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大公桥（112）

    悠悠大公桥（112）

    ▲捡渣货

    宜昌这座码头城市还有一条独具特色的冬春风景线，那就是到了秋水过后，江水开始向江心后退，到了冬天枯水期，从镇川门外河街（又称瑞符街）一直到常家溪口（大公桥），就会逐渐露出大片的沙滩河坝。就会有人从北往南在泥沙地上搭建众多的临时棚屋，这些棚户因为是临时建筑，基本上都是竹木建筑。

    木结构房屋都是穿架子，竹木结构则是更简单的八字搭建，这种建筑好拆建，四壁不是用木板封隔，就是用竹篱笆围上，当然是平房，可一间接一间，就颇成规模。冬天可以抵挡江风呼啸，可以修船，可以当仓库，也可以做生意。次年开春后又随江水的上涨而逐步拆迁，至桃花水来时拆迁完毕。等到夏天江水一点点涨到码头的石阶梯，那些棚屋早就没了踪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当然，这些棚屋都是服务于各类船舶的，除了修船厂、机器厂，还有针对船民卖些日用杂货、干菜水果的。有玩杂耍的、赌博玩牌的、酒馆饭店茶肆也很多。除了像杨文华那样卖洋糖面包、大饼发糕的，还有卖小菜、豆芽、豆制品的；有卖花生瓜子糖果的，也有卖香烟洋火薄荷糖的，还有卖那种现代人根本没见过、计量单位论“饦（宜昌话tuo，音脱，意为团、块）”的卤肉——饦子肉的。

    江滩上堆着从上游扎筏放下来的各种木料，是宜昌土木建筑的主要供应点；还有从峡江中某条溪流砍伐的柴火，也堆在河坝里，等着请人挑到岸上卖柴的柴院子去；河滩上从早到晚都有人在拉大锯，那是分解板材；不过河坝卖的多是旧木船拆散后的旧板材，真正好板子还是要到岸上的板院子去买。宜昌话说：“瞎子买，瞎子卖，还有瞎子在等待。”也就是各取所需的意思。

    在河坝沙滩的上面，就是有着长长石阶梯的码头，码头的下侧，通常都是宜昌人倒垃圾的地方。宜昌话把垃圾说成“渣子”，江边一个个堆积如山的渣子堆就是堆积场。当时宜都枝江沿江两岸的农民常在农闲时驾着船到宜昌挑渣子。那里的农民种棉花需要施肥，而传说宜昌的渣子要过了虎牙滩才能有肥效。

    杨文华上中学之后，冬天的时候常带着那个大眼睛的小女孩——不，她也已经长大了——到江边渣子堆上去“捡渣子”（宜昌话，捡荒货）。他的老爸会给他们俩准备好一个铁钩（铁钩一头是尖的。手握的那一头用破布缠好），还有两个大竹篮子。婆婆说，女孩子不能捡东西，只能背东西。

    那个时候，捡渣子不丢脸，就是有些臭。只要不怕臭，总能捡到一些可以换钱的小东西。不过，他们也会站在渣子堆上去捞那些被波浪打到岸边来的白菜梆子。那些白菜帮子是下河洗菜或是船户丢弃不要的边叶。宜昌上起镇川门，下到大公桥，每个临江的街口都有一个大大的垃圾堆。他们俩就从一马路码头到内地会码头，就能捡到一大竹篮。回去以后，二丫头——这就是那个大眼睛女孩的闺名——将这一篮子白菜帮子切碎后，可以卖给人家喂猪。

    那个时候，二道巷子的人谁都知道二丫头是杨文华以后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