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纯白之色不忍毁
“疼——”阿苏呲牙咧嘴的说道，手脚并用着挥动，想要转移自己脸上的注意力，不料却被顾承靖大手一抓，又拖回他的面前，将她脑袋按下，坐到自己面前，用小指拈了药粉，再度往她脸上抹去。
“哧——”阿苏舌尖抵着牙齿，不断的倒抽凉气，但又被顾承靖另外一手紧紧禁锢着跑不掉，眼泪都要疼得掉下来了。
“现在知道疼了？”顾承靖瞄了她的神情，说道：“那同人争吵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呢？”
“我也没跟人打架啊——”她小声的嘀咕着：“况且那个时候被那个家伙一脚就给踢倒地上了，浑身都疼，我哪知道伤哪了啊！”
“在尚书房其他没说道，嘴上功夫倒是学到挺多的吗？”顾承靖又挖了一大块药膏，像是故意一般，往她脸上用力摸了上去，惹得阿苏一下跳了起来，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指着顾承靖说道。“你想谋杀亲妻吗？”
阿苏到是真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只是从侍卫小林那儿听说他的媳妇老是对他作出‘爱的鞭笞’，可侍卫小林总觉得那是要‘谋杀亲夫’的举动，时不时的同阿苏抱怨了一两句。那么阿苏她想，既然自己是顾承靖的妻子，那么顾承靖这般对自己狠下毒手，也便是要‘谋杀亲妻’了。
但是顾承靖不会不明白，见她如此坦荡说句‘亲妻’这两个字时竟然微微红了脸，为了掩盖自己的困窘，双手握拳放到唇边咳嗽两声，问：“谁教你……这个词的？”
“侍卫——哦不，季师傅！”阿苏急忙改口，嘿嘿一笑：“是季师傅教我的。”
才怪——
顾承靖在心里摆了一个白眼，就季师傅那样的老古董，会教如此不伦不类的词语给皇室宗亲的子弟？
但他明知道她说的是谎话，却也不打算拆穿，继续拖过她，将她脑袋再度按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得对我的‘亲妻’负责任，你这脸上的伤若是不上药，以后会留疤的。自己是女孩子，怎么都还不注意？”说罢又往她脸上拼了命的上药：“哎，你别动！这是你的脸还是我的脸了？你不要脸了？”
“我就是不要脸了！”
“你怎么能不要脸呢！？”
屋着一溜子的奴才面面相觑，不知道从内屋不断冒出的不雅词语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说从阿苏嘴里听到这些话还说得过去——但此刻——太子殿下那温润儒雅的声音也不断从门缝中飘出：“你不能不要脸，不怎么能不要脸！”
※ ※※
顾承靖甩了甩酸疼的手，想不到自己此生第一次替人上药边上的满头大汗，见某个脸上早已经灰一块白一块，满脸苦相的人跟死虫一样的趴在桌上时，这才稍稍满意。
嗯，他是真心为她好，真心为了他的媳妇不要做个丑姑娘着想，不是为了出于自己想要看她花花绿绿的脸的笑话的。
“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一直趴在桌上的人还是没有抬头，但是却闷声出声。
顾承靖嘴角勾起一丝笑，总算等到她要问了。
他并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她。最后还是阿苏忍受不了，猛地抬头，又问：“我能问你个事吗？”
“……是的，我很生气。”他收敛了方才的玩笑，语气变得认真，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阿苏发现，只要他一旦摆出了那股‘皇子模式’，她就不敢在与他玩笑，而是乖乖的做好，一板一眼的说着话，就好像——就好像是在面对庆丰帝一样的感觉。
“我气你骗我，我气你与翃昱胡闹，我气你女扮男装跟一群男人在一起，我气你不听话，我气你老是爱胡闹，你可知若是此时让父皇知道，且不说是否会牵连到我，你的太子妃之位就有可能再也保不住了！”
阿苏低下脑袋，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听着顾承靖训斥。“若是这脸上留了疤，那是一辈子都去不掉的；若是你被废了名，那便是一辈子也见不着了——你明白吗？”
阿苏连忙抓住顾承靖的衣袖，像是被他吓着一般，问道：“那——皇上……不会知道吧？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吧？！”
顾承靖神色复杂，神武门那自然有白敛会去打点，他担心的便是翃昱那边，不过暂且看来——翃昱定不会将她供了出来。
不过顾翃昱倒是聪明，若是庆丰帝无意间发现阿苏每日偷溜出宫，如此不恪守妇道，即便她是西凉和亲公主，是由庆丰帝与自己力保的太子妃，也难免不招朝中大臣反对，不立阿苏为太子妃。
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做嫁衣了。
“这次应该是不会，但——若是你下次还要胡闹，我便不敢保证了。”
“我一定不会了！”阿苏急忙说道。
顾承靖没有理她，因为知道她一贯都只是说说而已。
“我可以在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想了想，还是咬着下唇问了出来：“我们西凉的人，真的有杀过你们中原人吗？”
“……”
“真的有？”
“阿苏。”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些事不该是你要知道的。”
“我只是很惊讶，我从来没有听过我们西凉人有屠城一说，阿爹说过，我们西凉人是草原之鹰，我们从来不会做卑鄙的事情，我们要对得起天神，可是——我不知道，原来我们西凉的人竟然屠过城……那么可怕的事情，……为何会是我们所做的？”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怕是你才刚出生而已，不知道也是正常。”他试图安慰她，他不想让她原本纯白的世界观开始倾斜，他瞧见她的眼睛，便是知道，为何西凉王不肯告诉她这世间的险恶，为何西凉王会如此偏护自己这个小女儿——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便是保留着最真的纯白。而阿苏，便是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云，没有收到任何污染，旁人也不舍得毁了这块白玉，让她受到污染。
顾承靖的手掌慢慢合上她的双眼，不敢在直视，她的眼里有太多纯净，他竟然怕被那样的纯净直视。
“没有人愿意让这样的你知道人世的险恶，没有人想让你看见这个世界的阴暗一面。你的父亲，将你保护的很好，现在他将你交给我，那么我也一定不会让你眼里的纯白消失！”
《历史武帝本记》：武帝病逝前一天，躺在床上，拉着皇后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喉咙因为病中而发不了音，但是皇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反手拍了拍武帝的手，像是以前他常对她做的一样，摇摇头，俯下身子轻声靠在武帝耳边说道：“不用道歉，我不后悔，真的，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