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分歧
乔意浓心里有一个猜测, 但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行知近期对他的举动,配合盛卉狙击关氏股票时, 所展现出来的能力,都让答案昭然若揭。
或许曾经, 乔意浓心底隐隐有过些想法,但都在刚刚展露苗头时, 被他下意识掐灭了。
虽然已经有小说世界的大家和他一样, 脱离剧本,走向新人生的心理准备。但林行知是绝对主角, 他喜欢上原文炮灰这件事,还是很有冲击性的。
比同为配角的攻三季绥宁喜欢上他, 更不可思议。
而且——
乔意浓想, 林行知不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站在对方的角度看, 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突然有天悔过, 说以后都不做坏事了。
要换作其他人,早警惕性拉满质疑他的动机, 或者冷嘲热讽几句, 可林行知很快就原谅了他。
对方的宽容大度让乔意浓感到意外和惊喜, 且在之后,还不计前嫌地帮他许多,甚至在和关家的多空大战里, 直接下场。
盛卉说的没错, 这样大量的资金投入,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真的太超过了,乔意浓自己都觉得有些梦幻。
但如果以喜欢为由, 似乎就说得通了。
可这样,又让乔意浓由衷的产生了一个疑问——林行知喜欢自己什么?
他毕竟是害林行知被雪藏,还倒霉了两年的人啊!
能对这样的自己有感觉……斯德哥尔摩?
乔意浓感谢林行知给自己的帮助,但也无法接受他的做法。
而更让人难以言说的是,当他触摸到真相的同时,心底油然而升起的那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
虽然经常被人开玩笑喊大白菜,但乔意浓不是真的傻,对人性里的自私,人前人后表里不一的把戏一概不知。
毕竟他□□控过两年,目睹了自己的终局、乔家这棵大树倒下时,又有多少猢狲爬上来,就为蹭口汤的。
所谓的人情世故,在十八岁的灵魂错失两年、重新复苏后,就已经看过太多。
他只是还想敞开怀抱,去相信未来通过自己的努力,会变得更好而已。
尽了人事,若有好结果,那自然最好,如果对方没有回头是岸的打算,也无所谓。
处在十八和二十这两个年龄段交界处的乔意浓,已经拥有了远超他人生阶段的豁达。
但如果,那个出人意料的对象换作林行知,他就会变得很失落。
胸口钝钝的,心脏像灌了铅,变得沉重。
以至于混乱到无法好好面对林行知,逃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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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容许他继续优柔寡断下去。
当晚,乔意浓站在林行知的房门口,深吸口气,抬手叩响门扉。
“笃笃笃。”
屋内传来段琪峰的大嗓门:“谁啊?”
乔意浓:“是我,麻烦段哥开下门。”
紧接着屋里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锁扣被解开后,段琪峰猛地拉开门,笑容满面道:“小乔啊,找行知有事?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让开身体,把过道留出来。
乔意浓点点头,进屋的时候听到浴室里,传来花洒的水声。
段琪峰哦了声,解释说晚上在和行知谈工作,刚刚才结束,所以人进浴室没多久,得再稍微等下。
“嗯。”
乔意浓扫了眼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收拾了一半的文件合同,转脸看向段琪峰,委婉地说:“抱歉,我找林哥有些私事要谈,所以……”
后者本来在给他倒水,一听秒懂,放下水杯,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就抱上笔电、合同文件,迅速跑路了。
路过浴室时,段琪峰还不忘跟老母鸡似的,拔高声音提醒浴室里的林行知一句:“行知啊,小乔来找你了,你出门记得围个浴巾。”
乔意浓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合着你俩在的时候,他就全|裸出镜吗?
少年稍微联想了下,整张脸都快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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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知出来的时候腰系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透着股水汽。
乔意浓望天望地,就是无法直视他白花花的胸肌。
少年坐立不安的表现,成功让林行知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好像他每次见到乔意浓,都能让他记起人的温度。
林行知步步走来,发梢黏连着水珠,滴滴答答地无声落入地毯。他的眉眼像泼墨画,被水汽氤氲开的眉眼愈发唇红齿白,俊美无暇。
一瞬间时空倒转,似乎回到了林行知第一次在他家留宿的光景。
乔意浓有些恍惚,人有时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自他重生后,才过了短短俩月,他的人生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行知停住脚步,与他咫尺之距,沐浴乳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逸散过来,刺激着乔意浓的嗅觉神经。
他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慌乱地把段琪峰搭在床边的浴袍,捡起来往人胸口一按。
“穿好穿好,光着膀子多有伤风化。”乔意浓催促。
林行知依言接过,往身上一套。
等乔意浓张开眼睛,看着他手里的浴巾先是一愣。
目光挪移至愣是把浴袍,穿出衣冠楚楚感的林行知脸上,张口结舌道:“你、你……”
绑腰上的浴巾既然在他手里,那不就意味着,下面什么都没穿……
林行知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淡定反问:“有问题吗?”
