种怪病,怎么治也不见好。父亲请了个法师,那人却诬蔑说我和哥哥是妖孽,会克父克母克全家。于是姨娘们就哭着求父亲把我们处死,她们虽然哭得很伤心,但我知道她们心里一定笑得很得意,因为她们的奸计就要得逞了。我爹虽然看在我娘的份上没有杀我们,但他从此就对我们十分冷淡,冷淡的后果就是其他人都可以肆意欺辱我们,折磨我们。
“我八岁生日那天,哥哥亲手做了个玩偶给我,我喜欢极了。那时哥哥整天忙着习武,做许多事,不能经常陪我。有了玩偶,就像哥哥在我身边一样,让我很安心。
“有一天,我抱着玩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大娘二娘的几个儿子看见了,就抢了过去。我哭着求他们,他们却笑得更开心,还把玩偶丢进了池塘。那时正是冬天,塘水冷得刺骨,我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我什么都不顾,只想着不能让玩偶丢了。
“那几个人很惊讶地看我在水里游,他们以为我会淹死,没想到哥哥早就教会了我游泳。他说我们身处的环境太险恶,若不多学几种防身之技,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很努力地学,也学得很好。
“眼看我就要够着玩偶了,那些人竟然叫一个随从跳下水,抓住我的头发往水里按。冰冷的水从我的鼻子、口中倒灌进去,我拼命挣扎,那只大手却死死按着我,一点儿也不放松。我的胸口越来越闷,快要无法呼吸了,于是我放弃了挣扎,心想就这样死在水里也好,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抓紧玩偶,已经准备平静地迎接死亡。这时,岸上那些人的狂笑声却清晰地传到我耳边,真奇怪我在水下竟然还能听得那么清楚,甚至都能想像出那几张得意而张狂的脸。
“我突然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什么要让这些人称心如意?我一定要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而且我还有哥哥,我怎能让他伤心?
“想到哥哥,我就想起他给我的一把小刀,据说削铁如泥,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让我贴身藏着,做防身之用。刀,就在我袖中。我丢开玩偶,从袖中摸出了那把小刀。按着我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会拿刀刺他,所以他一点防范都没有,整个胸膛都暴露在我面前。
“我的头已经开始发昏,手脚也渐渐无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绝不!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一刀刺向他的左胸,刺进哥哥曾经告诉过我的最致命的那个地方!
“那人惨叫着,猛地跳起来,鲜血染红了池水。但他再也不能按着我了,我从水中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都是血红的,那种浓浓的血腥味让我害怕得发狂。我尖叫起来,不停地尖叫!
“岸上的几个人吓坏了,早就溜得不见踪影。我一个人呆在池中,身边浮着一具尸体,浑身浸泡在血水中,不停地发抖……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八岁的小孩会经历这一切!”
她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鼻端仿佛又嗅到了那日的血腥。这件悲惨的童年往事早已凝结成记忆中一道铭心刻骨的伤口,直到此刻,她依然能感觉到当时那种恸心透髓的绝望、恐惧和寒冷!
她闭了闭眼,将阵阵酸涩逼回眼眶,眼角却带上了一抹珊瑚红。一阵冷风吹过,她禁不住颤栗起来,伸手抱住了双肩。
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衣轻轻披在了肩头。她愕然抬首,便望进了他蕴满怜惜的双眸。
她的心瞬间像被四月的风轻轻拂过,月光前所未有的美丽,连同带着凉意的夜风,也出奇的温柔,寒冷的感觉一去不回,暖/流从四肢渗透百脉。
他身上的气息和暖地包裹着她,让她脸颊微微发热,唇边逸出一朵绝美的微笑,仿佛月下悄然绽放的幽兰。然后她垂下眼帘,继续讲着刚才的故事,只是心情已不再那么痛苦绝望。
“终于有人通知了我哥哥,他赶了回来,将我抱上岸。那时我已经发着高烧,神智不清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也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我终于渐渐恢复。但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而开始学会像成人一样玩弄阴谋诡计。我可以一边对着他们甜笑,一边暗地里将毒药放进他们的酒杯。自从我学会用毒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侮我了。”
林月儿笑了笑,笑容隐隐透出几分凄凉。月光照在她白玉似的脸庞上,说不出的动人,也说不出的忧伤。肖阳呆呆地望着她,望得出神,黑亮的眸中已不复往日的冷漠,仿佛是两颗灿灿的星子,深深凝注在她脸上。
林月儿别过脸去,眼中波光颤动,却倔强地咬着唇,不愿放纵自己的脆弱。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她低声问。
肖阳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柔软却冰冷的小手。
林月儿轻轻地叹息,这只手的温暖让她终于挣脱了那些千疮百孔的往事。她慢慢低下头,一颗隐忍许久的泪珠终于悄悄滑落,落在他的掌心,像一粒珍珠落进温柔的水中。
感觉到掌中的湿润,肖阳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像结满坚冰的湖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情涌上心头。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了解林月儿了,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狠心、冷酷,其实剥开那层胡桃核般坚硬的外壳,她也不过是个孤苦无助的小女孩。
他望着月亮,今晚的月色很美。
这样的月色最能蛊惑人心,银丝般的光芒,像一根根充满诱/惑的钓线,要将人心底最隐密的故事都钓出来。
于是他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有个最好的朋友,但我却错手杀死了他。”
林月儿蓦然抬头,睁大眼睛望着他,突然明白了他想要一醉的心情。无论如何,错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是种让人无法忘怀的痛苦。
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眼神透着深深的寂寥:“像我这样的人,朋友本就不多,大家敬畏我的身份,害怕我的武功,都不敢与我亲近。只有他是个例外,不管我是少主也好,乞丐也好,他都当我是最好的朋友。
“他就是我的三师兄。我义父共有四个弟子,三师兄和我排行最末,年纪最相仿,也最谈得来。我们一起练武,一起喝酒、打架,一起完成各种不可能的任务。那时青龙帮还没有现在这样大的势力,我们几次遭人暗算,都是他帮我挡了下来,他还因此受了重伤。那时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再也不需要别人为我担心。”
看着肖阳坚毅的目光,林月儿明眸微微一荡,突然插话道:“你说这话很像我哥哥。我们被人欺侮时,我哥哥也总是握紧拳头,发誓说他一定要强大起来,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他,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侮我。那时我就好崇拜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不过,”她眼波流转,略带羞涩,“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厉害!”
肖阳微微一愣,不由向她看去。她清丽的面容在圣洁的月光下,晶莹如无暇的白玉。一抹淡淡的红晕,恍如水中漾开的胭脂,说不出的娇羞动人。沐浴后的青丝柔顺地散在肩头,格外清纯可爱,仿若误入凡间的精灵。夜风吹来,她宽大的衣袂在风中飞舞,如梦如幻,飘然若仙,似乎随时都会凌风而去。
在这样醉人的月色下,这个女孩惊人的美丽像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双眼。
天地一片寂静,虽然有风声,有虫鸣,有人在梦中呢喃,但还是很静,静得连心脏急促的跳动都清晰可闻。
肖阳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