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与世无争

    “有人吗？”苍夜开口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像吞了炭一般，火烧火燎的痛。声音沙哑得可怕，头上像被斧子劈过，痛得要裂开。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位不知名的樵夫出现在面前，见他醒来，欢天喜地地唤道：“竹苓，竹苓，他醒了，快盛点饭来，再拿一杯水来。”

    “你，你是谁？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苍夜勉强向他露出笑容。韩乔看得一怔，这少年，笑起来真是迷人。

    “我叫韩乔，是山里的樵夫，我妻子叫竹苓，我俩刚成亲半年。这个地方叫鹿鸣坳，我们的村子叫金村。”唯恐多说话累着苍夜，韩乔一口气把他没问的话也都答完了。然后端了张凳子坐到床前，看着苍夜，“那个，兄弟……”

    仿佛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哦，不，你叫夜，我就叫你夜好了。看你穿着打扮像是江湖中人，你跟人结仇，被人打下山？”

    苍夜怔了怔，移开目光，漆黑的眼眸又变成一池幽潭：“抱歉，我的事，我不想说。”

    韩乔尴尬地笑了笑：“哦，哦，你看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这时竹苓端了茶水与饭菜过来，放在床头，轻声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你伤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恐怕饿坏了。”

    苍夜感激地看了那位清秀的女子一眼：“谢谢你。”想要爬起来吃饭，刚一动身子，一阵剧烈的疼痛便铺天盖地而来，全身每根骨头、每块肌肉都在向他咆哮着抗议。他眼前一黑，张嘴发出无声的呻吟，脸色煞白。

    韩乔吓了一跳，急忙道：“你别动，你现在半点都不能动弹，你知不知道你断了多少根骨头？还受了剑伤，那伤口深的，连大夫都被你吓坏了。说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伤得这样重，还能活着爬上墨水潭的。你这个人的身子真是铁打的，长得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却原来是个硬汉子……”

    竹苓见自己丈夫口无遮拦，悄悄捅了他一下。韩乔回过神来，嘿嘿一笑，示意妻子出去，自己端起饭碗，对苍夜道：“你别动啊，我来喂你。”

    看着他憨厚的表情，苍夜心里又有了那种安心的感觉。他安静地吃着韩乔喂到他嘴里的饭菜，因为喉咙肿痛，吞咽十分困难。他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而这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格外细心，一点都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下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在床前洒下斑斑日影，村子里很安静，苍夜听到远处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猪圈里猪的哼哼声、谁家父母召唤孩子的声音、汲水声、拉磨声，还有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些声音，听在苍夜耳朵里，就像最美妙的天籁。他想闭上眼，细细聆听这些声音，让它们化为一股清泉，慢慢流遍他全身。

    在这里，没有血腥味，没有惨叫声，没有杀戮，没有阴谋，也没有战争。这个小山村，安详、宁静、与世无争。而眼前这对夫妇，虽然过着贫穷的日子，脸上的笑容却那样开朗、那样朴实、那样知足。

    他想起无极那些残酷的训练，那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考验，想起刑房里冰冷无情的刑具，想起无数次用自己的剑割断别人的喉管，想起鲜血喷薄而出的情景，眼里慢慢浮起一层黯淡的烟雾。

    韩乔从他眼里看到一股苍凉的意味，他怔了。这位长相绝美的少年，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他穿着普通江湖人的衣服，眉宇间却有天生的高贵。他看似冷漠，可笑起来又那样美、那样动人。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好像有无穷的心事、有浓浓的忧伤，可是这心事与忧伤却又是别人看不透的。

    谜一样的少年啊！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村外传来，疾如骤雨，转眼到了近处。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几乎传遍整个村子：“我们是县衙的衙役，奉老爷之命来查找一个人，这两天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身负重伤的年轻人？要是看到，就把他交出来，老爷重重有赏！”

    韩乔一怔。

    苍夜神情一凛，猛地抬起眼帘。明明还躺在床上，明明那样苍白无力，可韩乔突然觉得，他变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一股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韩乔觉得背上发冷。这少年，刚刚还那样温和无害，现在突然变得这样可怕。

    “你，你，他们找的……是你？”他脸色发白，声音不觉颤抖起来。

    “是！”苍夜看着他，眸子中的寒意渐渐敛去，变得波澜不惊，“我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你把我交出去，可以换一笔酬金，就当是我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