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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中书街(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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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说中书街(67)

    六十七、南扑灯蛾

    其实,唐明皇(公元685-762年)是我国历史上除了那个游龙戏凤的正德皇帝(公元1491-1521年)以外八卦最多、绯闻最多的皇帝,从史料中可以看来,李隆基根本不是诗歌、小说、杂剧、传奇等一代一代的作家陪着自己的意念想象而出的那么一个完美情圣,他对杨玉环的爱也不是那么专一而永恒,这恐怕才是历史的实情。因为在写过《长恨歌》的白居易(公元772-846年)、写过《长恨歌传》的陈鸿、写过《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的白朴(公元1226-约1306年)和写过《长生殿》的洪昇这一长串做着爱情好梦的文人序列的最后,还站着一个打酱油的鲁迅。

    鲁迅有一部没有动笔的长篇小说,自己记录说:准备“以玄宗之明,那里看不到安禄山和她的关系,所以七月七日长生殿上,玄宗只以来生为约,实在是心里已经有点厌了,仿佛是在说:‘我和你今生的爱已经完了!’”这似乎也是一种另类的解释,似乎也挺有道理,就和在他的笔下,男人要么像闰土般的忠厚老实,要么和阿q一样,心里充满了极强的精神胜利法。

    不过在道光二十年的湖广会馆大戏楼的二楼坐着的主宾三人还是对台上表演着的京剧时不时的和着其他人的声音一起叫好,还是会对洪昇的生不逢时、以及运交华盖而扼腕叹息。就和张曜孙出口成章说的一样:“达观知命,随所欲事而能乐;不求人不爱世,纵是锦绣红云花,皆是法。梦笔皆生花,冷玉琢寒鸦,三更半夜时时低唱,怎随他?”

    “张知县出口成章,看得洒脱,说得尖锐,不失好评也!”顾嘉蘅在连连称好:“顾某虽看过《长生殿》多次,却从未有此深刻!”

    张曜孙不为已然的挥挥手:“编修大人有何见解?”

    “汉宫飞燕虽然一时间风头无二,但终归只是皇上一时之恩宠,平时除了小小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尚需姐妹二人齐心协力共侍一君,算不得幸福。”顾嘉蘅很平静的回答:“而在《长生殿》这部戏里,杨玉环在听说玄宗与梅妃相会消息以后,居然气冲冲赶去核实,不得不承认,除了有些妒忌,更多更是出于自信,所以才敢于把至高无上之皇帝视为自己私有财产!”

    他们说话之时,戏台上的《长生殿》正演到唐明皇与杨贵妃对饮。那个生角在台上唱着(北斗鹌鹑):“畅好是喜孜孜驻拍停歌,喜孜孜驻拍停歌,笑吟吟传杯送盏。不须他絮烦烦射覆藏钩,闹纷纷弹丝弄板。我这里无语持觞仔细看,早只见花一朵上腮间。一会价软咍咍柳亸花欹,困腾腾莺娇燕懒。”

    “此情此景,恍如戏中。”那个能诗会画、会写小说也懂医术的张曜孙举着手里的茶杯对李尚迪说着:“与兄以茶代酒,也浮一大白!”

    “论交合行藏,所志在道德。大廷与空谷,同气皆莫逆。”顾嘉蘅空中念念有词:“况逢远方才,业术互赏析。清怀感蘅芷,高义订金石。”

    这首诗是道光十七年(公元1837)李尚迪第四次来华期间,与张曜孙开始订交,张曜孙写的一首诗,就大大出乎那个朝鲜人的意外,瞪大眼睛问道:“编修大人何以知道这首诗?”

    “嘘!”那个痴迷京戏的张曜孙作禁语状,声音低低的:“听过《南扑灯蛾》再说,那可是宛然一幅醉杨妃图!”

    台上扮演唐明皇的生角嘱咐道:“妃子醉了,宫娥每,扶娘娘上辇进宫去者。”

    老旦说一句:“领旨。”就上前扶起扮演杨贵妃的旦角。

    旦角作醉态呼道:“万岁!”然后开始唱那段在当时的京城几乎家喻户晓的《南扑灯蛾》:“态恹恹轻云软四肢,影蒙蒙空花乱双眼,娇怯怯柳腰扶难起,困沉沉强抬娇腕,软设设金莲倒褪,乱松松香肩亸云鬟,美甘甘思寻凤枕,步迟迟倩宫娥搀入绣帏间。”

    叫好声此起彼伏,纵然是一向稳重、文雅的顾嘉蘅也有了些被感染。他当然知道,虽然剧作者洪昇受戏之累,削籍回乡,命运一落千丈,但他所创作的这部戏却没受作者之累而冷落。京城的戏班不仅照演《长生殿》,而且名士朱彝尊等分别作序的《长生殿》剧本也相继刊刻出版,苏(州)杭(州)、松江(上海)等地也纷纷上演了昆剧《长生殿》。

    顾嘉蘅不知道的是,创作了《长生殿》的洪升与写过《桃花扇》的孔尚任被后来的评论家并称为“南洪北孔”;也不知道那个戏曲家、清人梁廷柟(?-1861年)在其的《曲话》中说:“《长生殿》至今,百余年来,歌场舞榭,流播如新。”更不知道,后来成为一代京剧大师梅兰芳的京剧《贵妃醉酒》就是改编于《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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