乔意浓:“没、没有。”
不行。
乔意浓暗道,他是来谈正事的,不能被一连串的事故打乱节奏。
于是重整旗鼓,开门见山:“林哥,我有事想问你。”
林行知嗯了声,指指沙发让他坐。自己则坐到他对面,隔着一张茶几的沙发上。
乔意浓这回却没听,他全副精力都集中即将到来的对谈中。
“你知道季哥最近在忙什么吗?”
此话一出,房间内安静了瞬,乔意浓紧张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片刻后,林行知支着下颌,不答反问:“怎么想到会来问我?”
若只看他此时从容不迫的气度,就是换一百个人来,都难以相信他会和季绥宁的事有牵连。
乔意浓抿了抿唇,说:“林哥,你还是实话对我说吧。”
“如果说先前,你还只能算瞒着我,那么从现在起,就是骗我了。”他看着林行知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被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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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绥宁的确在套里,而为了解套,他最近分身乏术。
乔意浓忍不住问:“你怎么把他套进去的?”
季绥宁这么精的老油条,到底什么套能把他困这么久?
林行知看着他,说:“你。”
事情要从前几天的互联网舆论乱战说起。
关则擎的横插一杠打乱了季绥宁的全盘计划,而在多空大战中失利的关则钧,还得面临董事会的质询。
加上关家内忧未除,可以说是麻烦不断。
如此情况下,他就更加不会放开乔意浓这张手牌。
季绥宁原本打算趁关则钧分身乏术时,把乔意浓的经纪约更替掉的计划,也泡汤了。
可危险与机遇并存,关则钧虽然有了穷途末路的迹象,但同样也是号称b市四大家领头羊的关家,难得弱势的时候。
而这,就是林行知为季绥宁设置的陷阱,一个他必定会跳的陷阱。
只要季绥宁还喜欢乔意浓,就没有办法拒绝。
林行知主动和季绥宁联手,要把乔意浓从关则钧手里撕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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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绥宁不把真相说出来,是因为他足够了解乔意浓。如果让后者知道了,出于不想欠他的考量,势必会拒绝他的好意。
现在季绥宁做盾牌,在前面顶着,承担关则钧的全部怒火——关则钧对屡有异心的季绥宁,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何况他还想带走自己的‘人质’。
在关则钧看来,季绥宁就是盛天娱乐这个大粮仓里的老鼠,只要把他解决了,乔意浓就少了一个内应。
所以季绥宁必须被处理掉,且下场绝不能好,关则钧要给剩下的股东们看看,背叛就等着倾家荡产。
暗处的林行知,则在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关则钧再次被季绥宁撕出一个破绽,他就出手,把盛天整个夺过来。
董事会不会容许关则钧接二连三的出错,到时摇摇欲坠的地位还能不能保住,都要另说。更不可能在这手釜底抽薪下,有余力顾及乔意浓。
整个计划由林行知一手推定,他甚至将季绥宁那些水面下的关系,都算计了进去。
后者初听时,也惊讶于他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最后只说了句:所有人都小瞧了你。
强大的信息搜集、分析能力,缜密的逻辑,快速敏捷的决断力,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成大事者所必备的冷酷。
这就是真正的林行知。
他深知季绥宁是个棘手且难缠的人物,即便赢得一场短暂的胜利,对方依旧会回到乔意浓身边。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失去倚仗。
即便最后他们赢了,季绥宁也大伤元气,入主盛天的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从董事会除名,且撤销他的经纪人职位。
达成目的的同时,还能处理情敌,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季绥宁未必不知道他的这层打算,但还是默认了。
正如林行知清楚他清楚,但阳谋就是这样,明明白白袒露在你眼前,你还不得不钻。
而季绥宁越是将乔意浓放在内心天秤最重要的位置上,乔意浓就越觉得压抑,还不起这样的情感。
如今听完林行知平静的叙述,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对方的冷漠。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
一个可以完全剥离情感,以结果为最高意志的人。在林行知心里,恐怕只是觉得在众多路径中,自己选了最快速有效的一条而已。
乔意浓忍不住,疑惑地问:“林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话音落下,那个一直显得与ai无异的俊美青年,眼底慢慢渗出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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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个场景、氛围不合适。”
半晌,林行知起身,朝乔意浓伸出手。
他的眼睛不再是心灵的牢笼,将一切尽数封藏在身体里。而是随着涌动的情感,厚积薄发的,一点点溢出,像要将乔意浓溺毙。
冰凉的手指抚触上少年娇嫩的脸颊,他语调低沉地告白:“但请你相信,我的确爱你。”
白皙如玉的手指修长如竹,滑入乔意浓茂密的秀发间。
“我对你的爱,充满了私欲,也不容许他人对你的觊觎和靠近。”
指尖蜿蜒而下,扣住少年人细白的后颈。柔软的指腹摩挲着肌肤,带起一阵触电般的战栗。
林行知的语调愈发喑哑:“诚如你所见,它就是这个样子。”
乔意浓如梦方醒,猛地扯开他的手,往后急退几步。
