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
如果你弟不是同性恋的话，可能永远不会喜欢上你……
宋清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见陆衍臣那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先是一阵沉闷的碰撞声，然后是桌椅被大力拉动的声音，随后再是周围同学们的惊呼声:“陆衍臣, 你在干嘛？”
他猛地转头一看, 只见陆衍臣抓着刚刚还和他勾肩搭背的周新宇的衣领, 捏起拳头往他脸上揍了过去。
他脸上不再是一贯的平和，而是充满戾气, 脸色冷得吓人。这种戾气宋清时以前只在他脸上看过一次, 那就是小学二年级他被小胖几人欺负的时候。
不过他那时的戾气还是内敛的, 完全不像这次，毫无遮掩地外放出来, 将周围几位同学吓了一跳。
陆衍臣抓着周新宇的衣领，两人靠得极近，他咬着牙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敢招惹我哥试试。”
在他听到周新宇说喜欢宋清时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身体自发地冲上去想让他闭嘴。
其实他并不是吃醋了，他不是那种只因为别人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哥」就大动肝火的人, 如果眼前有个女生对他说「我喜欢你哥」，他大概率只会对她笑笑，用玩笑的语气道:“那需要我帮你转达吗，还是你自己向他告白？”
他也不是因为眼前的周新宇可能是gay，而恐同什么的，他并不厌恶gay, 看过原著的他, 知道宋清时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一个gay, 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毕竟性向是自由的。
但问题是，性向自由是自由，但在目前这个社会仍是一句挂在口上的口号而已。
实际上真正能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一视同仁的人又有多少，大部分还是用古怪、厌恶、歧视，用看异类的眼神看他们。
更何况他穿过来的时间线比小说开始的时间线提前了不少，这个时候的风气远没有几年后那么开放，他们所在的这个城市也是比较偏远的三线小城市，远远没到能正常正视这个群体的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宋清时身上背负了一个gay的标签，周围人会怎么看他，不难想象，一定会有很有流言蜚语朝他扑来，本来能够正常相处的同学一夜之间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还会背着他对他指指点点，编排他的不是、散布他的谣言，就连本来好不容易和他缓和关系的刘玫也会再次和他关系恶化，说不定还会将他赶出去。
宋清时他才十四岁，十四岁的他能够承受这些吗，他那纤细单薄的肩膀能够承受这一切的非议和恶意吗？
虽然也许迟早有一天他会遇上这些事，但陆衍臣不希望是现在，至少也要等到他羽翼足够丰满、内心足够强大的时候，这样等他遭遇现实的洪流的时候，才不至于被压垮。
所以当他听到周新宇说出那句话时，反应才会这么大。
周新宇被他揍翻在地，脸上已经肿了一块，他嘴里尝出淡淡的腥味，忍不住抬起手背擦了擦嘴。
靠，陆衍臣揍得还真狠。
他抬眼看向他，低低笑了两声，眼里有些挑衅。
陆衍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却在反思自己，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其实人家也没说什么。
但他又不想道歉，正感到为难的时候，他身后的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下，陆衍臣转头一看，宋清时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明明被打的人是周新宇，他却半点眼神也吝惜给他，眼里只有陆衍臣一人。
一定是周新宇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臣臣才会这样对他的，不然按照臣臣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地打人。
陆衍臣看着他，心里的愧疚更重了，明明不想让他沾上这些事，但貌似现在把事情闹大了的也是他。
果然他们的动静吵来了班主任，见他们班两个尖子生在打架，头疼不已，高声喊道:“陆衍臣，周新宇，你们给我出来！”
宋清时刚想跟他们一起出去，就见班主任道:“宋清时，你留在课堂，马上就要上下一节课了。”
宋清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停下脚步，陆衍臣朝他安抚地看了两眼，嘴巴张了张，用口型道:“我没事。”随后便和周新宇一起跟班主任出去了。
宋清时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办公室，周蕾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两个仿佛棒槌一般直挺挺站在她身前的同学。
她看了看陆衍臣，又看了看周新宇，明明这两个孩子平时挺懂事的呀，看着关系也挺好的呀，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屈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声道:“说，你们两个是为什么打架？”
陆衍臣低眉垂眼，认错态度良好:“周老师，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动手打同学。”
周蕾有些头疼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打他呀？”
一问到这个问题，陆衍臣就避而不谈，只道:“是我不对，我愿意接受处罚。”
周蕾深呼吸一口气，她敲敲桌子，转而问周新宇:“周新宇，你来说说你俩发生了什么。”
周新宇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和陆衍臣开了个玩笑而已，可能有些开过头了吧。”
周蕾追问:“你开了什么玩笑，让他非打你不可的。”
陆衍臣闻言，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似乎他敢说出一个字就能将他灭口似的。
周新宇看着他，突然勾了勾唇角。
陆衍臣的心紧了起来。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周新宇耸了耸肩，吊儿郎当地道:“陆衍臣大概恐同吧，我说我喜欢他，他就生气了。”
“哈？”这是什么鬼玩笑，周蕾瞪大了双眼盯着他，“你、你是同、同……”同性恋呀？
周新宇脸上又挂上平时那抹漫不经心的笑:“诶，别乱说，我不是，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周蕾不理解:“这种玩笑是可以随便乱开的吗，怪不得他打你呢。”
周新宇笑着认错:“是我不对。”
