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中书街(157)
戏说中书街(157)
一五七、述而不著
明代高濂在他的那本《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里描述当时文人墨客的书房的陈设一般为:“斋中长桌一,古砚一,旧古铜水注一,旧窑笔格一,斑竹笔筒一,旧窑笔洗一,糊斗一,水中丞一,铜石镇纸一。左置榻床一,榻下滚凳一,床头小几一,上置古铜花尊,或哥窑定瓶一,花时则插花盈瓶,以集香气,闲时置蒲石于上,收朝露以清目。或置鼎炉一,用烧印篆清香。冬置暖砚炉上。壁间挂古琴一,中置几,如吴中云林几式最佳。壁间悬画一,书室中画惟二品,山水为上,花木次,鸟兽人物不与也。”
这里,陈述的似乎虽略显有些繁琐,可那就是明代大户人家的书房陈设,也可以看出当年那些官宦人家、士大夫对读书习字的重视。顾嘉蘅也是如此,在笔者这个不太懂书法、也不太懂文雅的凡夫俗子的眼里,顾嘉蘅将自己的书房布置得舒适典雅,还颇有格调,重要的是,那位老先生并不讲究所谓的高(房顶之高)大(面积之大)上(用品之上),而是很巧妙的将书房一分为二,将读书习字与小憩片刻的场所分开,自然比高濂更为高明。
有人说过,现在的文人学者对传统的国学骨子里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他们最开始的精神源泉来源于五四运动后产生的思想革命,比如巴金的小说、曹禺的话剧,以及徐志摩的散文诗都是如此,由他们开创了一种运用中华文字来表达西方情感的文艺方式。爱情、自由、革命、和平等都是他们从西方舶来的,我们的现代文学艺术也就是基于这些基础,再加上如今的欧美流派和风格被我们很擅长的山寨而来的,更多的是具重个人的情感表达。
可像顾嘉蘅这样的传统中国文人,要么就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个个都是皇帝老儿的效忠者;要么效仿老庄,风流洒脱,完全将自己托付给山水自然。而在创作中,则同样不喜欢拘泥于个人情感,大多试图要通过升华,描述整个宇宙中的某种特定的感情,这就会刻意忽略个体,将自身融化入某种宏大的叙事中,或是国家,或是苍生,或是自然,格调自然比较高。更重要的是,古代的文人重视的是自身的修养,而现在的学者则追求著作等身,甚至有不少人不惜采取抄袭、剽窃的手段,只能让人不齿。
笔者不想告诉顾嘉蘅,在现在的拍卖会上,时不时的会出现他的一些作品,而且价格高昂,可是笔者知道他很崇拜岳飞说的那句:“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自然就说不得。虽然谁都知道“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位老先生可是先后五任,又是在南阳那样的中原粮仓,能捞多少银两自不必赘言,更况且他在任上时不仅大兴土木,还在人际交往、互通有无之中,得到过类似康百万那样的富豪的慷慨馈赠和赞助,收获丰厚也很正常,但古时的文人爱面子,敛财都很低调,不像如今这样不仅明码实价、狮子大张口,还恬不知耻,而且得寸进尺。
“世人都知道,顾老爷在任的时候是个青天大老爷,所以南阳至今仍有美名传扬。”在交谈中,笔者只是提出了自己早就存在的疑问:“我们也知道,您的字写的不错,文也做得不错,可为什么除了唱和的诗词和一些应酬的短文,却找不到相关的诗集或者文稿呢?”
他反问了一句:“为何该有?”
笔者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说是发扬光大,至少也可以留存下去!”
“非也!”顾嘉蘅在缓缓摇头:“听说过”述而不著”吗?”
笔者在惭愧的摇头。
“真正的大师从来都是述而不著。比如道家的三清、佛家的释迦摩尼,孔子、王阳明等,思想之所以能流传下来,都是后人整理而出他们言传而加以身教。”他在解释道:“在大师眼里,著作等身只是形式之”器”,而传统乃是讲究君子不器而重视其”道”,而”道”之传承只能靠人的言传身教来影响人、改变人。”
我知道,他给我讲的就是我国儒家文化传承的内在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