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楼夜杀
“皇叔,你有心事?”萧暮寒终于发现萧沉璧在神游。
“没。”萧沉璧晃一下杯子,“你这里的酒特别好喝,我在细品,你们聊你们的。”
萧暮寒忍不住笑:“可是你连一口酒都没喝呢。”
萧沉璧看看酒杯,理屈词穷,瞪萧暮寒一眼:“臭小子,非要刨根问底么?我在想今夜到哪里寻花问柳,可不可以?”
萧暮寒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努力憋着笑,憋得嘴角抽筋:“是,是,皇叔本来就是皇上特封的安逸逍遥王,皇叔要到哪里游玩赏乐,寒儿哪敢置喙?”
苍夜嗔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俩,这叔侄二人玩笑开得这样随意,简直不像叔侄,倒像兄弟。而这个萧沉璧,刚才的样子完全不像王爷,倒像一个花花公子。
可是,他竟觉得他的样子非但不讨厌,反而有些可爱。
萧沉璧也不禁笑起来,拍拍萧暮寒的肩:“傻小子,跟皇叔学学,人生得意须尽欢,该享受的时候就得享受。你瞧瞧你,才二十五岁的人,整日为朝廷之事忙碌,被皇兄差遣得团团转。不定哪天在战场上肝脑涂地了,你才会后悔这辈子竟没有好好玩过。”
萧暮寒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连忙告饶:“皇叔你就别拿寒儿打趣了。不过,这番话若是被皇上听到,皇叔你……”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萧暮寒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萧沉璧竟然微微红了脸,有些狼狈地摸摸鼻子,偷偷看苍夜一眼。
苍夜唇边悄悄泄出一丝笑意。这两个人,为什么让他感觉越来越亲切、越来越温馨?
而他成长的那个黎国王宫,却是他噩梦的源头。十三岁前,他与母亲被困在冷宫中,那地方荒凉、偏僻,昏暗得终年不见天日。
十三岁,他被名义上的大王兄子淹当作娈童,受尽屈辱。
十五岁,一场血淋淋的宫廷政变发生,夺得王位的子涵从子淹手中救出了他。从此,他的命便交给了他。子涵将他送到“无极”,经历了两年影卫兼杀手的残酷训练。
他用两年时间疯狂地练武,踩着一批又一批人的尸体走过来,直到走出无极,回到子涵面前。
黎国王宫、无极,每一处都给他带来无尽的寒冷、黑暗与血腥。
曾经还有母亲的爱温暖着他,为了母亲,他忍辱负重,在那些没日没夜的囚禁与蹂躏中挣扎着活下去。可是十六岁那年岁末,母亲患上重病。尽管子涵请了御医为她治病、用尽宫中良药,她却丝毫不见起色。转眼冬去春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母亲合上了她温柔美丽的眼睛,从此,天人相隔。。。。。。
苍夜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他一直觉得,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完全没了感情,唯一剩下的就是对子涵的感激与忠诚。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看到萧沉璧与萧暮寒之间那种温馨融洽的样子,他却被他们悄悄感动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浅,却很真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净与美好,令身旁两人不觉一怔。
饭后,萧暮寒将苍夜送到门口,并写下誉王府的地址,交到他手中:“若在京城无事可做,便来找我。我得空时,也会去京云客栈找你。”
苍夜点头。
萧暮寒目注他离去,一回头,正看到自己的皇叔也在看着那个背影,脸上露出淡淡的惆怅。
萧暮寒心里的怀疑愈深,忍不住问道:“皇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怪?难道这少年让你想起了什么人或什么事?”
萧沉璧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什么,不过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萧暮寒敏感地看他:“难道是……皇叔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萧沉璧横他一眼,斥道:“别胡说,哪有的事!”
“可寒儿从来没有见过皇叔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件事肯定不是一件小事。”萧暮寒盯着他不放,笑嘻嘻地道,“皇叔,说出来吧,寒儿不会笑你的。”
萧沉璧举手一个暴栗敲过来:“多大了还这么惫赖?是我平日惯得你?”
萧暮寒连忙收敛笑容,正色道:“若是皇叔对夜有兴趣,不妨派你的密探去查查他的底。”
萧沉璧点头,面色凝重,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刚才嘻笑、慵懒的样子?
京云客栈,郁离与明轩已在客房中等着,见苍夜回来,连忙起身:“堂主。”
“可有收获?”淡淡的语声。
郁离道:“回堂主,属下已查到御史大夫刘佑诚的府第,并从百姓口中打听到一些他的为人。此人四十三岁,原是涿州人氏,为官十几年,颇有政绩。”
苍夜皱眉,想起刚才在大街上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去见御史刘佑诚,说本王的话,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萧暮寒的声音就在耳边。这个刘佑诚,若是好官,怎能如此纵容自己的儿子?
“我要知道他有什么弱点。”苍夜问。其实他想知道,刘佑诚有什么劣迹,这样,他杀他起来就可以不用手软。
这个人就在子涵给他的暗杀名单上,无巧不巧,苍夜找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他。
“属下无意中偷听到刘府下人的谈话,方知此人好女色,却怕坏了名声,不敢在家蓄养姬妾,便常常悄悄出没青楼。京中有家‘醉红颜’,是他最爱去的地方。”
苍夜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两位属下:“干得好。”
“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颤。
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轻歌曼舞、笙箫管弦,整个“醉红颜”中弥漫着一股香艳的气息。绰约灯影中,刘佑诚一手揽着醉红颜的名妓翩跹,一手执着酒觞,酒不醉人人自醉。
门,无声地开了,翩跹背对着门,没有看到。而刘佑诚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一人进来,脚步轻盈。那人穿着一身红衣,艳丽的红色,红得犹如燃烧的火焰,容颜如雪,乌发如云,衬着那身红衣,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刘佑诚怀疑眼前出现了幻影,这个醉红颜中,何曾有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再看,那女子向他嫣然一笑。
刘佑诚忽然觉得自己整个儿酥软无力,呻吟般发出一声低语:“你是……”
翩跹扭头:“你看什么……?”
红影一闪,翩跹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名女子的脸,人已软软地趴在桌上,昏迷过去。
女子回眸,再看刘佑诚,笑靥如花,低低道:“我是你的勾魂使者。”语音未落,一手擒住刘佑诚,一手点住他哑穴,然后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刘佑诚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模样,很快这惊恐变作痛苦。瞳孔渐渐扩大,浑身战栗,七窍中慢慢流出血来。
女子放开他的身体,任其倒地。然后垂下目光,看着那人一点点断气。她的双手慢慢握紧,脸色更加苍白,双眸中燃烧着幽幽的火焰。
明天,这个案件将会呈报拂云府?或者直接上报凤宣帝萧重彦,然后交于刑部?
只是,一起发生在妓院里的案件,官府更多的会认为是情杀,谁会想到它有更深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