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动（10）

    随风而动（10）

    十、单簧管

    宜昌的念时的那个宝贝孙女从午睡中醒来、开始撒娇的喊她奶奶的时候，身在保定自己家中的建设也已经午休结束。与他的老同学有孙女陪睡不同的是，建设有一怪癖，必须看着电视午休，床上是睡不着的，可是在电视机的伴音下偏偏却能很快进入梦乡。这几年他的老伴因工程项目派驻秦皇岛了，这个家就是他和孙女的，孙女四年级了，中午在学校附近的小饭桌吃饭，小饭桌午饭前会把饭菜晒在微信里供家长监督，也是不需要操心的。家里就他一个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大一点也无人管。

    午休后的时光，喝几口茶水，起身关掉宽带电视，一个人在家的建设会从小皮箱里拿出自己的那个由笛头、小筒、上节管和下节管、喇叭口等五节可装拆的管体组成的单簧管，有着技术人员严谨精神的他在组装前也总是在接合处涂上软木膏，然后在那个由笛头、金属箍组成的管头吹口处固定好法国产的弯德林簧片，然后通过簧片和吹口的空间一边吹气、一边配合下唇适当的压力，薄薄的簧片尖就会产生振动，使得管内的空气柱开始振动，进而发出了贺绿汀的《游击队歌》的主旋律。

    那首部分来自于英国《掷弹兵进行曲》的抗战音乐曲调轻快、流畅、生动、活泼的《游击队歌》的单簧管的音乐开始在房间里飞扬起来不久，建设的那张已经因为刻苦练习而磨破了皮的嘴唇却离开了吹口和簧片，对着开着的手机视频镜头不好意思的咕噜了一句：“吹错了”，却得到了他的几个宜昌老同学的一致赞扬，权先生说他像中央乐团的，念时说他高档大气上档次，不过都不是恭维他的演奏，而指的是他身上穿的那件深色的长袖衬衣。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好笑的，世人都知道“三十不改行，四十不学艺”，老爷子已经六十开外了，精气神也大不如前了，还在像那些刚刚换了门牙的孩子似的开始学习乐器，刚刚练了还不到几个月，严格按照老师说的，每天至少保持三十分钟以上的练习时间。嘴都吹破了好几层皮，老了老了还想学一门乐器，难度可想而知。三个月了，也算小有进步，终于可以吹奏出简短的曲子了，这容易吗？宜昌话说的对：“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

    经过学习，建设体会到了单簧管的高音区嘹亮明朗，中音区音色纯净，低音区浑厚而丰满，素有管弦乐队中的演说家和木管乐器中的戏剧女高音之称号的魅力，它也是木管乐器中最富于表现力、音色最悦耳动听的一种。建设也知道了吹奏乐器成功的秘诀就在于掌握好呼吸法并应用自如，也就是说吹出来的音质好不好，直接决定于吸气时的充足和吹气的力度。单簧管又俗称黑管，所以其爱好者又被统称为黑帮，是不是有些上海滩或者乱世英雄的感觉？

    其实建设的前半生本身就充满了神奇的色彩，原籍河北，出生在宜昌；在宜昌接受到了初一水平的文化基础教育，文革中却是听从了父亲的计划，回老家当知青的时候碰上两派武斗，差点被六〇迫击炮的炮弹给炸死；大难不死的他在1970年底穿上绿军装登上了南下进川的闷罐车。“九一三”的时候，跟随部队操控苏式75无后座力炮对准了广汉机场的跑道，不折不扣的执行军委的禁飞令；复原后的他一边等待安排工作（当时的招工单位据说是邯邢钢铁公司）一边也在紧张的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并以全公社第一名的好成绩被推荐进入了河北化工学院，由此开始了他从一名年轻的车间技术员到小有成就的技术科长工程师的工作轨迹，也为他后来进入合资企业担任总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和资历。

    最为诡异的是为了赴武汉央企工作，2011年6月在规整档案时，建设到当年参军的所在地——保定安新县武装部取回部队期间档案时，发现牛皮纸的档案袋都已经残破了，打开后他意外的看到一张纸张都已经发黄的通知单：“河北省外贸，该同志已经上大学了，请把档案寄回安新武装部。”这下他才明白，当年的工作不是去邯邢钢铁公司，而是安置到了河北省进出口贸易公司。想想就知道，如果当年去那里工作，大半个人生肯定又当重写了。

    建设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看见那张通知单的心情，命运捉弄人生，但是他不后悔，在大学深造更是他的追求。就和李玉刚唱的《新贵妃醉酒》一样：“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就和他的那位叫天涯秋风的网友给他的留言上说的那样：“好多人的命运改变只是在一瞬间，你选择了化工，也选择了一条人身道路。专业就能决定人的命运，环境也造就人的命运，圈子里的人也影响自己的人生。”

    年过花甲的建设开始认真学习单簧管的初衷并非想老来俏，天天上午去球馆打球，和球友们切磋球技的同时，也发现了里面有管弦乐队的成员，小时候的梦想促使已经退下来的他要学习一门乐器，经过思考比对，认为单簧管好学一些。在老师的陪伴下去专卖店买了一个初学者适宜的品牌单簧管。现在球友们有了一个球迷乐队的规模，其中有三个萨克斯手、一个长笛手和他这个刚入门的单簧管手。当然建设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是每次回到宜昌和同学们聚会时，总是男生一展歌喉，女生翩翩起舞，他既没有气吞山河的嗓子，也没有可以伟岸的好身段，所以就选择跟球友学单簧管演奏，准备明年聚会时给同学们吹奏几支曲子，即使不会莫扎特的a大调协奏曲、德彪西的狂想曲、舒曼的幻想曲，但那几首简单的《红河谷》、《天边》、《鸿雁》和《游击队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