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中书街(82)
戏说中书街(82)
八十二、前度刘郎今又来
其实那一天早在更早的卯时,沉寂的南阳府衙内宅门前就有衙役用云板打了七下,那是提醒知府大人该起床了。云板声未落,在大门、仪门、大堂门、二堂门、三堂门,以及其他的部门处,都会有值夜的衙役依次敲一通梆子,告诉知府大人所有的属下应尽快齐聚大堂,准备举行排衙仪式,那不只是一种仪式,也不仅仅是一种排场,更是一种气象、一种威严、一种效率。
大堂是知府开读诏书,接见官员,举行重要仪式的地方,也是审案判刑的公堂,所以堂正中会设公案,两侧列有“肃静”、“回避”仪仗牌。大堂内匾联高悬低挂,其主要匾额“公廉”是由长于书法的顾嘉蘅亲题的,这两个字既是为官者的底线,也是父母官的一种承诺,不过还是同样曾在南阳为官的金朝诗人元好问感叹的对:“能吏寻常见,公廉第一难。”大堂上还有一副对联说得也是正大光明、清正廉洁的道德含义:“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骛声华忘政事;养廉唯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保廉隅。”
绕口令一样的对联,似乎本意就是要把所有人都绕糊涂。
在知府大人的太师椅后,设有屏风一座,上面绘满江崖海水云雁图,富丽华贵。这是四品官才能用的画面;屏风前设有一高出地面一尺的砖台,公案与太师椅就摆放于上。公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和插着红绿头签的签筒。签筒的设计很巧妙,一只签筒的容积正好是户部颁定的一斗米的容积,而一支签的长度正好是一尺,如果碰到缺斤短两的经济纠纷,可以随时拿来充当量具,当场杖责或责罚。
大堂的两侧放置着府台大人全部的仪仗和出行工具:包括严肃纪律的回避、肃静两牌外,还有青旗、杏黄伞、青扇、铜棍、皮槊等仪仗,以及便轿、轿车、官轿等。大堂内还摆着顾嘉蘅的所有职衔牌:南阳府正堂、奉旨协办团练、诰封朝议大夫、前翰林院编修、前功臣馆提调等。他一旦出行考察或其他公事,这些职衔牌都要打在他所乘坐的大轿前头,自然也是为了撑面子显排场,自然也是让老百姓知道自己虽然消失了几年,可仍然是南阳太守。
顾嘉蘅的南阳太守这官当得实在不顺利,本来在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秋因京察考核为一等,以七品翰林编修,调升为从四品南阳知府,正踌躇满志的想在那里干出一番事业出来报效朝廷、造福黎民,却不想第二年就因母丧而不得不丁忧归里。在家里过了几年闲云野鹤、读书写字的清闲日子,直到三年后守孝期满才能二任南阳知府。
那个胖胖的师爷出现在大堂之上,眼睛在站在大堂之上的各级官员身上扫视了一遍,本来还有些小声说话的大堂就变得鸦雀无声了。随着那些衙役齐声喊出一声“升堂”,那个官帽上饰着青金石、戴着顶戴花翎,所穿蓝色官袍上绣着八蟒九爪的图案,补服是云雁图案、官衔是从四品的顾嘉蘅就不慌不忙从后堂踱了出来。
排衙的仪式细分的话有好多种,今天在府衙大堂内举行的是衙参,即每月定期,由佐属官吏参见知府的仪式,其实就是紫禁城内百官上朝场面的克隆版,不过就是类似诸侯小国的君臣“土朝会”罢了,倒也一派肃穆。顾嘉蘅环视着四周,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景象,几年不见,当然也有陌生之处,就是有好些属下都换成了新面孔。这也难怪,和军营一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场上更是世事难料,有的升官而去,有的被罢官而走。
再一次坐在熟悉的知府的太师椅上,隔着公案俯视着堂下的众官,面上不免就微有得意之色。不知怎么,重回南阳府衙的顾嘉蘅在朝堂上,竟然会想到刘禹锡的那首《再游玄都观》:“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这一回,顾嘉衡决心一定要大展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