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17)
一路南下(17)
十七、艰难岁月
1948年冬天,是襄西解放区最艰难的时期。
《襄西解放史稿》是这样回顾的:“10月16日,从川西出发经川陕边界的大巴山东进,准备增援淮海战场的七十九军三个师及军部,由房县、保康来到南漳县的长坪区,沿途进行‘扫荡’。11月18日,蒋军八十师和五十四一部及荆门、当阳地方团队分3路向襄西革命根据地领导机关驻地东巩苍耳坪地区进行合击‘扫荡’,东路从荆门、刘猴集向东巩进犯;中路从淯溪、观音寺直上东巩;西路从远安经巡检指向东巩。
第四军分区主力部队在大军压境进行‘扫荡’和‘清剿’时,采取避实击虚、敌进(向根据地)我进(向外围及敌占区)的办法,寻机歼灭或打击敌人;地方武装、游击队和干部、民兵则原地坚持斗争,进行袭扰与打击小股敌人,迫使蒋军撤到根据地以外进行重点防守。”
不过就是轻描淡写的一段回忆,可是事实上原本就不是这么平淡,比如陈谢大军几乎全是北方人,刚开始南下的时候,战士们情绪很高,还天天唱歌。但随着部队进入湖北,继续一路南下,面临的不仅是新区、还有敌军的围追阻截;不仅有饮食不习惯和水土不服,加上北方人都恋家,抗日战争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苦,因为那都是围着自己家门口周围地区转,所以大家都是宁愿向北走一千,不愿向南挪一步。一些人思想就动摇了,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北方,就偷偷开了小差。有亲历者在回忆中说:“连队病倒的至少三分之一,开小差的有的是一两个,那些解放战士(指的是俘虏后加入解放军的)甚至成班成排的逃跑……机关也有人逃亡。我们司、政、后是一个伙食单位,每天吃饭,总会少了几个人,有的是掉队了,有的是开了小差。”
南下干部中自然也有这样的现象:襄西根据地虽然是革命老区,可是山高林密,地薄人稀,加上国共两党在这个区域的反复争夺拉锯,时局经常变幻,就造成了挖煤的不敢进来,香菇木耳没人采,经济处于停滞状态,再加上的“围剿”除了“剿共”,首先就是夺粮,造成连东巩这样的产粮区也无米可吃的的困境;加上当地农民被敌人的反攻倒算吓坏了,不敢亲近那些南下干部。就是白天把土地和浮财分给群众,晚上那些群众就会偷偷跑进地主家里求情,说“东西不是我要的,是他们强要分给我的,我现在就还给你”。
山里人很实诚,很保守,也不欢迎外人。王维顺那样的南下干部走村串户宣传党的政策,可是经常遇到关门闭户,男人躲进深山老林不见面,女人也藏在山洞里喊不应,道理很简单,这么多年的历史经验告诉了他们:“不管你是红军还是解放军,不管你是北上的还是南下的,你们早晚都会走,而我们要在这山里世世代代生活下去的。”甚至还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本地人加入地方武装和土匪团伙,公开与革命政权唱对台戏,这可能就是中国革命历史上共有的一种窘境。
于是,在敌人扫荡大军的围剿下,在断粮断药的情况下,在大部队跳出包围圈到外线作战的时候,留在根据地的除了老弱病残就是南下干部了。那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时期,很多人回忆说,每天不是在大山深处和敌人“躲猫猫”,就是冰天雪地里到了晚上也不敢生火,只敢找一岩洞背靠背的相互取暖;没有粮食吃就吃野菜,好就好在大山里什么都有,饿不死人。
可是水土不服一直困扰着南下干部这个特殊的群体,发高烧、“打摆子”司空见惯,缺医少药更是普遍存在。也许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几天不见,就变成了一坯黄土。还有当地村民的告密,冷不防就会被团团包围,全部被乱枪打死;或者押回村镇,宁死不屈,被吊死、被大刀砍死,壮烈牺牲的很多。所以,在那种环境下,当地的战士有人带着武器投敌,当地的干部有人秘密叛变,南下干部中间也不乏意志薄弱者,不辞而别的出现过,携款潜逃的也有过,甚至还有人变成了革命的叛徒。
所以才说,特殊时期才真正是检验一个人忠诚和考验信念的时候。