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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中书街(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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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说中书街(165)

    一六五、那方古砚

    “顾老爷。听说南阳玉是中国四大名玉之一,而南阳也享有中国玉都之称,更有”中华玉雕看中原,中原玉雕看南阳”之说。”笔者笑着有些恬不知耻地提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家书房案头的那方古砚却不是南阳玉雕刻而成的!”

    顾嘉蘅眯着眼睛望着笔者一笑:“先生何以得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不仅知道那方古砚是您在翰林院的同僚薛成荣所赠,而且还知道砚盖上的铭文。”因为读过相关史料,笔者就可以很轻松的背出:“荷有盖而擎雨,砚有盖而养墨,智圆行方,知墨守白,入而传家,出而报国,一圔一开,将以补造化之功,而为乾坤生色。”

    这下,那个老知府有些坐不住了:“关于那方古砚莫非有文所载?”

    他猜得不错,在关于顾嘉蘅生平事迹的条目中,就有记载:“顾嘉蘅五任南阳知府届满,已年逾六旬,携眷归里,回宜昌居住。返乡时,除随身所带衣物外,就是大量书籍、古玩和一台古砚。其妻魏氏主持家务,量入而出,克勤克俭。对儿孙管教甚严。虽属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但无豪华奢侈之风,亦无骄横腐化之气。后曾与宜都学者杨守敬等编写《荆州府志》,顾任总纂,光绪十六年(1891)木刻发行,时已年近八旬,不久即逝。”

    而在他的曾孙顾庆仁和他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合写的《顾嘉蘅轶事》一文中,也有此描述:“顾嘉蘅不仅文章斐然,更善书法,因此,在翰林院时,同僚好友薛成荣曾赠古砚一台。顾视为珍品,随身携带,调任南阳府时,凡批阅公文、书写函札、诗词、对联均用此砚,去任归里,亦带回家中,以作传家之宝。”

    因为清楚这一仿古砚的来龙去脉,笔者就在故弄玄乎,得意洋洋的告诉顾嘉蘅,自己不仅在城西南约20公里的江南点军联棚干溪的石门洞碑廊中辨认出署名为夷陵进士、南阳知府顾嘉蘅的落款,还在位于点军联棚楠木溪的文佛寺里看见过他为文佛山的撰文记史;不仅知道顾嘉蘅喜欢吃宜昌特有的“懒豆腐”(黄豆磨成,浆渣并吃),而且在记得当地的乡绅嘲笑他:“顾大人靴已破旧,为何不易新靴乎?”他的回答是:“靴虽破但底子厚耶!”

    笔者也算得上是个诗词迷,不仅读过顾嘉蘅在宜昌的诗作《虎牙滩》、《龙王洞》、《黄牛峡》和《六一书院》,还喜欢他在那首《咸丰二年春恭步陆稼堂中丞元韵》的诗中流露出的高远眼界和平和气概:“此身麟阁冠凌烟,遗像宗臣尚肃然。三仕惭来三顾地,板舆还恋梦中圆。敬风戎马翠微间,高咏龙岗溯紫山。谈到洪清大志时,杯凝琥珀酒光殿。”

    因为发现笔者不仅仅只是从他所认为的未来世界突然胡乱闯进明代顾宅来的一个男人,并且对他、包括他所在的朝代、他曾经主政过近二十年的南阳府也十分熟悉,彼此也就有了些共同语言,顾嘉蘅就越来越和笔者在言谈之间变得亲密无间起来,而那个南阳籍的魏氏也变得越来越亲近,甚至很殷勤的亲自给我端来水果。直到先前的给我带路的顾嘉蘅的那个贴身随从再次出现,对顾嘉蘅耳语几句,顾嘉蘅就很平静的嘱咐魏氏:“招呼下去,弄些夜宵请先生品尝。”他转过头对笔者说:“离开一会儿,有点琐事,先生稍坐片刻。”

    “顾大人既然有事,我就不必久留了,就此别过。”笔者站起身,对着顾嘉蘅拱拱手,说了一句笑话:“不知顾大人准备的夜宵,究竟是宜昌的懒豆腐还是南阳的糊辣汤?”

    “先生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那个风韵犹存的魏氏笑得很开心,她随口又问了一句:“先生既然知道顾府的以后之事,能否知道那方古砚的传承如何?”

    笔者有些默然:真的不想告诉她和顾嘉蘅这两位明朝老人,抗战以前,虽然顾家已经败落,不得不靠租房和陆陆续续的卖地来维持家族的生计,但中书街的这座太史第的顾府还在,还是会有亲朋好友或书画商人经常过来参观顾家的后人所保存的顾槐的墨宝和顾嘉蘅的手卷手迹,还会拓片古砚上的铭文。可是抗战爆发以后,顾家人四散而去,顾府在战争中处于难民区的范围之内,到光复后已荡然无存。据他的曾孙回忆,那方被视为顾家传家宝的古砚也在兵荒马乱中不知去向了。

    顾嘉蘅何等聪明之人,从笔者的欲说又止的表情上就已经知道答案了,立马嘱咐自己的随从:“好马送英雄,好砚赠知己!去,把那方古砚拿来,让这位先生带走便是!”

    “不必如此。”笔者连连推辞道:“顾大人当然明白,后生与大人之间阴阳之隔,任何东西都是带不走的;更何况,任何事物都有自己必然的规律,很多时候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天注定的!”

    太史第顾府的那扇大门打开,笔者走出了那座朝门,走过没有灯光的顾家巷,就回到了2016年春夜的中书街上;回身望去,顾宅的那扇大门徐徐关上,那些大明王朝的人和事就全都被关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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