陆衍臣则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之前会突然说出那种话，为什么现在又帮他？
周蕾批评了两人几句，看他们认错态度良好，就放过了他们:“这次看你们是初犯，就不追究你们了，要是下次再犯，就让你们家长领你们回去。”
两人点头应允。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周蕾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想着他们两个打了架，关系肯定不复从前，考虑要不要给他们换个座位，于是道:“你们要不要换个座位？”
谁知，周新宇又不怕死地将胳膊往陆衍臣肩上一搭，道:“不用了，我们关系好着呢。”
陆衍臣皱着眉头将他的胳膊甩下去。
周蕾:“……”
…
这两天因为陆衍臣打架的事，宋清时都没顾得上问叶小南上次给他的纸条什么意思。
虽然陆衍臣并没受到处分，而且周新宇看上去好像也并不怎么介意他打了他，但总感觉有些不对。
事后，他追问过陆衍臣为什么要打架，陆衍臣模棱两口地道:“他开我玩笑，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他。”
宋清时又问:“他开了你什么玩笑？”
开个玩笑就能让臣臣对他大打出手，那一定是很严重的玩笑。
不过每次问到这个问题，陆衍臣就顾左右而言他，道:“已经过去了，不算什么大事……”
他再三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打架了，宋清时只好半推半就地放过这件事了，他垂下眼眸，从书桌里掏出叶小南的那张纸片，问他:“你上次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叶小南和他有几分相似，长相白净清秀，性格内向腼腆，带着一副圆框眼睛，虽然成绩不错，但在班上的存在感并不怎么强。
见他问话，叶小南从摞得厚厚的书堆中抬起头来，他四处望了望，脸上有些慌张，像是生怕被人偷听到他们讲话一般，见没人关注他们，他才抬头看向他，小声道:“这里不方便讲话，我们下节课课后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宋清时看着他眼镜下显得有几分通透的眼眸，点了点头。
于是下节课课间的时候，原本等着宋清时过来问问题的陆衍臣没能等到他，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同桌叶小南一起出去了。
陆衍臣:“……”
这是去上厕所吗，陆衍臣自我安慰。
学校小树林中，宋清时和叶小南靠树站着，盯着眼前穿校而过的小溪，因为两人都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宋清时主动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喜……喜欢臣臣的？”
既然被他看穿了，他也不打算隐瞒。
叶小南推了推眼镜，腼腆地笑笑，道:“这种事一看就看出来了，你看你弟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宋清时顿了顿，随后有些讶异地道:“这么明显吗，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太好。
“啊、啊……”叶小南摇了摇手，有些抱歉地道:“没有没有，也没有那么明显，一般人也不会这么想，只是我……”
他看了他一眼，微微开口:“我也是gay，所以能看出来。”
“gay”
“啊，就是同性恋的意思。”
“同性恋？”
十四岁的宋清时第一次接触这个词，寻常人的知识要么来自老师和课本、要么来自身边的人、要么来自电视……而宋清时因为不喜欢和人交往，身边常年只有陆衍臣一个人，他和陆衍臣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后两项的来源基本断了，目前他所看的书中并没有关于同性恋的知识，陆衍臣平时也不会和他聊这些，所以他这方面的知识基本为零。
虽然他前阵子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臣臣了，觉得自己可能和别人有点不太一样。
但并没有往同性恋方面想去，直到这次叶小南对他说，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喜欢上男生，而是存在这样一个群体。
叶小南慢吞吞地向他解释:“同性恋就是只喜欢同性的人，像我们这样的只会喜欢男生，不会喜欢女生……”
“是吗，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过臣臣，所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宋清时舒出一口气，轻声道。
“应该不会错的，我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叶小南透过眼镜看向他。
“是吗，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这些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才对。”
叶小南温吞地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罢了，因为同性恋这个群体还是挺少的，所以碰到一个同类，就忍不住想和你聊聊。”
“这样啊……”
“嗯。”
宋清时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叶小南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低头结巴道:“就、就是发现自己只对男生感兴趣……”
“哦，这么说你有喜欢的男生了？”
叶小南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分，虽然他害羞得不行，但还是承认了:“嗯，是有一个，你可能不太认识，不是我们班的。”
“这样啊……”只要不是陆衍臣，什么都好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小南道:“你弟知道你喜欢他吗？”
宋清时缓缓摇了摇头，虽然陆衍臣说过他喜欢他，但他也知道他口中的喜欢和他对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那你很辛苦呀，如果你弟和你不一样的话……”
“嗯？”
叶小南看他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如果你弟和你不一样，不是同性恋的话，你可能会比较辛苦，因为……”
他说得很慢，因此听得很清楚:“性向这种东西很难改变的，如果你弟不是同性恋而是异性恋的话，那他可能……”看着宋清时此刻的表情，叶小南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不过即便他没说出来，宋清时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如果臣臣和他不一样，是异性恋的话，那他可能永远不会喜欢上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