“不管它什么样子,你都应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去算计别人。我不会因为感动,或者谁对我付出很多,就和谁在一起。”
他捂着后颈,心跳得很急。
“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谁和我相处的时间短了,不出现在我面前了,就自然移情给别人。”
被抚摸的那块后颈皮像是被烫到一样,一直在发热,乔意浓勉强镇定住自己的情绪,说:“我更相信我的感觉。”
“拒不拒绝季哥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就像我也会认真考虑你的心情,这是一种对人的尊重。现在,请改变你的计划,以后也不要再有了。”
说完跟踩到电线似的,连看都不敢多看林行知一眼,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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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后,乔意浓也一刻不敢多停,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整个人松懈下来,软绵绵往床上一倒。
他呼吸紊乱,面颊绯红,想到刚刚的场景,原本酥酥麻麻的后颈皮开始有一种,像是被猛兽毒蛇咬了口的痛痒感。
这股难受劲直连心窝,烧得他心慌意乱。
混乱间乔意浓忽然想到,似乎有什么轨迹,正在与重生前的人生相重叠。
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带着他的经纪约,又驶向了原剧情里的一个关键节点——关则钧以他为饵,作为要挟乔家的最后把柄。
如果没有季绥宁和林行知的插手,关则钧难免不动心思,从乔家身上找补回自己的亏空。
即便世界线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仍好像有什么在冥冥中引导着,让一切回归正轨。
乔意浓心底突然升起了危机感,难道小说世界还有什么后手,是自己不知道的?
还是因为核心人物林行知的根本性改变,导致世界的纠错意识觉醒了?
……
……
啊啊啊啊!
他抱着脑袋在床上左右滚了圈,事情太多头要炸了呜呜!
-
隔天乔意浓顶着黑眼圈去片场上工,他几乎没怎么睡,一晚上下来心境变得很沧桑。
林行知见到他时的冷静沉着,不禁让乔意浓感到羡慕。
真好啊,如果是他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寝食难安吧。
但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打破了暧昧的泡泡,两人间的氛围,就再也无法回到当初那种自然和谐中去了。
可这种龃龉感融入戏里,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今天这场戏的场景很日常,刚归国的路云晚见到竹马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拉翟秋水,看自己带回来的新奇物什。
他很有耐心地给竹马一一介绍它们的用处,有趣的玩法。
翟秋水早在几年的账本、人情、俗物间,被磋磨成了一个稳重的大人。而大人的一个劣处,就是缺乏好奇心。
但这无所谓,他爱路云晚,只要是从路云晚嘴里说出来的话,他都觉得有趣。
因而也就静静听着,借着‘听人讲话要专注’的礼貌,而明目张胆地注视着少年,为他神采奕奕的模样而目眩神迷。
当路云晚拿着几本西方著作,激动地阐述自己对未来的愿景,和对如今的沉疴腐朽不满时,翟秋水终于皱起了眉头。
“云晚,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到外面讲话,可要注意分寸。”他谨慎地提醒。
路小少爷登时露出不满的表情,反驳说这是大势所趋,现在有多少进步青年已经觉醒了,只有推动世界的改变,才能真正让大家好起来。
翟秋水:“但你要知道,你身后还站着路家这么多口人,若你有个万一,他们怎么办,大太太怎么办?她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翟秋水身上。他的背后,就是光找不到的阴影。
仿佛静止在过去旧时光里的画像,而他,也只停留在了旧时光里。
路云晚突然意识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他终究是要往前走的。
静默片刻,路云晚叹了口气,说:“翟哥,七年不见,咱们有距离了。”
翟秋水自然知道,但他从知晓自己的心意起,就对路云晚毫无奢求。
他不期待路云晚为自己停住脚步,他更在意路云晚做的事危不危险,冲得是不是太快。
所以当路云晚有感而发地说:“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跟着我、陪着我,愿意去理解倾听我的每个想法,在这个大宅里,只有你会这样。但现在,你变了。”
他也只是回:“我一直都这样,是云晚你走得太快。”
戏外,林行知却有别的想法。
他的意识一分为二,一半从身体中抽离出来,飘在空中冷静地凝视着,兢兢业业扮演着别人的另一半自己。
而后挪移视线,盯住完全和角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的乔意浓。
他想,戏里路云晚对翟秋水说,戏外乔意浓在对他说。
看来小乔不会选择他了。
“卡——”
郑林风的声音远远传来,林行知低下头,瞳孔黑得像两口漩涡。
但他不是翟秋水,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从小到大,林行知几乎没有主观强烈的想要什么东西过。而命运对他的严苛,也总在诉说着一个道理:若想摆脱逆境,就去努力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来,就是林老师那种复杂的,奇妙的人外感式的冷酷和有点点疯批的感觉呜呜!但他又不是真的疯批,他是冷静地觉得自己在做最合适的抉择,只是和常人有点格格不入【】
我是不是被养肥了!感觉评论也越来越少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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